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住宿後,墨畫由墨山陪着,逛了蒼雲宗的外山。
剛開始逛,只覺蒼雲宗很大,裡面東西好多,可逛了幾圈後,失去了新鮮感,一山一水,一樓一臺,覺得大差不差,也沒什麼可逛的了。
墨畫便回到屋裡,安心溫習陣法。
但一品普通的陣法太過簡單,也沒什麼好溫習的。
墨畫就只能畫了幾遍逆靈陣,又溫習了一下五行屠妖大陣的陣樞。
到了飯點,就去蒼雲宗蹭飯。
陣師考覈,是由道廷天樞閣主管,由蒼雲宗經辦的。
蒼雲宗格外重視,不敢有一絲疏忽。
否則既褻瀆道廷,容易被道廷司問責,也會得罪前來參與考覈的陣師,使宗門在陣師之中風評變差。
能參與定品考覈,又都是“準一品”的陣師,蒼雲宗更是不敢怠慢。
因而無論吃住,都是盡心盡力安排,住得寬敞,吃的也很豐盛。
墨畫吃到了很多沒吃過的靈肉。
靈肉的肉質,的確更加細膩,沒有一絲腥羶,而且靈氣氤氳,吃完煉化之後,氣海中的靈力,也有一絲增長。
只是味道就一般般了,因靈氣富鬱,有點像是在“吃靈石”,味道遠沒他孃親做的好吃。
不過墨畫也不挑食。
而且就衝着這些靈肉的名貴,他也會多吃點。
墨畫住得好,吃得飽,蒼雲宗的弟子也都恭敬有禮,沒遇到什麼麻煩。
這般過了兩日,便是正式的定品考覈了。
考試的地點,定在了蒼雲宗主峰的問賢殿。
殿堂廣闊而高聳,莊重堂皇,裡面擺着幾十張桌案。
桌案是紅木製作,桌面寬闊,雕鏤雲獸之紋,質感厚重,有淡淡光澤,一看就很名貴。
桌案周圍布有陣法,用以隔絕神識,聲音,以及視線。
一旦陣師有出格的動作,便會引發陣法預警,被驅逐出考場,罷免定品資格。
墨畫向考官出示玉牌,進了問賢殿,找到自己的桌子,安安靜靜坐下,感受到莊嚴肅穆的氛圍,心裡有些緊張。
他往四周一看,忽然又不緊張了。
莊先生說得沒錯,與他一起考試的,大多是一些白髮蒼蒼的老陣師,還有一些中年修士,髮絲也是斑白。
墨畫心裡默默道:
“這些叔叔和老爺爺學了一輩子,考了一輩子,尚且還會落榜,自己年紀還小,就算這次考不中,也不算什麼……”
這麼一想,墨畫就徹底放下心來。
然後他就發現,大家似乎都在偷偷看自己。
最開始是門口的考官。
他頭髮半白,神情嚴肅,面容刻板。
身上穿着白色道袍,胸口繡着七星圖案。
七星呈鬥形,其餘六星暗淡,唯有北斗首星,也就是天樞星發亮,散發着瑩瑩的星光。
這意味着,他是道廷中央七星閣中,天樞閣的修士。
也是陣法定品的主考官。
墨畫把玉牌遞給他的時候,能明顯看到他臉上錯愕的神情。
他看了看玉牌,又盯着墨畫看了許久,這才緩緩點頭,放墨畫進考場。
墨畫進了問賢殿。
隨後發現,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進門,看着他走過過道,看着他走到桌案前,又看着他大大方方地坐下。
一瞬間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
似乎是意識到,這個十來歲的小娃娃,竟真是來定品的,所有陣師的神情都有些剎那間的恍惚。
這可是一品陣師的定品考覈啊……
一品陣師啊!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饒是墨畫見過大陣崩解的大場面,此時在衆人震驚,羨慕或是驚疑的目光中,也有一丟丟的侷促和不好意思。
好在半個時辰後,人便到齊了,即將開考了,也沒人再暗戳戳地看墨畫了。
墨畫也輕輕鬆了口氣。
片刻之後,蒼雲宗鐘鳴之聲響起。
衆人盡皆肅靜。
考官環顧四周,肅聲道: ωωω▪ тTkan▪ ¢ O
“道廷天樞閣,二品黑山州界,蒼雲宗問賢殿,一品陣師定品考覈,現在正式開始!”
說完他舉起一個金玉鑲邊的鐵盒,鄭重道:
“現在我當着諸位的面,解開封印試題的陣法。”
考官撥動了幾塊細小的陣盤,使鐵盒上金玉相嵌,而後光芒一閃,陣法解開,盒上鑲嵌的金玉盡皆脫落。
這是一個一次性的陣法,一旦開啓後,金玉脫落,無法復原,以防有人事先打開,竊取考題。
考官打開鐵盒,以示衆人。
鐵盒內是幾十枚玉簡,玉簡之中,便是定品考覈的考題。
考官命人將玉簡發下,同時分發的,還有道廷限定的陣筆、陣紙、靈墨、硯臺等。
這個流程周密而繁瑣,以杜絕陣師作弊。
之後定品考試正式開始。
墨畫看了下玉簡。
玉簡的試題,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陣論,考究的是陣法理論,包括陣法類型,陣法源流,陣道歷史,陣紋生克等等。
這些墨畫不算太擅長,但那也是跟白子曦這種家學淵源的世家子弟相比,他隨莊先生學陣法,耳濡目染之下,這些基礎的一品陣論,其實也都耳熟能詳。
第二部分,就是陣法,考究的是實際陣法的刻畫。
墨畫看了眼考試的陣法,徹底放下心來。
一品熔火陣、一品金光陣、一品水牢陣……
都是五行類陣法,而且都是墨畫畫爛了的。
五行屠妖大陣,囊括了五行類大多數困殺,以及建築陣法。
墨畫主建了五行屠妖大陣,連大陣的陣樞都畫出來了,更不用說,這些用來填充的簡單單陣了。
但是墨畫記住他爹的教誨,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越是簡單,越不能大意。
墨畫先是答完了陣論,然後開始認真畫陣法。
可再認真,這也只是普通的一品九紋陣法,實在沒什麼難度。
墨畫一開始還仔仔細細,一筆一筆地畫。
畫着畫着,習慣上來了,筆走龍蛇,刷刷刷三下五除二,沒用多久,就把陣法全畫完了。
然後墨畫就愣住了:
“我好像考完了……”
他擡頭看了眼四周,雖然有陣法隔絕,看不真切。
但模模糊糊中,還是能看到,大多數陣師,都是剛答完陣論,而後神色嚴肅,如臨大敵般,開始真正動筆畫陣法。
可墨畫已經都畫完了,他已經沒得畫了……
他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好檢查的。
一品陣法而已,一眼就能看穿,檢查什麼呢?
墨畫想着畫些其他陣法玩玩,打發下時間,可也沒有多餘的陣紙了。
他突然發覺,自己沒事幹了……
要不要提前交卷?
墨畫想了想就搖了搖頭。
這樣太張揚了,而且對“一品陣師定品考覈”也不太尊重。
出頭的椽子先爛。
他這個年紀來定品,已經夠高調了,此時還是低調點好。
“等大家一起交卷的時候,我再跟着一起交……”
墨畫打定了主意。
之後他又端坐了一會,仍舊覺得十分枯燥。
陣師考覈,給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他先前還覺得這個時間很好,很充裕,現在卻覺得,有些充裕得過頭了……
他總不能真在這裡枯坐一天吧。
墨畫百無聊賴,可沒墨沒紙,只能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划着光潔的桌面,隨意畫些陣紋解悶。
但真的是太無聊了……
墨畫小臉貼着桌面,畫着畫着,上下眼皮打架,呼呼就睡着了……
他的呼聲很輕,很柔。
但很快就被考官發現了。
考官面沉如水,在心裡默默唸叨着玉牌上的名字:
“通仙城,墨畫!”
墨畫一進門的時候,他便留心了。
哪有十來歲的孩子,就來參加陣師定品的?
這到底是走了多大的後門?
又到底是託了多大的關係?
他本來還以爲,這孩子是由哪個家族,或是宗門舉薦來的。
到時候責令當地的道廷司,罷了他們五十年內的舉薦資格。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孩子竟是道廷司自己舉薦的!
買通道廷司,這得花多大代價,可真是捨得?
定品考覈,暗中交易這種事,是避免不了的,大多數情況下,道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
可你也別做得太過分!
讓一個小孩子來定品,當別人都是瞎子麼?
一品陣師的定品,是極其嚴肅的事,現在竟被這些人當做兒戲,真是豈有此理!
考官心裡發怒。
他沒有當場問責,是怕影響了其他陣師的考覈。
而且他也心存萬一,想着這孩子,或許真的有些陣法天賦,真的有參加定品的資格,所以他有意無意地,就在上面看着墨畫答卷。
問賢殿監考的位置是個高臺,站在上面,視線所及,一覽無餘。
自然也包括墨畫的種種行徑。
這孩子一開始寫陣論,答得還認真。
可沒過多久,不知是答完了,還是不知道怎麼寫了,就把陣論丟在一邊,開始畫陣法了。
一開始畫陣法,畫得也還認真,一筆一畫,都一絲不苟。
可畫着畫着,就原形畢露了。
陣圖只瞄了一眼,而後就徹底丟掉,筆走龍蛇,隨性所畫,像是在信手塗鴉一般。
幾張陣紙很快用完了……
他把陣紙糟蹋完,又百無聊賴,開始趴在桌子上,小手不知在劃拉什麼東西。
劃拉劃拉着,他竟然……
竟然!
竟然睡着了!
考官眼皮狂跳,鐵色鐵青。
真是豈有此理!
蔑視道廷,蔑視陣法,蔑視考場,更是不把他這個考官放在眼裡!
考官又看了眼墨畫,剛想動怒,但見他睡得香甜,神態天真,心裡又是一軟,不由嘆息道:
“一個小孩子,他能知道什麼?”
隨後他目光一冷。
此事定然是這小修士背後家族或是宗門的謀劃,買通道廷司,讓他這個沒學多久陣法的小陣師,就來參加一品陣師的定品考覈。
這孩子可能迷迷糊糊就來了,題不會答,陣法也不會畫,不知道幹啥,只好趴着睡覺了。
考官嘆了口氣,心裡默默道:
“讓他先睡吧,此事事後再追究……”
因此一品陣師的定品考覈,墨畫答完卷後,就趴在桌面上,安安穩穩地,從頭睡到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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