“也不用想着打昏而不殺死我。”老人撫摩着戒指表面,像撫摩着女人的肌膚,冷漠補充道:“它只需要輕輕一按,便能有相同的效果。”
運動衣帽檐陰影中,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他離開時確實在門旁看到過一個銀熊吊墜,當時甚至有衝動將那串鑰匙揣在口袋裡。
穩定而有力的食指將機械扳機壓的更深了一些,只需要再得一絲便會擊發,他問道:“然後?”
“然後?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些不知宇宙有多遼闊的愚蠢的年輕人們,我們這些老人經歷了多少血雨腥風纔有了現在這麼一點點地位,結果你們就想這麼簡單地奪走?”
煙霧瀰漫在金求德臉四周,蒼老的皺紋憤怒而嘲諷:“誘餌?殺我!年輕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還要多,難道我沒有一點準備就帶了幾個士兵就敢等着你來殺我?”
“直接一點。”許樂說道。
金求德的臉上混合着陰沉與興奮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空着的左手用力地搓揉着身旁女人豐滿的臀部,渾然不顧那位忠誠而愚蠢的女下屬此時嚇的渾身發抖。
“正常人這時候大概只會要求你離開。”老人沙啞無聲地笑了笑,說道:“但我自己都覺得我不正常,我可不想今後當上了聯邦政府的副總統,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被你暗殺。”
“所以,我要你去死。”
……
……
許樂一向認爲這個世界上最難對付的敵人只有一種,那就是瘋子,比如帝國白色院落裡那位大師範,此時他又看見了一個同樣瘋狂的老人,而且這個老人更加殘忍和冷酷。
溼冷的汗水漸漸滲透衣背,他開始緊張,然後愈發冷靜,擁有宇宙裡最粗神經的他擁有這種特殊的本事,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人,快速計算搶在對方啓動裝置之前擊昏對方有多大的可能性,用子彈徹底毀滅對方右手神經系統又有多大的可能性。
憲章電腦同樣沉默進行着計算,比他要快很多反饋了幾個極精確的數值,數值相當高,如果放在戰場上足以去冒險。
但許樂遲遲沒有動作,因爲這不是在拿自己的命賭博,而是在用那個剛剛替自己用心整理衣領的女孩兒生命冒險。
就在令人窒息的僵持氣氛中,憲章電腦再次主動向他大腦發出警報,議會山的無聲警報系統已經響起,政府專門針對他的強力機構已經開始集結,根據計算留給他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許樂深吸了一口氣,微眯的眼睛驟然明亮,帽檐下方的陰影瞬間無蹤,腰後那處的灼熱力量暴烈向身體四處傳遞。
然而就在他準備冒險動手時,牀頭忽然閃過兩道豔麗的刀光!
第一刀切斷了金求德冷酷伸在空中的上半截手掌,第二刀極其乾脆地捅進他乾癟的肋部,噗哧一聲。
五根手指整齊斷裂,像被子彈削過的籬芭,在空中散開飛舞,鮮血從創口裡噴涌而出,驟然而至的劇痛令金求德臉色劇變,然而馬上就將出口的慘呼,卻因爲深深捅入肋部,破開肺葉、挑破心室的那一刀戛然而止。
鋒利的刀鋒精確冷酷地刺破心膜,令伴着強勁壓力的血液在老人身體內部濺射入肺葉之中,本能的生理反應,讓他開始劇烈的咳嗽,根本無法發出慘嚎。
許樂注意力全部落在空中飛舞的那五根斷指上,絕望而惘然的情緒,讓他的反應慢了剎那,眼睜睜着看着一隻白潔的手伸過來,輕巧地握住那根戴着戒指的斷指。
……
……
那名年約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一手握着斷指,一手握着把秀氣的小刀,誰都無法想到這柄秀氣的小刀能夠綻放出行前那兩抹冷酷而豔麗的刀光,正如誰都沒有想到,這個豔麗而俗媚的女人,前一刻還驚恐地瑟瑟發抖,被金求德冷漠地搓揉着臀部,下一刻卻做了這樣一件事。
這個女人似乎很相信許樂控制情緒的能力,根本無視瞄準自己的黑洞洞槍管,神情專注地低下頭,快速從那根滲着血水的斷指上取下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拇指上。
然後她擡起頭,看着許樂平靜解釋道:“委員同志不清楚,這種感應裝置有一秒的延滯期。”
許樂聽到這句話,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灌入腿部肌肉雙纖維內的灼熱力量卻逐漸散去,戒指已經戴到了對方的手指上,而且很明顯這個女人非常不好對付,就算知道有一秒的延滯期,他也沒有把握奪過來。
女人注意到他的緊張,微笑着從牀頭爬了起來,像個淑女般拉了拉睡裙的下襬,胸口那片白膩的豐潤卻更加明顯。
她走到許樂的身前,取下戒指遞了過去。
許樂接過戒指迅速戴上,卻沒有把槍收回去,依舊瞄準着他。
女人笑了笑,沒有在意他的警惕,走回牀邊,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金求德委員癱倚在牀頭,眼眸被恐懼和惘然所佔據,無力地看着凌亂牀被間的血花,還有自己那四根斷指,想要用左手去扼住不停失血的右手,卻根本沒有辦法動作。
白髮凌亂溼漉地搭在額頭,這位青龍山無數人暗中恨之入骨的老人顯得前所未有的淒涼,在他蒼老幹瘦的身軀內,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心臟正在不停地噴射血液,灌入破開兩個洞口的肺葉之中。
血水侵入肺葉,引起劇烈的咳嗽,帶着口水泡沫的血水不時飛濺出他蒼白的嘴脣,老人異常艱難地轉動眼瞳,死死地盯着牀邊的女人,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跟了自己很長時間,平日裡異常愚蠢俗媚的她。
金求德已經問不出聲,女人看着喉嚨嗬嗬作響的人嚴肅說道:“這是委員會最新的命令,南水領袖讓我告訴你,組織只需要忠誠的成員。”
聽到這句話,聽到南水領袖四個字,這位準備成爲聯邦政府副總統的委員同志眼眸裡呈現出無比的恐懼,乾癟的身體在牀上抽搐兩下,絕望地停止了呼吸。
許樂看着女人的背影,緩緩放下手槍,問道:“你隨時都可以殺死他,爲什麼要選擇現在。”
女人轉過身來,臉上嚴肅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回覆成媚麗而怯懦的樣子,用輕柔的聲音解釋道:“如果讓聯邦民衆認爲這又是一次組織內部的血腥權力鬥爭,會損害委員會和南水領袖的聲譽,所以只好讓你來背這個黑鍋。”
許樂聳了聳肩,回答道:“我很樂意。”
在離開之前,他回頭望着正準備鑽進牀底完成角色扮演的女人,好奇問道:“我能知道……您的姓名或者代號嗎?”
跪在牀邊的女人回過頭,微笑回答道:“你可以叫我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