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十一)“多喝熱

第186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十一)“多喝熱水”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樓走廊間。

周大同挾着姜君珏,將白刃橫在他脖子前面,盡力捏出兇狠的眼神,瞪視周遭玩家:“你們放了陳哥,不然我殺了他!”

此刻圍在旁邊的玩家或多或少都掛了彩,最悽慘的一個右腿齊根斬斷,正抽搐着躺倒在地,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而在周大同面前兩步開外,兩個聽風公會的成員死死地錮着陳立東的雙臂,將其壓在地上,已然形成對峙之勢。

6月2日下午,在找遍整所學校都沒找到齊斯的影子後,陳立東意識到自己大概率無法完成梅狄娜女士佈置的“抓住47”的支線任務了。

他果斷做出了儘快收集配藥的材料、完成主線任務的決定。

只要在懲罰落下的時限之內通關副本,他就還有一線生機。

之後,陳立東聯合周大同偷襲了一個落單的玩家,將他趕進浴室殺死,獲得了一份泥土。

兩人又悄悄從幾具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上各取了點黃花和黃蝴蝶,並摘下了菲利德的後背上的毒蘑菇,湊齊了配置兩份解藥所需的材料。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陳立東想得很簡單,既然姜君珏不願意做髒活,那就他來做。自己先拿自己試了藥,接下來把人一殺,藥一配,不怕姜君珏再婆婆媽媽地拿喬。

而過程中姜君珏流露出的無知無覺的默許態度,也在無形中向他提供了一種鼓勵,兩人在某個方面似乎心照不宣。

6月3日上午,二樓存放資料的小房間起了一場大火,燒光了所有寫有記錄的皮草。

混亂中,陳立東沒想到的是,姜君珏毫無預兆地發難了。

“陳立東,我懷疑你是屠殺流玩家,且屬於昔拉公會。”姜君珏指出他殺人的事實後,沉聲下了判斷,“你爲了完成主線任務,不惜殺死任何人。現在還只是一個,接下來伱是不是打算把我們都殺了?”

此話一出,如同摔杯爲號,其餘玩家有的退遠開去,也有的取出武器,向陳立東和周大同逼近。

陳立東看明白了,冷笑一聲:“行!”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抽出白刃,一刀桶向離他最近的那個玩家的腹部。

那玩家下意識一躲,刀勢不減,正落在他的腿根,如同豎切豆腐,將整根大腿硬生生削了下來。

鮮血飛濺上最近幾人的臉,哀嚎聲剎那間衝上天花板,陳立東抽刀而出,扭轉手腕,又去劃另一個玩家的脖子。

那玩家慌忙間一矮身,刀刃砸上鼻樑,好險削掉半張臉。

刀是好刀,人也練過。陳立東一下下舉刀就捅,快準狠,刀刀朝向要害。

這會兒所有人都回過神來,各自抄起傢伙邊護住關鍵,往陳立東和周大同身上招呼。

有人一腳踩在率先倒下的那個玩家的肚子上,兩人摔成一團,又在混亂中捱了好幾腳,發出幾聲淒厲的慘叫。

沒人顧得牢他們。陳立東一面揮舞白刃,一面將揹包橫在身前格擋,然而胳膊上還是捱了好幾下,肉沫子飛到眼睛裡,登時將眼角染得通紅。

聽風的人雖然身板單薄,沒有武術基礎,但勝在道具儲備豐富。各種稀奇古怪的招式層出不窮,胡亂地往陳立東身上丟,很快佔據了上風。

另一邊,兩個白領模樣的小年輕圍住了周大同,大概是想挑軟柿子捏。然而和陳立東那邊的情形完全不同,他們平日裡缺乏鍛鍊,遇上幹慣體力活的周大同,半天也討不了好。

周大同手中沒有武器,只能捏着碗大的拳頭一拳拳砸下去,整個人都被突發情況搞得懵圈,卻也知道這戰不能輸。

餘光瞥見在遠處作壁上觀的姜君珏,他有了想法,一邊和身前兩人周旋,一邊將戰圈向那處逼去,不多時便和姜君珏只隔兩步之遙。

就是現在!周大同用左邊肩膀撞開一個人,右手拎起另一個人的領子,砸向姜君珏,趁後者閃身躲避之際,他整個人撲了上去。

局勢一瞬間發生了變化,陳立東看準時機,將手中的白刃脫手扔向周大同,下一秒,便被兩名聽風成員一左一右地箍住。

周大同接過白刃,一翻手腕架住姜君珏的脖子,環視衆人:“你們放了陳哥,不然我殺了他!”

殺紅了眼的玩家們不得不停下動作,大口穿着粗氣,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他臉上。

寂靜中,姜君珏笑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問:“值得嗎?”

“他那樣利用你,你還爲他賣命,不惜得罪我們聽風公會……你可知道,以你倆的實力,暴露了屠殺流玩家的身份,哪怕離開這個副本,也註定活不長……”

“操你媽!”陳立東吐了口血沫子,冷聲嗤笑,“我們活不活得長關你屁事?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你這個王八蛋手上!”

姜君珏好像沒聽見,眯縫着一雙睡眼,自顧自說了下去:“周大同,副本剛開始那會兒,陳立東拉你一起走進那條走廊,這樣出了事兒,你好給他墊背。”

“後來,他自個兒往外面去探索,讓你跟着我們向他傳遞信息,這樣他好拿到更高的表現分,被看出來組隊的風險則是你在承擔。”

“現在也是,他自己觸發了支線任務,急着通關副本,這關你什麼事呢?你又沒有時間限制,他卻還要拖你下水,讓你一起承擔殺人的罪責,瞅着就是不懷好意吶……”

“你放屁!”陳立東打斷他,“說到組隊,你當我看不出來你也是組隊進來的?殺人有什麼?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麼聊齋?正式玩家有幾個沒殺過人?這主線任務明擺着就是教我們殺人,我幫你下手,你得了便宜還裝起聖母來了!”

姜君珏並不搭理他,只側頭看向周大同:“小兄弟,本人言盡於此。你這位陳哥並非善類,一旦發生利益衝突,他遲早得對你下手。”

陳立東算是看出來了,姜君珏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和他辯經,說的所有話目的都很明確,只是想離間他和周大同,好藉機擺脫周大同的挾持。

陳立東自然知道,擺脫挾持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策反挾持自己的人,但無奈他搜腸刮肚,都找不到說動聽風公會這幾人的切入點。姜君珏在爲人處世方面無疑也是老油條,比他還要滴水不漏……

死水一潭的僵持中,陳立東只能死死地盯着周大同的臉,寄希望於這位不大聰明的隊友能夠勘破反間計,堅持站在他這邊。

但怎麼可能呢?姜君珏說得其實不錯,他從始至終,都不過是在利用周大同罷了……

爬滿菌蕈的昏暗樓道中,血腥氣在每個人的鼻端若有若無地滋長,斷了腿的那位仁兄依舊在出氣多進氣少地嘶鳴,汗水和血珠交錯着滴落在水泥地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陳哥,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周大同忽然開口,雖然依舊帶着口音,咬字卻很清晰。

陳立東神情一凜,然後就聽這個傻乎乎的隊友認真地說:“但我願意被你利用!我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也知道做人要懂得報恩,你幫過我,怎麼用我都可以!”

陳立東愣了,在他的印象裡,過去幾個副本他確實順手教了周大同一些東西,但多半是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和眼下的危急程度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周大同是傻嗎?爲了那麼點小恩小惠,就心甘情願爲他賣命?

姜君珏深吸一口氣,道:“屠殺流玩家位於全人類的對立面,因爲一點所謂的人情把自己放到衆矢之的,你的陳哥說不定還在心裡笑話你傻呢。能夠爲了儘快通關而殺人,往小裡說是自私自利,往大里說就是反人類……”

周大同將白刃往姜君珏脖子上壓了壓,成功讓他吞下了後面幾個字:“你們誰都可以說陳哥不好,但我不行!陳哥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我也不能對不起他!”

凝滯的氣氛中,玩家們或輕或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壓抑着什麼,一觸即發。

良久,姜君珏嘆息一聲,看向壓着陳立東的兩人:“算了,我倒數三聲,一起放手吧,到時候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三、二、一……”

……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齊斯站在食堂的洗手檯邊,將手伸到汩汩的水流下。

冰冷刺骨的涼水順手腕落下,卸去滾燙的熱量,並在某一個節點後,帶來可感的癢意。

大片的灰色泥土在接觸到水流的部位蔓延,爲手掌塗上一層粗糲的死皮,灰敗得如同久埋地裡的殭屍。

“看來藉助冷水降溫並不可行啊……”齊斯甩幹手上的水珠,將雙手插進口袋,“半分鐘之後,接觸過水流的部位就會發生病變,難怪那些碗筷無論多麼髒,都被設置成可以在半分鐘內洗淨……”

時間已經是傍晚五點了,離晚飯時間還差一個小時。齊斯找了個座位坐下,再度從揹包裡拿出白紙複習起來。

過了沒一會兒,常胥和說夢兩人也從門外進來,在中午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常胥看了眼有氣無力癱着的齊斯,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你生病了?從棺材裡出來到現在,你好像一直沒什麼精神。”

齊斯知道自己掩飾得不算太好,被敏銳的人看出來也不算出奇,索性笑着揶揄:“所以,看在我拖着病體給你們送線索的份上,殺死梅狄娜女士的任務就靠你們了。”

常胥點了點頭。

說夢看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的齊斯,憋了半天,吐出四個字:“多喝熱水。”

常胥也接茬:“好好休息,記得吃藥。”

齊斯:“……”

他默默將白紙收進揹包,果斷切換話題:“你們先幫我殺了梅狄娜女士,然後我會把錄音機從道具欄中取出來,借給你們。等到晚上,你們想辦法破壞展櫃,取出裡面的資料,帶着躺棺材裡——我可以幫你們埋土。”

常胥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問:“等到了紅楓葉寄宿學校那邊,誰把我挖出來呢?”

“挖出來啊……以你的武力值一定能輕鬆揭棺而起吧?”

常胥快速做了個計算,搖了搖頭:“我不確定我能否將棺蓋連同上面的泥土一起推開。”

齊斯扶額:“啊,實在不行,就把你那破紙牌插自己喉嚨裡……像你這樣的好人,死後的靈魂一定是向上升的吧……”

毫無營養的交談聲中,周圍的光線漸漸黯淡了下來,爲所有人和物蒙上了一層黑影。

時鐘的時針指向六點整,每個人的面前的餐盤都憑空盛滿了菜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息。

“嗒、嗒、嗒……”

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幾秒後,身披黑色紗衣的導遊舉着紅色的小旗子,笑盈盈地站在食堂門口:“旅客們,這些飯菜都是按照過去的寄宿學校的食譜做的,希望你們能夠身臨其境地體會原住民孩童的生活……”

“爲什麼要我們體會呢?”齊斯用手託着下巴,毫不壓抑眼底殘存的惡意,“體會受害者的苦難,從道義層面上講,應該是施暴者做的;從理性層面上講,糾結已經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價值……”

“當然了,人類向來無法很好地釐清恩怨、愧疚、悔恨之間的關係,仇恨也並不總是面向真正的敵人……”

他說話間,常胥已經動了。

一身黑衣幾乎和陰影融爲一體,指間的瑩瑩藍光如同飛馳的閃電般射向導遊。

他幽靈一樣的身形化作殘影,幾息便到了導遊身後,鋥亮反光的命運撲克向前一劃,牽着一串血珠濺射成線。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導遊無聲無息地向前倒去,像是被抽了氣的皮球般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黑色的屍體摔在灰白的地板上濺起粉塵,血液自傷處炸開,塗抹出一道妖異的紅色。

從始至終,齊斯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系統界面看。

導遊已經死去,系統界面卻安靜如死,主線任務已完成的提示遲遲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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