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格局小了……
五行宗的傳承,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想!
但他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五行陣流,與仙天陣流有何區別?
仙天陣流,統籌諸天陣法,契合陣法大道,是否就包含了五行陣流?
五行陣流之中,是否會蘊含一些,仙天陣流不曾涉及的陣理?
又或者,兩者完全是不同的傳承?
墨畫有些困惑。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五行宗建神龕,立道場,衍算陣法,化繁爲簡,化衆爲一,企圖推衍出陣法傳承中,最深奧的陣流。
那他們到底,算出來了沒?
如果算出來了,這個五行陣流,又在哪裡?
或者說,這五行陣流,到底是什麼,又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
墨畫又愣了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陣流究竟是什麼,他也根本不知道。
仙天陣流,他沒學過,甚至沒看過,只有個模糊的概念,一知半解。
墨畫皺起眉頭,心中疑惑:
“所謂的“陣流”,究竟是什麼樣的傳承?”
“功法?道法?一副陣法?一段心流?一種心得?一尊神念?”
“還是跟五行靈陣一樣,是某種陣理的展示?”
墨畫又將道場,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唯一異常的地方,是中央道場的陣紋。
他之前沒發現,此時學會了五行衍算之法,再去推衍,就發現道場中間,很多陣紋,其實是殘缺的。
就像是隻有論證,沒有結果。
只有衍算,沒有陣流。
墨畫嘆了口氣,有些遺憾。
看樣子,是沒算出來……
不過想了想,這也正常。
五行宗如果真的將五行陣流衍算出來了,並以此爲傳承,必定陣道大興,一舉躋身頂級陣法宗門,後代也就不可能沒落至此了。
陣流這種東西,看來還是極難衍算的。
估計五行宗,想畢其功於一役,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和陣師的神識算力,結果失敗了,沒衍算出陣流,這才使宗門光陰虛耗,底蘊虧空,元氣大傷,從而漸漸衰敗吧……
想賭氣運,但賭輸了……
可惜了啊……
墨畫有些唏噓。
他真的很想見識見識,真正的五行陣流,究竟是什麼樣的。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能學到五行宗的衍算之法,已經很好了。
做人不能太貪心。
而且,自己學會了這種衍算,是不是意味着……
等將來自己神識足夠強大,陣學足夠精深,便能嘗試着,自行去衍算陣流了?
衍算出,我自己的陣流?
墨畫心中一跳,雙目熠熠生輝,滿是期待。
墨畫又看了一眼道場。
這個道場,記載了陣流衍算之法,是五行宗真正的傳承道場。
但他也只能學到這裡了。
畢竟神龕是五行宗的,不是自己的,不能一直學下去。
他得想辦法離開了。
墨畫又轉了一圈,發現離開的關鍵,還是在蒲團。
墨畫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傳承道場的蒲團之上,畫有陣紋,但這陣紋,同樣是變式陣紋。
他一開始看不懂。
現在領悟了五行宗特殊的衍算之法,也就明白了。
衍算之法,就是開門之法。
他將蒲團翻轉,然後開始衍算,歸納,將蒲團上的陣法,歸納爲一道陣紋,並將這陣紋,畫在蒲團中央。
四周景物融合扭曲,正反顛倒。
墨畫一陣頭暈腦脹,片刻後重新睜眼,就發現自己從傳承道場出來了。
現在的位置,是傳功道場。
周圍是木雕泥塑,車馬靈獸,寶瓶花卉的表象裝飾,而再非陣紋構成的道場本相。
四周空蕩蕩的。
那個五行小鬼,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跑了麼……”
墨畫目光微凝。
將自己困在道場,然後它想辦法逃出生天?
這筆賬,自己記下了!
墨畫又打量了一眼四周。
如今的傳功道場,一片死寂。
兩個時辰已到,香也焚盡,神龕封閉,外面進不來,裡面出不去,而且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墨畫沿着道場外沿,來到了神龕大門。
他之前就是從這個大門進來的。
如今大門緊閉,周遭陣法密佈,如同重重鎖鏈,將大門徹底鎖死,隔絕了神龕內外。
墨畫卻鬆了口氣。
對他而言,陣法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想用陣法,困住自己,是不可能的。
墨畫皺眉沉思。
“用哪種方式開門好?”
破陣?
有點太費力氣了。
解陣?
這大門上的陣法,出自五行宗先人之手,估計是爲了傳承,所以只有一品,但手段也很特別,而且很古樸。
真一個個陣法去解,也挺費時間。
時間不多,那就換一個解法吧……
墨畫眼睛一亮。
陣法崩解!
自從用大陣崩解,抹殺了封豨,墨畫已經好久沒有試過崩解陣法了。
師父交代過,崩解不要輕易用,更不能被人發現。
但現在是在五行宗的神龕之中,沒有別人,甚至“鬼”都沒有,自己偷偷“崩解”一下,應該沒人發現。
當然,也不是非用不可。
主要是他有點手癢。
動靜不搞太大,偷偷的,崩解一扇大門,應該沒什麼影響……
而且,墨畫也想看看,神識顯化的陣法,崩解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墨畫輕車熟路地,將神龕大門上的陣法衍算完畢,然後依據陣樞,和陣法靈蹟,布上逆靈陣。
之後他立馬躲得遠遠的,施展火球術,轟擊了大門。
神龕大門受火球術衝擊,陣法自行啓動。
神龕上的陣法,由神念顯化,也由神念驅動。
神念之力,沿着陣紋流轉,流經逆靈陣,引發崩解,而後一道道陣紋,依次消解,一點點神念,逐漸逆變,崩潰,湮滅於虛無。
崩解規模不大,但逆變之後,崩解的威力,無聲寂滅,讓人心驚。
神龕大門,像是被虛無的妖獸,吞了一口,留下一個漆黑的大洞。
神念崩解!
墨畫心中一驚。
這是真正的“神滅道消”之力。
靈力可以崩解,神識也可以……
靈力與神識不同,但似乎,又有共同之處。
五行靈陣,需要以神識,融入靈力;
陣法崩解,靈力和神識,都可以作爲崩解的媒介……
墨畫又想起,五行宗那個很老很老的長老,口中說的四個字:
神識化道。
這四個字,似乎還有更深刻的含義,只是以自己目前的修爲和見識,還理解不了……
“罷了,以後慢慢想吧。”
神龕大門被崩開了,自己可以出去了。
他要去找那個小鬼算賬了。
墨畫舔了舔嘴脣。
而且,他肚子也餓了……
……
藏陣閣三樓。
莊先生、傀老,還有五行宗的大長老,還在喝茶。
五行宗的大長老突然有些心悸。
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極珍貴的東西,突然就沒了……
“神龕……不會出問題了吧……”
大長老心中一緊,隨後又暗自鬆了口氣。
“不可能,神龕怎麼可能會出問題?”
“那可是老祖宗建的東西,裡面陣紋密佈,玄妙重重……”
“更何況,裡面還有那個東西守着……”
“不可能出問題……”
大長老漸漸鎮定下來,偷偷擡眸,頗爲不滿地看了眼莊先生,又看了眼傀老。
但他不敢放肆,只能心裡冷哼道:
“學不會就是學不會!”
“絕陣這種東西,沒有日積月累,沒有深思苦學,根本學不明白,豈是你拖延這點功夫,就能領悟的?”
“也太不把我五行宗的傳承,當回事了……”
莊先生和傀老,端坐喝茶,對大長老的態度,無動於衷。
但這個茶,喝得有些乏味。
傀老便問道:“怎麼樣了?”
他問得坦然,沒有避諱大長老,但一旁的大長老,卻像傻子一樣,根本聽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 莊先生掐指一算,眼眸微亮:“不錯。”
“學會了?”
莊先生目光微凝,“該學會的,已經學會了,不該學會的……也快學會了……”
傀老聞言一怔,好奇道:“五行宗,真的還有別的傳承?是什麼?”
莊先生搖了搖頭,無奈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
莊先生心思微動,忽然皺了皺眉。
真正的傳承……
或許當年,自己這一派的老祖,就是爲了這個傳承,才“趁人之危”,挾恩圖報,與五行宗定的這個約定?
莊先生陷入了沉思……
傀老挑了下眉,瞥了眼莊先生,問道:“你當年,就沒看出來?”
莊先生一滯,“這……人有失手,也是難免的,”
傀老目光有些不屑。
莊先生咳嗽一聲,“而且吧,五行宗的先人,心機太深,我當時年輕,看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墨畫就看出來了。”傀老淡淡道。
莊先生又是一滯,隨後心思一轉,理直氣壯道:
“墨畫是我親傳的弟子,他看出來了,也等於是我看出來了!”
傀老語氣淡然道:“臉皮真厚。”
莊先生不爲所動,自顧自喝茶,一臉無所謂的神情。
只是喝着喝着,傀老的話,還是讓他,有了一絲疑惑。
墨畫看出來了……
這到底是因爲,這孩子天資聰穎,心性良善,機緣好……
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莊先生微微嘆息,目光有些晦澀。
……
而此時的墨畫,崩掉了神龕的大門,一眨眼,便從神龕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識海。
不出他所料,那個五行小鬼,此刻就佔據着他的識海。
墨畫沒打草驚蛇,而是隱着身,偷偷走到它背後,看看它到底在做什麼。
五行小鬼蹲在地上,畫着一些複雜的紋路,同時臉上陰晴不定,時喜時怒,嘴裡也不停地嘀咕着。
或是埋怨,或是咒罵,或是盤算……
“……怎麼還不醒?”
“不能到子時,要早點脫身……”
“我被困了幾百年了,那個鳥不拉屎的道場,老子一輩子,也不想回去了……”
“還好,我也不算虧。”
“我要出去,大吃特吃,大殺特殺……將這幾百年的損耗,都補回來……”
“遲早有一日,我領悟了五行……”
五行小鬼陰沉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墨畫卻很是好奇,出口問道:
“領悟五行,然後呢?”
寂靜無人的識海,憑空出現了一道聲音,五行小鬼立馬嚇得跳了起來,倉皇地向四處張望,厲聲道:
“誰?!”
墨畫也不隱瞞,緩緩現出身形。
五行小鬼瞪大了了眼睛,“是你?!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它搖了搖頭,自顧自道:
“不,不可能!香燒盡了,神龕封閉了,你還被困在了道場裡,你怎麼可能出來?”
墨畫神情淡然,“我是陣師,別想用陣法,困住一個陣師。”
五行小鬼眼皮直跳,口中怒道:
“胡說八道!”
跟陣師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陣師,關在神龕,困在道場,也百分百是逃不出來的。
明明是你這個小修士有問題!
它活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小陣師。
竟能解了道場的謎團,還能破了神龕的門鎖,在香燒盡的情況下,從神龕中逃出來……
陣法的門道,有這麼深的麼?
不過一個一品陣師,能會這麼多東西?
五行小鬼心中一沉,不再糾結這些,而是反問道:
“你想如何?”
“你覺得呢?”
墨畫笑容和善,目露兇光。
五行小鬼大驚,連忙道:“有話好說,我不賴在這裡,只要你放我走,一切都好說……”
墨畫不置可否。
五行小鬼求饒道:
“我也是逼不得已,被困神龕數百年,死守道場,枯燥難熬,這個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我只是想逃出來,想見見這廣闊的天地,順便……”
“順便‘吃’幾個人麼?”墨畫淡淡道。
五行小鬼一怔,隨後神情漸冷,“你都聽到了?”
墨畫點了點頭,“別裝模作樣了,妖邪鬼祟,豈有人心?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麼貨色。”
五行小鬼斂起怯懦,求饒的神情,露出獠牙,陰森一笑:
“這是你逼我的。”
“我本打算,在離開五行宗前,都不用這招……”
話音未落,五行小鬼的氣勢,陡然增強。
它的身軀,越來越大,皮肉堅硬如鐵,青筋虯結。
與此同時,它的身上,竟然浮現出了陣法!
而且赫然正是,五行靈陣!
五行靈陣,強化五行,增幅靈力,同時也極大增幅了,五行小鬼身上的五行邪力。
五行化生,邪祟強大。
以金爲爪,以木爲骨,以水爲血,以火爲氣,以土爲肉。
五行小鬼,藉助五行靈陣增幅,化生爲了一個,身軀龐大,邪氣凜然的五行厲鬼!
五行小鬼衝着墨畫嘶吼一聲。
但它卻不知,它再兇戾,也只是小場面。
墨畫神色如常,一點不怕。
不僅不怕,墨畫的目光,還有些耐人尋味。
他看着五行小鬼變成的五行厲鬼,點頭道:
“你不對勁!”
五行厲鬼一怔。
墨畫尋思了一下,緩緩道:
“你不會陣法!”
“但是現在,你卻顯化了陣法……”
“顯化陣法,需要極強的陣法領悟,你一個不懂陣法的鬼祟,陣紋不熟,陣理不通,憑什麼能顯化陣法?”
“而且,還不是一般陣法,而是五行絕陣……”
墨畫目光一沉,斷言道:
“你身上,有大問題!”
五行厲鬼有些心虛,冷汗岑岑。
墨畫又想了想,接着道:“不止如此……”
“你被困在神龕,數百年之久,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傳承道場……”
“你肯定進去過!”
“不然的話,你不會設計,想把我騙進去,並困在裡面……”
墨畫皺眉。
“可你進去之後,又是如何出來的?”
“你不懂陣法,更不知衍算,不可能出來……”
“但你出來了……那就必然是拿了什麼東西,這才能從傳承道場,逃了出來。”
墨畫恍悟。
這個五行小鬼,是個小偷!
“你……”
墨畫目光如劍,“從道場中,偷了什麼東西?”
五行厲鬼大驚失色,連忙道:
“沒有,我沒有!”
但它的狡辯,蒼白無力。
墨畫目光清澈而凌厲,注視着它。
五行厲鬼被墨畫看得渾身難受。
它只覺這道目光,明亮而通透,像是照妖鏡,照得它原形畢露,無處遁形,存不住一點秘密。
陣法淵博,多智近妖。
這究竟是什麼小怪物?
怎麼這麼難纏?
便在此時,墨畫的目光突然一滯,像是想起什麼,喃喃自語道:
“不,還是不對。”
“任何東西,也不能讓一個不懂陣法的小鬼,突然就領悟了五行靈陣……”
“除非這個東西是……”
五行陣法源流!
墨畫心中一震。
原來如此……
自己不僅低估了五行宗先人的格局,還遠遠低估了,他們的陣法造詣!
五行宗其實算出來了!
傾一宗之力,和全宗上下,所有陣師的神識算力,他們的的確確衍算出了,五行陣法源流!
而這門五行陣流,雖不知是什麼形式,但很有可能,就被這五行小鬼,從道場中偷了出來,並帶在身上。
而如今,這個五行小鬼,還有這門五行陣流,都在自己的識海中……
墨畫的眼睛,像是星辰,越來越亮。
他看着五行厲鬼,情不自禁,又舔了舔嘴脣。
沒想到……
原本以爲,這只是個普通的糕點。
卻沒想到,這個糕點,竟是包了餡的!
還是五色什錦鮮肉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