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陸剝皮

“陸家老祖,外號叫‘陸剝皮’……”

“陸剝皮?”

墨畫一怔。

青蘭點頭,“是說他貪婪,自私,剝削礦修又狠,像剝了一層皮一樣。”

青蘭嘆了口氣,“這是我爹孃……生前跟我說的……”

“那個時候,我還小,只當故事聽,全不知這裡面的心酸……”

“據說陸家幾百年前,也只是普通家族,佔據幾座礦山,勢力不大不小,在南嶽城裡有一席之地,但比陸家勢力大的,也有好幾家,陸家也不算什麼……”

“直到陸家老祖上位。”

“他上位後,就夥同其他幾個持有礦山的家族,制定靈契,共同進退,一同壓低礦修的酬勞。”

“原先是每天一枚五分靈石……”

“陸家定規矩,各種挑刺和剋扣,礦修到手的靈石,就越來越少,漸漸壓到一枚三分,一分,最後每天就只有一枚靈石了……”

“礦修過得更苦了……”

“但陸家賺的靈石,就更多了。”

“賺了靈石後,他們就想吃喝玩樂。”

“南嶽城荒涼,沒什麼玩樂的地方,陸家老祖就想着自己建……”

“於是就有了金華街。”

“陸剝皮,也就是陸家老祖,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所以金華街裡,賭坊青樓,也一應俱全。”

“他們就這樣,靠着礦修賣命賺的靈石,自己在賭坊青樓揮霍……”

一想到自己的爹孃,拼命勞作,還是活生生被餓死,青蘭便垂着眼淚,手指攥得發白。

墨畫也聽得直皺眉頭。

青蘭平復了下心情,紅着眼,繼續道:

“開金華街,吃、喝、賭都好辦……”

“但開青樓,就缺姑娘。”

“家族的女子,不可能做這種事,她們不會到青樓賣身,至少不會明面上去賣。”

“陸家就把主意,打到了礦修身上。”

“他們苛待礦修,不修陣法,不祛穢氣,採礦的靈器,也都老舊磨損,爲的就是讓礦修受傷,或是身死。”

“受傷要治傷,死了要下葬,都要靈石。”

“沒有靈石,就只能借。”

“陸家就放高利貸,讓礦修欠下大筆靈石。”

“礦修無力償還之後,便只能拿子女抵債,賣給陸家。”

“男孩就做奴僕,做小廝。”

“女孩就丟進青樓,打扮好了,就去……接客……”

青蘭有些難以啓齒,眼角又流下了眼淚。

墨畫聽着也有些心酸。

他沒想到,金華街一片繁華,卻是建在礦修的苦難之上的。

青樓女子言笑晏晏,面容下卻流着血淚。

礦修越苦,金華街就越奢靡。

墨畫又問道:“這些事,其他家族也做麼?”

青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開始,陸家和其他幾個家族一起做……”

“可其他幾個家族,沒陸家做得這麼絕,手段也沒他們狠,漸漸地,要麼被吞併,要麼只能將礦山賣給陸家,遠走他城……”

“漸漸地,這南嶽城,就陸家一家獨大了……”

墨畫皺眉道:“陸家這麼做,觸犯道律了吧,道廷司從來沒管過麼?”

青蘭點頭道:“管過,但沒用。”

“前任掌司,嫉惡如仇,但根本鬥不過陸家。”

“陸家買通關係,將他調走了。”

“後來的掌司,一開始還做做樣子,後來逛了幾天陸家青樓,收了幾箱靈石,便與陸家沆瀣一氣了。”

墨畫便明白了。

這個掌司,估計就是現在的錢掌司了。

跟陸家穿一條褲子。

墨畫又想起什麼,問道:“陸家老祖已經死了?”

青蘭點頭,頗有些快意道:“死了!”

“據說是作惡太多,享樂無度,所以邪念滋生,修煉時出了岔子,活了兩百多歲就死了。”

“死的那天,礦修們把吃飯的錢,都拿去買了鞭炮,放了一整天……”

“陸家攔都攔不住。”

這個老東西死得好,死得也熱鬧……

墨畫心裡默默道。

不過活了兩百歲才死,也算便宜他了。

墨畫想了想,又道:“陸家老祖死了,繼任的家主,就是現在的陸乘雲麼?”

“嗯。”青蘭點頭道。

“陸乘雲壞不壞?”墨畫問。

青蘭蹙着眉頭,思索了一會,這才道:

“一般般吧,不算有多好,但比起陸家其他人,可以算得上是‘善人’了。”

“他對礦修,沒那麼苛刻。”“礦修死了,他也會讓陸家賠靈石。”

“很多事,也沒有陸家老祖那麼過分。”

“雖然礦修過得還是苦,但因爲一直都苦,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什麼人罵他。”

“不像陸家老祖……”

墨畫微微點頭。

這和他的印象差不多。

陸乘雲溫文爾雅,但心機深沉,以陸家的利益爲準繩,行事穩重,不會太過火,但也不可能捨棄家族礦山的利益,去善待礦修。

墨畫又問道:“青蘭姐姐,你在百花樓,見過陸家的長老麼?”

青蘭點了點頭,“見過幾個。”

“你覺得他們之中,有沒有特別可疑的?”

青蘭眉頭一皺,“哪種可疑呢。”

“就是……”墨畫想了想,說道,“會陣法,但不像是陸家的人,或者鬼鬼祟祟,做壞事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青蘭尋思了一會,搖頭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遠遠看過,沒怎麼接觸過。”

隨即她又道,“不過你說可疑,上次帶你來的那個南嶽宗的長老,其實挺可疑的……”

墨畫一愣,“南嶽宗?蘇長老?”

“嗯嗯。”青蘭點頭道,“是姓蘇。”

墨畫好奇道:“他哪裡可疑了?”

青蘭疑惑道:“明明是熟客,還要硬裝作一副不熟的樣子,不是很可疑麼?”

墨畫眼睛一轉,小聲問道:

“蘇長老是百花樓的熟客麼?”

“嗯,他以前經常來,幾乎把百花樓當家了……”

墨畫神情錯愕。

他猜到蘇長老熟,但沒想到,蘇長老竟然這麼熟……

真是……人不可貌相。

青蘭看了眼墨畫,有些糾結,猶豫片刻,最後才壓低聲音道:

“這件事,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墨畫心中好奇,連忙點頭。

青蘭靠近墨畫,小聲道:

“那個蘇長老,曾經和樓裡的水仙姐姐,關係很好,甚至還一度想爲水仙姐姐贖身。”

“後來聽說,水仙姐姐……還懷了蘇長老的孩子……”

墨畫不由張大了嘴。

他沒想到,蘇長老竟然還有這種“風流韻事”。

“那個孩子呢?”

青蘭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水仙呢?”

青蘭嘆了口氣,“死了。”

墨畫蹙眉。

青蘭有些惋惜,也有些難過,“水仙姐姐人很好的,長得漂亮,心靈手巧,待人也很溫和……”

“可是後來不知怎麼,人就死了。”

“蘇長老似乎爲此傷心了一段時間,不知想查什麼,最後也不了了之了……”

“大概率是查不到的。”

青蘭低着頭,“我們這種人,命是低賤的,死了就死了,道廷司不會管,陸家不在意,鴇母也只會惋惜,少了具能賺靈石的身子……”

“我們是死是活,他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這世上,也沒人會放在心上……”

青蘭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也很是落寞。

墨畫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青蘭低着頭,良久過後,見墨畫神色也有些低落,這才一怔,擦了擦眼淚,笑道:

“小公子見諒,我不該說這些的。”

說完他又感激道:

“沒有小公子,我估計也無法脫離苦海……”

“可能現在還在百花樓裡,強顏歡笑,以色侍人,然後不知哪一天,就不知不覺地死了……”

“如今我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自食其力,已經比什麼都好了。”

青蘭目光坦誠,語氣誠懇。

儘管眼睛紅紅的,但目光很是堅定。

墨畫心裡好受了些。

離開客棧後,墨畫走在大街上。

往南面看,就是礦山。

往北面看,就是金碧輝煌的陸家,以及到了晚上,就會燈火通明,紙醉金迷的金華街。

礦修在爲他們賣命,礦修的子女,還要爲奴爲妓,供他們取樂,成爲他們賺靈石的工具。

也成爲了他們,賄賂道廷司,拉攏其他勢力的籌碼。

墨畫雙目之中,隱隱透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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