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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地方?”許樂問道。
“比基高原。”
東方玉說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地名,擡着擔架前面的熊臨泉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道:“那不正是我們提過的輻射區?”
“就在秋葉原旁邊,面積並不大,只有兩千多平方公里。如果你們想袒露在軍事衛星之下通過秋葉原,那還不如從比基高原走。只要路上不出問題,順利突進那片區域,那麼聯邦地面部隊就不再構成任何麻煩。”
“因爲輻射,從來沒有聯邦地面部隊敢進比基高原,自然不是麻煩。”熊臨泉惱火說道:“但我們也不是一羣穿着鉛板外衣的怪物,那些輻射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煩。”
東方玉在擔架上艱難地輾了下位置,看着頭頂密林樹葉切削而成的陰影天穹碎片,沉默片刻後說道:“其實,以前有聯邦部隊進去過,準確來說,一直都有聯邦部隊在裡面。”
許樂蹙眉望着他,沉默片刻後問道:“你進去過?”
“四個最強師的nTR部隊兩年前都進去過,相信我,高原區域地表的輻射對人體的傷害並不大。”
東方玉漠然說道:“你們也不用問爲什麼聯邦部隊在裡面,我還敢讓你們往高原上走,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現在留在高原上的聯邦部隊都是工兵,而且應該都在地底。”
許樂和熊臨泉對視一眼,有些相信東方玉的說法,卻又無法完全相信,因爲此人在說完這段話後,便緊緊閉上了嘴,不肯提供更多的細節,也不肯談論以前進去時的經歷。
在一片山坳中,隊伍臨時停了下來,商議前進的路線,許樂看了眼仍然處於昏迷中的達文西,又看了眼忙着修復設備的顧惜風,說道:“我們的目的地現在暫時定在戈蘭高地,那裡已經靠近海峽戰區。選擇那處高地的原因,我暫時無法說明,但我相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三年來整顆墨花星一直都是戰場,現在這支小隊沒有基地沒有後援,舉目望去皆是敵人,處於落魄無路的境況之中,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不用說他們對許樂的信任非常堅定甚至盲目,甚至堅定到沒人記得他是帝國人,就算是隨便一個人提供意見,大概也能得到全體贊同。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過去。”
“原先的計劃是準備從秋葉原依山麓一面直接強突,但這條道路非常危險,尤其是穿過鉛雲電子屏蔽區後,基地隨時都可能發現我們的位置,我們帶着兩名重傷員,轉移起來也不可能太快。”
許樂繼續說道:“東方剛纔給出一個建議,隊伍直接從秋葉原上比基高原,然後走苔原區直接抵達戈蘭高地。這條路線比較好走,但你們應該聽說過,比基高原有異常輻射,聯邦部隊和帝國方面都不敢進入。”
接着他把東方玉的理由複述了一遍。
隊員們一片沉默,各自思考,顧惜風此時忽然停止修復裝備的工作,擡頭望着許樂說道:“根據手冊記載,帝國向墨花星移民已經有幾千年的時間,白槿皇朝對石墨礦的開採,自六百年前全面啓動……”
“如果高原的輻射像東方說的那樣,遠沒有軍方宣傳的嚴重,那爲什麼帝國人一直不敢進去?他們爲什麼放着高原底下富含的石墨礦不管?”
顧惜風看着擔架上的東方玉攤開雙手說道:“我不是懷疑你的建議有什麼險惡用心,只是認爲這從邏輯上說不通。”
面對衆人疑問的目光,東方玉面無表情啞聲說道:“我沒辦法解釋,不過說到邏輯,帝國人向來是種沒有邏輯的生物,他們非常害怕比基高原,但在帝國語中,那片高原卻被他們叫做福田,這也很難解釋。”
“原來自己是沒有邏輯的生物,難怪當年林教授對我的理論物理和數學水平非常失望。”
許樂默然自嘲想着,擡起頭來看着衆人說道:“既然如此,接下來順着秋葉原邊緣走,那條涸水分際線處在鉛雲邊緣,相對安全,如果一旦遇到聯邦大部隊或者說極端危險狀況,我們就緊急向高原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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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了目的地以及路線,百戰之餘異常疲憊的隊伍,難得地有了一些輕鬆的氣氛,尤其是在第二次橫越松果嶺後,他們意外地俘虜了四名被打散的帝國殘兵,人手極其匱乏的他們擡擔架時竟也可以輪班了。
然而輕鬆愉悅這種詞語,無法永遠陪伴人們的逃亡,相反在各式各樣的冒險小說中,逃亡永遠是惡運的同意詞,所以當隊伍剛剛踏上秋葉原不到四個小時後,在一片淡霧籠罩的山道口,遇到了一支聯邦加強連。
不是每場突如其來的戰鬥,都能像前幾次那樣有一個突然而圓滿的結果。隊伍裡有戰鬥能力的只剩下了不足十人,還要監視負責擡擔架的四名帝國俘虜,忽然遇到人數超過一百二十的加強連,頓時被壓的擡不起頭來,險象環生。
穿透稀薄霧氣,看着那邊正在向山崖機動的聯邦戰士,許樂的表情非常嚴峻,不時有悽嘯的子彈從他頭頂掠過,深深地射入堅硬的黑色崖壁之中,迸起的碎片打在後背生辣作痛。
西邊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顧惜風設置的炸藥和近乎完美的地質力學計算再一次發揮了關鍵作用,數百噸岩石從那處的山澗山滾落,精確而又危險地擦着高地咆哮而下,重重砸在在山道西側,震動整片山谷。
隊伍現在控制着一處地形極佳的崖壁,居高臨下,加上有薄霧的幫助,防禦起來並不困難,在山石阻住對方由西側繞攻的路線後,感覺上更沒有太多問題。
然而戰鬥並不是下棋,包括許樂在內的所有隊員都知道,僅憑這些崖壁和山石,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一支聯邦加強連的攻勢,雖然對方沒有機甲,但火力太過強大,所以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撤退,然而負責尋找道路的猴子,遲遲沒能迴音。
“至少還要頂兩分鐘”
熊臨泉爬到許樂的身邊,在密集的槍聲中喊道:“必須找到一條重傷號能過去的路。”
“頂不住了。”
許樂向崖壁下隨意開了一槍,看着這支聯邦加強連清晰而有條理的扇形攻擊陣形,沉聲說道:“射擊點太少,沒辦法構成壓制火力網。”
不知道崖壁下的聯邦連隊屬於哪個師,在知道他們的身份後,沒有絲毫猶豫便開了槍,甚至顯得比打帝國人更加堅決肯定,勇猛地讓熊臨泉等人無比惱火——大家都是聯邦人,如果能不打那當然是最好的,就算被上級逼着打,難道非得打的這麼狠?
密集槍聲中偶爾會響起隊員們的悶哼,數量雖然不多,但考慮到他們所控地形的優勢,以及隊員的人數,就知道這場遭遇仗打的非常慘淡。
熊臨泉知道許樂說的很對,想要構成有效的火力壓制網,他們有足夠的槍械和彈藥,卻沒有足夠的人,想到此節,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幾名帝國俘虜的身上,眉頭皺的極緊。
崖壁上有一道縫隙,就像是天然的戰壕,達文西和東方玉兩名重傷員,許樂熊臨泉以及顧惜風都在這裡。
注意到熊臨泉的目光,許樂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緊緊抿着嘴脣沒有發表意見,顧惜風卻直接喊道:“別猶豫了,趕緊把槍發給他們,這時候大家都要死,他們不會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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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玉憤怒地盯着熊臨泉的眼睛,掙扎着試圖坐起來,卻又重重地摔回擔架,用嘶啞的聲音吼叫道:“你敢你要把槍給帝國人殺我們自己的戰友,我整死你”
顧惜風瞪着他的眼睛,反吼道:“你看清楚現在是我們的戰友不惜一切要殺死我們我不願意就他**的這麼死了”
東方玉依舊憤怒的吼罵不休,熊臨泉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拉開軍械袋,取出槍械向四名錶情緊張而又惘然的帝國俘虜扔了過去,然後遞了一把給許樂身後的保羅,沉聲說道:
“你們在部隊怎麼幹的,現在就怎麼幹。”
整個過程中,熊臨泉沒有請示許樂,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因爲他知道隊伍裡只能由自己來做這個艱難的決定。
保羅接過槍後,毫不猶豫地跑向南側的火力布控點,整個身體趴在崖土上,開始向下方沉穩的射擊。
另外那四名帝國俘虜拿到槍械後,怔住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情緒震驚難明地走到各自的位置上,開始配合射擊。
這支本來成員就極爲複雜的隊伍,現在變得更加的難以形容/崖壁之上槍聲驟密,聯邦的戰鬥英雄和帝國俘虜們端着相同的槍械,像戰友一樣交雜相處,互相掩護,比劃着各種各樣簡單的戰術手式。
甚至開始擔心對方的安全。
他們來自不同的星辰,分屬敵對多年的種族,現在卻因爲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開始並肩作戰。
目的非常簡單:不是爲了種族的光榮,國家的興亡或者說仇恨,也不是商人們最看重的利益,只是爲了活下去。
半小時後,撤到高原邊緣的隊伍就地整休。
在灰暗的暮色中,許樂看着人數又少了些的隊伍,看着衣衫破爛的隊員們,看着表情緊張的帝國俘虜們,感覺着那股瀰漫其間的沉悶味道,用聯邦語和帝國語把下面這段話說了兩遍。
“前面就是比基高原,也就是帝國語裡的福田。高原上可能有危險的輻射,也可能有幸福的泉水,但既然大家走到一起,肯定是命運做出了它所認爲最合適的安排,那麼……讓我們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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