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門山雨欲來,小漁村潛心祭拜,小銀魚偷吃香火。
這些事,墨畫還一概不知,
河神的事處理完了,暫時可以安穩一陣。
他便在宗門內,每天開開心心修行上課畫陣法,滿懷期待等“外賣”。
而六日後,他竊取邪神權柄,點的“外賣”,終於要到了。
這份,不,是這“波”外賣,大概會在今夜子時時分,“送”到瑜兒夢裡。
這個時間,也是墨畫特意挑好的。
安全,隱秘,不引人注目,而且還有道碑給自己兜底,墨畫底氣更足。
抑或人身狐面,淪爲妖畜。
而且是精通陣法,學會了神念化劍的“神明”。
“妖孽……”
墨畫眨了眨眼,嘆了口氣道:“既是外邪,行事必然邪異,詭計多端,誰又能知道呢……”
不知過了多久,子時已到。
而吃了兩輪,墨畫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神識,向着十七紋的境界,又邁進了一步。
之後邪祟平復了一段時間,偶有一些魍魎小鬼,他也只是默默看着,沒有再出手。 可沒想到,今日他在太虛門的山門中,竟感知到了,邪神孽權之樹的氣息!
“嗯嗯!”
他能感知到,一波又一波的某種邪祟般的存在,宛若潮水一般,不停侵襲而來。
但瑜兒不一樣,他畢竟只是個孩子,也沒什麼神念殺伐,或是神念防護的手段。
安撫好瑜兒,墨畫便又找到聞人衛,壓低聲音道:“聞人大叔,今晚可能有危險……”
“放心吧,全包在我身上!”
不過十來回合,強悍的羊角妖魔戰將,便被墨畫以神念化劍,斬於馬下。
在諸多妖魔邪祟現身的瞬間,枯坐於劍冢之中,被重重陣法封鎖住的長髯老者,驟然睜開雙眼,眸中寒光一閃。
妖魔再強,也只是妖魔。
聞人衛神情凝重,也有些不解,皺眉道:
“瑜兒少爺他……已經許久不受噩夢滋擾了,爲何今晚,突然又有‘外邪’入侵了?”
神權的因果之樹,超脫一般修士的神念認知之上,在屋內一點點開枝散葉,逐步蔓延。
神權樹枝上,妖魔果實,越來越多。
片刻之後,忽有粉色瀰漫,糜音菲菲,一股清甜的香氣襲來。
瑜兒大眼睛水靈靈的,一臉好奇,指着陣法問:
“墨哥哥,這是什麼?”
長髯老者目光陡睜,帶着震怒,齒間發寒,“邪……神?!”
瑜兒有一絲不安,蹙着小小的眉毛,在夢中呢喃了一聲。
這些準備,主要是爲了瑜兒。
墨畫將一些“忌諱”,還有應急的方法,都與聞人衛說了。
“紅粉枯骨,腐皮爛肉,妖狐孽畜,亂我道心!”
詭算的黑色,衍算的白色,神明的金色,在其眼中,互相交織融爲一體。
雖然都是些普通妖魔,但用來當“開胃菜”,墊墊肚子,倒還不錯。
剁掉了羊頭後,墨畫又用神念化劍,劈了好久,纔將羊骨劈開,而後用劫雷簡單消了下毒,便將裡面的淡金神髓,全部吸食掉了。
披着人皮,一副斯文儒雅模樣,正在打坐小憩的屠先生,猛然驚醒。
而墨畫,就橫亙在兩者之間。
“還差一點了!”
先殺,後吃!
宛若一隻饕餮化作的小邪神……
這世間有太多修道學問,也有太多未知的隱秘。
如今再看去,更像是一節節,蘊含邪異法則的樹木枝丫。
屋內的陰森之氣,也一波重過一波,令他這個金丹修士,都隱隱覺得膽寒。
就這樣,簡簡單單,吃了兩個羊頭。
墨畫心中微凜,便見黑霧之中,走出了一隻身材魁梧,白骨爲甲,手執血色長戟,頭生兩隻羊角,一看便十分強大的妖魔戰將。
她們盡皆輕紗蔽體,纖腰曼影,眼含春水地看着墨畫,一顰一笑,說不盡的嫵媚與多情。
他年紀小,心思單純,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只知道待在墨畫身邊,覺得很安心,所以很快就呼呼地睡着了。
這些潮水般的邪祟,匯聚的終點,正是柔弱無助的瑜兒小少爺。
縱有萬千邪祟,墨畫自一劍斬之,一口吞之。
鬼魅狐妖被鎮殺殆盡。
這些紋理,初見之時,像是鎖鏈。
不一會兒,穢氣濃烈,識海之中,鑽出了一隻肥碩的,巨大的,猙獰的,露着獠牙的豬頭。
還沒叫完,墨畫便縱身一躍,跳上豬頭,雙手攥成拳頭,猛然下捶。
墨畫砸了咂嘴,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時間有限,還來不及煉化。
墨畫目光平靜,嘴角掛着一絲淺淺的,挑釁的笑容。
很快,又到了下一輪。
不過片刻的功夫,全部消失了,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
而且是菜單裡,僅有一隻的“硬菜”。
因此,便要事先籌備周全。
世間總有些鮮有修士踏足的禁忌領域。
瑜兒一笑,甜甜道:“謝謝哥哥。”
不過在此之前,墨畫還要做些準備。
可惜到了如今,羊角奉行的段位,已經有點低了,裡面的神髓也不多,墨畫砸了咂嘴,感覺還沒品出味道來就沒了。
暮色降臨,子時將近。
墨畫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溫聲道:“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修行呢。”
墨畫猛一激靈,立刻回過神來。
他們憤怒嘶吼,目光陡然變得兇戾,氣息暴虐,而後紛紛將目光,投向壞了它們好事的墨畫。
他很想進內室看看,但記得墨畫的叮囑,“不出意外,不要進來,以免被邪祟污染……”這才放棄這個念頭,只安穩如山,守在外面。
豬頭魔剛一出場,便兇悍地嘶吼一聲。
墨畫一怔,忽然發現自己的識海之中,多了許多容貌極美,身姿婀娜的女子。
她們沒了魅惑衆生的嫵媚,神色扭曲,一一扯下美豔的皮囊,露出了醜陋的本相。
屠先生滿眼全是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
它們密密麻麻,扭曲着肢體,倒懸着頭顱,吊在房頂之上,流着腥臭的口涎,以猩紅的眼眸,死死盯着瑜兒。
這種話,墨畫有些說不出口……
堂堂太虛門,神念化劍之術,封禁不過數百年,竟已然有邪神,膽敢如此冒頭,堂而皇之,犯我山門?!
長髯老者目蘊劍意,殺氣凜然,漫山劍冢中的劍器,竟微微顫鳴,劍氣通天。
當真是豈有此理!
浩然幹州,竟如此世風日下!
之後胚胎破開,從中孵化出一隻只,人手牛蹄馬面混雜的,畸形可怖的妖魔。
長髯老者默默枯坐良久,銳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震驚與茫然,以及一絲不可思議。
神權之樹震顫,妖魔震怒,而後紛紛張牙舞爪,化作濃濃的黑紅色邪煙,前赴後繼地,撲向墨畫的識海。
墨畫不留情面,直接大開殺戒,以離火陣法,將這些紅粉爲相,妖魔爲裡的邪祟,屠戮一空,而後全部吞噬。
羊角戰將是專爲殺伐煉製的妖魔,實力很強,但可惜它面對的是墨畫。
墨畫又道:“不過有些事,我要跟您提前說下……”
它們的態度,也更囂張,甫一出現,便冷笑不已。
又是一個羊頭。
但墨畫還是壓制了一下境界,等着此間事了,流水席“吃”完,再慢慢消化,安安心心地爲神識破境。
聞人衛還是第一次聽這些。
之後又有妖魔,攜着濃濃黑霧,紛至沓來。
聞人衛微微吸了一口冷氣。
紅粉佳人,被火海一燒,紛紛尖叫起來。
墨畫守在瑜兒身邊,打坐冥想。
雖然不太明白裡面的門道,但也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很複雜很深奧的傳承,心中對墨畫,更敬重了幾分……
墨畫只能繼續等下一道“菜”。
在聞人衛心裡,小墨公子雖然年紀小,修爲不高,但的的確確,便是這樣的“能人異士”……
幹學州界,一座巍峨恢弘,殿宇星羅,宛如天上白玉京的浩大宗門之中。
豬頭魔的兇惡嘶吼,就變成了恐懼的哀鳴。
譬如自己邪氣變重了,心術不正了,發瘋了,變呆了,被邪魔反噬了,該怎麼處理……
還是一個大頭。
“我太虛門裡,到底養了個什麼東西……”
墨畫用金劍鑿了半天,纔將這羊頭鑿出一個小洞,而後殺了毒,吸了神髓,又一併吞噬了大量邪念。
是我招來的……
兩隻羊角奉行,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墨畫小臉微紅。
天機紋理浮現,一半污穢,一半血腥,黑紅色交織,宛如罪孽的鎖鏈,自虛空中衍化而出。
羊角戰將!
羊角戰將迅疾如風,長戟揮出一道血光,便直接向墨畫殺來。
羊角奉行,在邪神麾下妖魔中的地位,明顯要高一個檔次。
墨畫立馬拍胸脯保證道: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之後瑜兒和往常一般入睡。
墨畫眼睛一亮,開心不已。
墨畫自己倒是無所謂,河神,邪神都死在了他手裡,還被他梟首雷擊,“生吞活剝”了,更遑論這些低一等的妖魔了。
他愣了一下。
孵化出的邪祟,也越來越強。
“是個好對手!”
因此召喚而來的妖魔,也更強大。
“即便壽元受損,根基不固,今日我也必將你這孽權之樹,給斬……”
彷彿太虛門裡,有一張深淵大口,將一些妖魔邪祟,全都吞噬掉了……
室內的一切妖邪鬼祟,皆無所遁形。
可還沒等它們說什麼,就被墨畫攥住了羊角,按在了地上,金光一閃,手起劍落,剁掉了羊頭。
妖魔的路徑,被堵住了。
識海之中,墨畫張大了小嘴,將剛剛殺掉之後,又煉化成白煙的妖魔,全部吸入口中。
而後樹枝之上,黑水凝聚,無花而“結果”。
墨畫看着高大威武,全身透着可怕威嚴的妖魔戰將,心中戰意萌生,有些雀雀欲試。
儘管墨畫的神念化身,看上去只是個“小不點”,但久經戰場,殺伐無數的妖魔戰將,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
模樣千奇百怪,邪念深厚,手段或詭譎,或陰狠,或毒辣,或兇厲……
明明只是一具單薄的,小小的身軀,卻宛若一座固若金湯的,偉岸城池,擋住了一切來犯的妖魔鬼怪。
這已經是第二輪了。
萬一失手,自己神念受點傷倒沒什麼,但若是邪魔肆虐,傷到瑜兒,那自己可就心中有愧了。
墨畫來到了瑜兒的房間,將神道陣法,布在牀邊四周,將瑜兒圍了起來。
並不算累的墨畫,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以示敬意,而後照例剁掉了羊角戰將的頭顱。
一雙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盯着墨畫。
而除此之外,邪念更是沒多少。
入夢的途徑被神道陣法封印了。
他眼底金光一閃,環視四周,窺其本相,神色冰冷起來。
劍戟交錯,神念震盪。
瑜兒連忙點着小腦袋道。
而太虛門,後山禁地。
墨畫神識的瓶頸,也在蠢蠢欲動了。
但全都不是墨畫的對手。
彷彿有一隻又一隻,不可見,不可知的邪異之物,自虛無之中爬了出來……
識海之外,聞人衛則神色震驚,心緒起伏。
這是邪神,在堂而皇之地號令羣魔,入侵太虛門。
此外,墨畫還畫了幾副神道陣法,用來抑制邪祟,保護瑜兒。
之後黑煙驟然濃烈,邪氣變得凜冽,氣氛也陡然變得壓抑,隱隱竟有戰馬嘶鳴聲響起。
長髯老者緩緩將手中的殘劍放下,可還沒等徹底放下,神權之樹又蔓延,邪祟氣息又至。
這次他點的妖魔邪祟有很多。
墨畫“哐哐”又捶幾下,直接將一個碩大的豬頭魔,捶得扭曲變形,四分五裂,最終化作一灘黑色的血水。
他感知到了,邪神的權柄……
墨畫神念微動,便有一層淡淡微光亮起,將瑜兒護在中間,隔絕了陰森的氣息,和冰冷的邪祟。
這些妖魔,但凡來了,就是羊入虎口,一個都跑不掉。
……
老者剛想發怒,轉而一切邪氣又全都消失了。
可轉瞬之間,小師姐清冷空靈,似嗔似慍,又宛若水光瀲灩的眸子,自墨畫腦海中一閃而過。
妖魔坐騎,一聲嘶吼。
“這……怎麼可能?!”
一團團黑水,宛若罪孽的“羊水”,凝聚成一個個邪魔的胚胎,宛若心臟,不停顫動。
比以往更清晰,更強大,更邪惡,也更接近本源的神權之樹,降臨在了太虛門!
此前邪祟來襲,他劈了一劍,砍出了一隻道孽,吃了暗虧,便留了心。
他神色駭然,“誰……動用了神主的權柄?!”
聞人衛臉色一變,張目四看,可什麼都看不到。
聞人衛不修神念,雖見不到妖魔衆相,但與墨畫待久了,見過墨畫替瑜兒守夜,感知過屋裡的陰森邪氣,也知這裡面必然有些不爲常人可知的門道,心裡對墨畫所謂的“外邪”,也有些模糊的概念。
不……
但聞人衛心中仍不免有些焦慮。
或是爛皮腐肉,皮相生蛆。
他目光深邃,眼眸黑白分明,眼底玄妙,內蘊乾坤。
聞人衛則守在外面,全神戒備,提防着裡面的變故。
但他能明顯感覺,房屋的四周,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滋生。
聞人衛聞言頷首,覺得也對,隨後目光露出一絲憂慮,請求道:
“那小墨公子……”
彷彿入侵瑜兒少爺夢魘的邪祟,比之前都要多很多,而且異常強大……
“孽畜們,來吃我啊……”
時間一點一滴,漸漸流逝。
這一捶,攜着神明之力,直接捶得豬頭魔腦門開裂。
而且這次的感覺,比之前都強烈許多。
而內室之中,打坐冥想的墨畫,也睜開了雙眼。
估計即便是邪神,要煉出這樣一隻強悍的邪祟,估計也要費很大功夫。
而墨畫,則近乎一隻幼年神明。
而能踏足這些禁忌領域的修士,不拘靈根出身如何,無一不是能力超然之人。
聞人衛神色一凝。
羊角戰將猩紅的瞳孔,看了一眼墨畫。
哪怕他是金丹,也不敢說對修行的萬千大道,都知之甚詳。
邪神之樹降臨。
因爲邪祟的氣息,已然消失了。
墨畫一臉嚴肅道:“今夜我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定,似乎會有外邪入侵,子時一過,瑜兒可能會做噩夢……”
神權之樹!
這次吃得太多了,已經有點撐了。
這是兩隻羊角奉行。
墨畫摸了下瑜兒的小腦袋,“這是驅邪用的,能讓你不做噩夢。”
長髯老者劍意升騰到一半,忽而止住了。
只一瞬間,屋裡的寒意,就深重了開來,一股陰森而壓抑的感覺,籠罩在心頭。
墨畫顯化離火陣,焚化了黑水,提煉出菁純的神念,將碩大的一隻豬頭魔給吃掉了。
墨畫小手一握,金光凝聚,化作一把小劍,也衝上前去,與戰將廝殺在了一起。
修界浩繁,廣博無際。
偶有女子,褪盡羅衫,剎那間盡是一片豔麗的春光。
或是冢中枯骨,眼神空洞。
一時間邪氣四溢,金光蔓延。
識海之中,邪氣匯聚,黑水瀰漫,從邪念之中,孵化出了兩隻頭戴羊角,身軀漆黑的妖魔。
墨畫冷哼一聲,小手虛握,恢弘的離山火葬陣法,平地而起,而後山如牢獄,火海肆虐。
而且此次的因果紋理,更加清晰而且真實,顯然涉及的神明權柄,較之以往,都更尊崇。
一夫當關,萬邪莫開。
聞人衛目光震顫,就連手指,也都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