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劇烈燃燒的班西港內,盧米安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他眉心突然隆起,沁出了血色,容貌的中性色彩飛快淡化。
那隆起又縮了回去,於盧米安的額頭和臉龐四處蠕動,飛快遊走,最終緩慢沉降,經脖子、肩膀和胳膊,來到了他的右手處,通過漆黑的“針孔”,與有所異變的“血皇帝”殘餘氣息和“戰爭主教”恩賜力量融爲了一體,依舊被“冥道人”封印帶來的蒼白皮膚覆蓋。
那“針孔”因此擴大了少許,內裡的幽黑深沉死寂又彷彿醞釀着某種狂暴。
盧米安這才緩慢吐了口氣,將紫中帶青、佈滿孔洞的晶柱連同紫焰羽毛、鐵骨結晶等收入一面鏡子後,放到了“旅者的行囊”內。
這是暫時性的封印措施。
啪嗒,一滴雨水落在了盧米安手上,帶來溼漉漉的感覺。
一滴,兩滴,三滴……雨珠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很快變成了驟雨。
受大範圍燃燒造成的上升氣體和殘餘的“天氣術士”力量影響,班西港及周圍海域的天空都黯淡了下來,產生了大片大片的晦暗雲朵,雨水嘩啦而下。
盧米安未做躲避,也未阻攔,任由雨水淋溼了自己的兜帽、自己的頭髮、自己的臉龐、自己的衣物。
落着落着,雨水變冷,凝成了冰晶和雪花。
白色的鵝毛大雪飄蕩在了班西港,浩浩蕩蕩,就如同極南之地。
沒用多久,燒焦的泥土、完全倒塌的磚石和其餘毀滅痕跡都被白皚皚的大雪完全掩蓋了。
盧米安的身上處處都是霜華和冰棱。
他終於緩了過來,高位者的幫助可不是那麼好借的,哪怕這不是他主動激發的,是那隻紫色巨鳥帶來的,也一樣。
冰霜脫落,盧米安的兜帽和黑袍飛快乾燥。
他以手按胸,感謝了“愚者”先生的注視,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天空。
漫天飛舞的雪花外,盧米安看見了時刻準備着提供幫助的“魔術師”女士。
這位大作家的表情頗爲複雜,就像看見了當初各種高級材料不缺、被逼快速提升的自己。
不過,她可以停下來,做一段悠長的休整,以後再考慮要不要晉升序列1,而盧米安不行,他自己和那些推動着他走到這裡的力量,都不會允許他停住。
盧米安頷首致意後,“傳送”回了特里爾那棟豪華別墅內。
芙蘭卡和簡娜都在起居室裡踱步等待,路德維希正享用着一個雙層奶油蛋糕。
“搞定了?”芙蘭卡看向盧米安,欣喜問道。
“一件不能展露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物品’,沒什麼好害怕的,它真要用全力,我就呼叫幫手。”盧米安笑着說道。
“爲什麼不直接呼叫幫手?”簡娜無法理解。
盧米安想了下道:
“‘獵人’途徑越往高序列走,越需要勇氣和膽量,我跳過了‘鐵血騎士’和‘戰爭主教’這兩個序列,沒有對應的非凡特性帶來加成,愈發不能退,需要去直面困難,去挑戰自己。
“這可能就是我晉升‘天氣術士’暗含的條件,或者說隱藏的、額外的儀式。”
簡娜頓時有所明悟:
“對正常晉升,沿‘獵人’途徑一步步到了序列3的非凡者來說,這不是必須的,前面的序列已給予了相應的提升,但序列3的魔女想跳轉過去,就得讓自己不退縮,充滿勇氣?”
“這麼看來,到了高序列,想轉途徑,或多或少都有暗藏的條件,問題來源於前面序列的缺失……”芙蘭卡也恍然大悟。
接着,她笑吟吟問起盧米安:
“你是不是依靠班西港電報局的特殊才擊敗了那隻紫鳳凰,不,紫色巨鳥?”
“竟然猜出來了?”盧米安挑眉望了眼芙蘭卡。
芙蘭卡“嘿嘿”笑道:
“你有哪些能力和物品,我們還不知道?
“稍微分析一下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依靠‘後啓示書’和‘不老魔女’的特質,只能讓你拖延一段時間,看能不能撐到紫色巨鳥認可你的實力,不太可能有勝算,而你剛纔的表現明明是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靠自己不行,又沒請幫手,那隻能是利用環境條件了。”
“在戰鬥上,你還是有一定天賦的。”盧米安笑着讚了一句。
他將戰鬥過程撿要點講了一遍,核心思路就是在目標不能展露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前提下,利用“魔女”途徑的保命能力,儘可能地引導對方攻擊班西港電報局,並拖延時間,直至異常被激發。
簡娜安靜聽完,開口問道:
“這麼說來,核心的輔助材料也有了,你最近就準備晉升嗎?”
盧米安的“不老”魔藥在剛喝下沒多久,就藉助奧蘿爾的特殊,徹底消化了。
“不然呢?”盧米安明白簡娜和芙蘭卡的擔憂,微笑說道,“先不提復活奧蘿爾的事情,你們覺得,我要是壓着不晉升,亞利斯塔.圖鐸的準備就不會爆發了嗎?那會在末日將近,局勢變得混亂,‘愚者’先生和別的正神無暇他顧時到來,他們也許會控制住我,強行幫我晉升。
“不升也得升!”
盧米安的目光掃過了芙蘭卡和簡娜,頓了一下道:
“既然如此,還不如趁現在局勢相對平穩,‘愚者’先生的甦醒程度又加深了一點,不受外來干擾地晉升。
“有了天使的位格和力量,將來再遇上亞利斯塔.圖鐸的佈置,至少還能掙扎一下,多支撐一點時間,那或許就能等來幫助。”
芙蘭卡和簡娜也只是表達自身的擔心,並不是想阻止盧米安成爲天使。
見盧米安思考得已非常清楚,對利弊的分析也沒什麼問題,她們都點了下頭,催促盧米安佈置儀式,向“愚者”先生祈求,請這位偉大存在幫忙粉碎非凡特性,去除裡面的亞利斯塔.圖鐸精神印記。
雖然這對那位“血皇帝”後續的佈置未必會造成什麼影響,但能減少一點隱患是一點。
盧米安沒有拖延,於專門空出來舉行儀式、向“愚者”先生祈禱的房間內忙碌了起來。
等他滴上精油,獻上取悅神靈的聖餐,完成了祈求,被放在祭壇上的紫色晶柱霍然被燭火內涌出的晦澀幽暗包裹,急速崩解,還原成了紫、青、白、紅等不同顏色的光點。
這些光點沉降重聚之中,絲絲縷縷的瘋狂氣息在那片幽暗裡蒸騰往上,時而凝聚出扭曲的臉孔,時而發出恐怖的吼叫,直至消散一空。
重新凝聚出的紫色晶柱看起來更純淨了。
“讚美您,‘愚者’先生!”盧米安以手按胸,行了一禮。
等到他收起那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並解除了“靈性之牆”,芙蘭卡關切問道:
“你儀式打算怎麼完成?”
“我自有妙計。”盧米安笑着迴應。
簡娜好奇問道:
“從你這幾個月讀的那些書上總結出來的辦法?”
盧米安摸了下臉孔,自嘲般笑道:
“我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並且有了對應的方案,可把自己的非凡能力都放入進去考量後,我發現,曾經是‘收割者’的‘不老魔女’有更簡便更好用的處理手段。
“或許,災禍兩條途徑的真理就是得反覆跳轉,以貼近最頂端的存在,所以,轉來轉去的人可以在儀式這件事情上,於一定程度內取巧。”
“什麼辦法?”芙蘭卡好奇問道。
盧米安笑了起來:
“等我成功了再告訴你們,現在要是說出來,之後如果失敗了,豈不是會被你們嘲笑一輩子?”
“你以爲現在這樣就不會被嘲笑了嗎?”芙蘭卡和簡娜異口同聲地反問道。
就這個話題,三人互相打趣了一陣。
笑聲漸息,簡娜問道:
“你什麼時候舉行儀式?”
盧米安含笑回答道:
“先蒐集剩餘的材料,然後,等一場颱風或者颶風。”
北大陸東岸的國度習慣稱呼那種較極端天氣爲颶風,而因蒂斯人受羅塞爾大帝影響,往往以颱風來稱呼。
…………
雷暴天氣中。
待在房間裡的居民看見一道銀白的閃電劈在了樹木頂端,連帶着將樹木底下躲雨的人也劈翻在地。
轟隆,轟隆,轟隆,一道又一道閃電肆掠,即使在安全地方的人們,也瑟瑟發抖。
過了一陣,部分居民看見焦黑冒煙的樹木旁邊,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套着黑袍,戴着兜帽,彷彿傳說中的女巫。
她摘取了一截髮黑的樹枝,讓倒斃屍體身上飛出了一滴滴暗紅的血液。
真是女巫!目睹這一幕的居民們嚇得退出了窗口區域。
…………
哈加提王國南部。
今年的第一場雪以誇張的形式到來,讓不少牲口倒斃,讓許多人房屋前的積雪堆得堵住了門口。
在屋內對抗着酷寒的人們忽然看見戴兜帽、穿黑袍、疑似女巫的身影行走於白皚皚的雪上,來到橋洞底下。
那裡有凍死幾十分鐘的流浪漢。
…………
高溫帶來的乾旱讓許多人類脫水,有的不幸死去,被拖到了街邊。
一位做巫師打扮的高挑女性戴着兜帽,緩步走了過來,停在了一具新死不久的屍體前。
周圍的人們嚇得紛紛退去。
…………
費內波特王國,狂暴海沿岸。
不少經驗豐富的漁民和船長開始讓船隻返回港口。
遠處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變得陰暗,海浪一陣陣涌來。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