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食肉(十七)祠堂
昨夜除了齊斯和楊運東各自單獨住一間房,其餘人都和第一夜一樣兩兩一間。
玩家們陸續從房間裡出來,雖然大多黑着眼圈,氣色不佳,但身上到底沒有出現新添的傷痕。
昨晚遭遇鬼怪的,似乎只有楊運東和齊斯兩人。
在看到斷了左手臂的楊運東後,周依琳又開始哭哭啼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像極了驚弓之鳥。
楊運東恍若未聞,他自顧自環視一圈四名後出來的玩家,問:“你們昨晚有遇到什麼狀況嗎?”
玩家們面面相覷。
“沒有啊,都吃了神肉了,能有什麼狀況?”
“我從昨晚一覺睡到現在。”
每個人的神情都帶着適當的迷惑,看不出分毫欺騙的痕跡。
楊運東嘆了口氣:“昨天晚上,我和齊斯都遇到了鬼怪,如果不是我積累了幾件保命的道具,恐怕活不到今天。”
他頓了頓,繼續道:“大家公開一下旅遊手冊的內容吧,我懷疑我們各自獲得的線索有差異。”
也許是楊運東的傷口太過猙獰,也許是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這會兒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皆回房去拿旅遊手冊。
齊斯站在楊運東身邊,將旅遊手冊一一收齊。
新收的旅遊手冊扉頁,四句詩龍飛鳳舞地寫道:
【一人不踞屋,入祠莫獨處】
【若有新死鬼,親戚忌哀哭】
和齊斯、楊運東的旅遊手冊相比,只有一處有出入。
“一人”和“二人”,一字之差,卻完全導向不同的結果。
如果不是齊斯及時利用錄音機卡了個bug,玩家陣營只怕又要減員。
事實已經很明確了,張立財小聲嘀咕起來:“這個‘二’上面的一橫估計是後面加上去的,哪個癟犢子這麼缺德?”
楊運東不置可否,石頭一樣的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原本以爲我們可以團結一致……”
後續的話他沒有說下去,趙峰皺眉問道:“你是懷疑我們中有人做了手腳?”
楊運東沒有否認,目光掃過周依琳和朱玲。
“說不定是詭異遊戲留下的假線索,想要挑撥離間。”朱玲陪着笑道,“我前幾天還在論壇上看到過,說一些副本會故意給出假線索……”
“原來如此,但這對詭異遊戲有什麼好處呢?”齊斯有意將局勢攪得更亂。
他適時開口,神情真摯,好像真爲此感到困惑。
“如果我是詭異遊戲的設計者,想害死玩家,最佳方案應該是把假線索藏在危險處,再向所有人公開其位置,讓他們拼死拼活地求得一張廢紙,並對上面的記錄深信不疑。這樣事情才更有趣,不是麼?”
“誰知道呢?”朱玲反駁,“如果真有內鬼對線索做手腳,他爲什麼只換了一半線索?”
齊斯撫了撫手指,笑着數道:“有以下幾種可能……”
“飯做好了,快來吃吧!”玩家之間的爭辯被不遠處蘇婆的吆喝聲打斷。
到早餐時間了。
玩家們基本上都沒什麼胃口,每人吃了幾口饅頭便紛紛下桌。
看着其他人離席,齊斯也沒了繼續用餐的想法。雖然他胃口不錯,但他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表現得特立獨行。
楊運東孤身一人站在門口,磐石般的背影孤寂而沉默,影子在朝陽下拉得細長,只剩一隻手臂的他看上去分外悲涼。
這副畫面頗有美學意味,齊斯沒來由生出幾分興趣,連帶着重新評估了一下這位同伴的價值。
他快走幾步站到楊運東身邊,不緊不慢道:“楊哥,我們合作吧。”
楊運東堪堪回神,皺着眉回頭,見是齊斯,他的目光中滿是探究。
齊斯迎着那鷹隼一般的審視目光,毫不避讓,反而彎了彎脣角:“你應該也看到了,還剩三天,我們只剩下六人了,有些人大概率已經在籌備害死其他玩家,以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了。”
“伱作爲實質上的領導者,必然首當其衝。投機者爲了造成他們所期待的混亂,定然會先想辦法處理掉主持局面的你。當然,還有摸不清底細的我。”
“這一次,我和你僥倖逃脫;下一次,我們估計就沒這麼幸運了。”
一部分公認的事實,加上適當的誇大,很容易讓人信服。
看到楊運東面露思索之色,齊斯垂下眼,展露出幾絲恰到好處的荏弱:“楊哥,我不想死。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活下去……”
楊運東沉默了兩秒,苦笑道:“我和你合作,然後呢?先將其他玩家排除在外,你再和趙峰一起控制住我?”
齊斯毫無被拆穿的尷尬,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粲然展顏:“不愧是楊哥,看來你也不是對陰謀一竅不通嘛。”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但那又怎麼樣呢?和我合作,先下手爲強,你至少能夠活下去,不是麼?”
楊運東沉默片刻,像是做出了某個決定,語氣淡然:“我受了傷,對團隊起不了更大的作用了。你應該也知道,遇到死亡點,將我的命填進去纔是最佳方案。”
齊斯斂了些許笑容,眼中的戲謔盡數轉變爲悲憫:“所以,你的選擇是?”
蒼白的晨光下,楊運東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
“我拒絕與你合作。”他說罷,背過身去,大步走出院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事情發展到現在,未來早已寫定。
總有人作爲食腐的兀鷲,藏於暗處渾水摸魚;也總有孤狼自以爲是,不願與兀鷲爲伍。
世人往往堪不破英雄主義的陷阱,自縛於落網,自困於彀中,昂胸挺胸地走向悲劇結局。
齊斯終於沒忍住,彎腰捧腹,笑出了聲。超出計劃的事態走向着實有趣,直至如今依舊能給他帶來不小的新鮮感。
他笑了一陣,才上氣不接下氣地止住,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念道:“不出意外的話,楊運東,永別了。”
……
不多時,玩家們在宅院外集中。
信任危機已經出現,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對此表示沉默。
由楊運東領頭,六名玩家沿着地圖指示的方向,往祠堂走去。
太陽還未完全升過屋頂,白茫茫的天空下,泥路上塵土飛揚。
兩旁的民房破敗不堪,越往前走,便越是衰敗老舊。雜草淹沒頹圮的泥牆,泥中散落着細碎的磚瓦。
玩家們繞過槐樹的掩映,在一座房屋前停住腳步。
到祠堂了。
蘇氏村的祠堂修得高大漂亮,屋檐下掛着兩個紅彤彤的大燈籠,色彩鮮亮,和破敗的村子格格不入。
門柱和窗櫺雕刻精緻,分明連油漆都是嶄新的,遠遠望去卻給人一種陰冷森然的感覺。
朱玲皺着眉道:“這祠堂的風水很怪,門前種槐樹,招陰魂;門向東西開,冤魂不散,倒像是在鎮壓什麼。”
張立財被說得一哆嗦:“大妹子,你別嚇唬我,風水什麼的我也不懂……”
兩人扯淡之際,齊斯已經走到楊運東身邊,用鐵絲打開門環上的鎖。
他擡手去拉祠堂硃紅色的大門,本以爲會廢一番力氣,沒想到只是一扯門環,那門便自己打開了。
就像是,被風吹開的一樣。
齊斯的嘴角漾開一抹笑意:“想不到他們這麼熱情,急着邀請我們進去呢。”
楊運東淡淡掃了他一眼,轉過頭目視前方,擡腳跨過門檻。
齊斯緊隨其後。
祠堂內部給人一種強烈的不適感,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從各個角度注視來者,那目光毫不避諱,令人渾身難受。
祠堂的香案後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一排排堆疊而上,粗一眼看過去大概有幾十上百之數。
沒有看到神像,也沒有任何與神有關的跡象,玩家們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香案前放着一個木桶,正是蘇婆昨天拎着的那個。
齊斯湊過去看了一眼,桶裡的肉只剩下一些碎渣了,木桶的邊緣處佈滿凌亂的齒痕,看起來是人的牙印。
牙印的大小和角度各不相同,齊斯幾乎能夠想象,一羣飢餓的人撲上去,像野獸一樣從各個角度撕咬桶中的肉,不管不顧,甚至不小心咬到木頭。
“啪嗒。”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肩膀上,冰冰涼涼。
齊斯眼皮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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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做完了,是良性,還要掛點滴……我現在正悽悽慘慘慼戚地單手碼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