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倒進玻璃杯,男人迫不及待的取下手套,捧起水杯,感受着暖意。
“你膽子真大,我都已經警告過你們那麼多次了,你還敢到處亂跑。”男人這個房間經過多次改建,裡面不僅有壁爐,還有火爐和火炕,就算沒有安裝房門,屋內依舊很暖和。
“我這個人好奇心比較重。”高命也捧起了水杯,但他卻並沒有要喝的打算。
“好奇害死貓,糊糊塗塗的活着不好嗎?”男人想要提醒高命一些東西,他擡起頭卻發現高命已經開始在屋內走動,手裡還拿着他掛在牆壁上的照片:“亂動別人的東西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照片裡是一家五口,三個孩子站在前面,父母站在後面,值得注意的是,照片正中央那個小孩的臉被扣了下來,是個漆黑的洞。剩下四人面無表情注視着鏡頭,要不是相框上寫有閤家歡樂等祝福詞,高命估計會覺得這是五個陌生人站在了一起。
他們相互之間沒有眼神和語言交流,也沒有肢體觸碰,每個人中間都隔着一段距離。
“他們是你的家人嗎?”
“嗯。”男人捧着水杯,好像陷入了回憶:“那個看起來野蠻粗魯的中年男人是我父親,他是個混血兒,也是個英俊的混蛋,他和我那個風流的爺爺不同,古板嚴肅,骨子裡又崇尚暴力,大概兩年前,他還在雪山深林裡獵殺了一頭熊。”
對於父親的情感,男人表現的有些複雜,有崇拜,也有無奈。
“站在我後面的中年女人是弟弟和妹妹的生母,她好像永遠也不會衰老,我印象當中她的臉從沒發生過變化。”
聽到男人的話,高命不由得多看了中年女人幾眼,照片裡她穿着繪有奇怪花紋的紅裙,看起來高貴、神秘又帶着一點點的血腥。
“你們兄弟三個的母親還不是同一個人?”高命揚起照片:“還有中間那個孩子的臉爲什麼會被扣下來?”
“臉被扣下來的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自他失蹤之後,莊園裡所有和他有關的照片都變成了這樣。”男人注意到了高命狐疑的眼神:“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我和他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但我和他關係非常好,從小到大都是我在陪伴他,真要說起來,我和他的關係,比他和爸爸媽媽都要親密。”
“最後那個妹妹呢?她又去了哪裡?”高命將照片放回原位,他已經記住了照片裡的所有細節。
“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了。”男人的視線慢慢凝固在照片裡妹妹那張臉上:“有時候我都在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妹妹?”
“什麼意思?”
“照片裡有她,日記本里也有她,賬目消費等等都有她的存在,可我卻記不起來她了。”男人苦惱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她長什麼樣子,我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她是怎麼消失的,我沒有一點印象。”
“你從某一天開始,在慢慢遺忘自己的妹妹?”
“那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而是一件非常突然的事情,換句話來說,雖然那個女孩在我家合照上,但我根本不認識她。”
男人一家都很奇怪,似乎沒有一個正常的。
“想不起來就彆強迫自己。”高命和男人碰了一下杯子:“對了,你剛纔說自己的父母被關在四樓,他倆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輕輕嘆了口氣,男人好像老了許多,他揹着獵槍坐在壁爐旁邊,目光和火光融合在一起:“繼母在去年冬天的時候病倒了,爸爸一直在悉心照顧她,但繼母卻日漸消瘦,病情沒有絲毫好轉。在很偶然的一天,爸爸發現繼母愛吃東湖裡新鮮捕撈的活魚,從那之後他不管外面天氣如何,都會外出給繼母捕魚,不過……”
“不過什麼?”
“爸爸總是在晚上出去,天亮之前提着一個不透明的黑袋子回來。”
“你確定那袋子裡裝的是魚嗎?”高命不相信東湖裡的魚有那麼神奇的功效。
“它們總是在袋子裡折騰,爸爸也要費好大勁才能按住它們,我其實也沒打開袋子看過,弟弟倒是因爲調皮靠近過袋子,可還沒等他打開就被爸爸趕走。”
“弟弟看到了什麼?那魚長什麼樣子?”高命越來越好奇了。
“他沒看到魚,看到了頭髮。”男人的手輕輕在黑暗中撥弄:“一縷一縷沾黏在一起,帶着腥味和泥土的頭髮。”
壁爐的火光變暗了一些,3003房間的溫度好像在下降。
“爸爸只在晚上給媽媽做飯,他燉好的湯碗上總會蓋一個木蓋子,直到進入四樓纔會掀開,至於繼母吃剩下來的部分,爸爸也不會浪費,經常躲到廚房的地窖裡自己偷吃,我有次還聽到了挖土的聲音,不知道爸爸吃完飯後在埋什麼東西。”男人又透漏給了高命一個信息,廚房存放食物的地窖可能隱藏有某些線索。
“大概是今年入冬的時候,爸爸提前將四樓的窗戶用磚塊砌死,樓道里安裝上了鐵護欄,不過那個時候護欄上還留有一扇門。”男人的眼神有些暗淡:“他親口交代我,說等他進入四樓之後,就把那扇門去掉,把通往四樓的路封死。”
“但你並沒有照做。”
“我以爲他們還會回來,所以就只把房門換成了更堅固的護欄,我也因此看到了爸爸和繼母現在的樣子,他們變成了怪物,只在晚上出現。”男人握緊了獵槍:“我家裡所有的不幸可能都和繼母有關,可我沒有傷害她的勇氣,也沒有弄清楚真相的能力,只能日復一日的守在這裡,希望熬過漫長的冬夜。或許,等到夏天,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那如果你的世界裡只有寒冬呢?”高命沒有完全相信男人說的話,這一家人都很奇怪。
“不會的。”男人搖了搖頭:“你要是真想幫我,可以去東湖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繼母吃過的‘魚’。”
天沒黑的時候白凰去過東湖,她沒有提到任何與相關的信息,高命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故意隱瞞。
“好,天亮我就去。”
“不行。”男人搖了搖頭:“我白天去過很多次了,什麼都沒有找到,‘魚’應該只在晚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