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輕便的馬車出了鄒家大門。
馬車裡除了許瑾瑜之外,只有芸香和初夏。馬車後面跟着幾個侍衛。這是明面上跟着的人,暗中守着這輛馬車的,還有十幾個暗衛。
許瑾瑜沒有拒絕芸香的安排。
如今和小鄒氏紀澤正式結下了仇怨,不過是蒙着一層遮羞布沒徹底翻臉罷了。他們兩個都是手段狠辣翻臉無情之輩。出行的時候還是小心爲好。
汴梁城是大燕京都,四周環水,水路繁華,汴梁城內的道路也修繕的寬闊平整。就連平民聚集的地方也是街道平坦。
馬車東拐西繞,在一個半時辰之後,拐進了一條巷弄。
這裡是一處長長的巷弄,住了約莫幾十戶人家。大部分的門都半開着,偶爾能見到有婦人帶着孩子在門前玩耍。
奇怪的是,馬車駛入巷弄裡,竟無人張望。
許瑾瑜心裡一動,低聲問道:“芸香,這條巷弄裡,除了你有住宅,是不是還有別的暗衛也住這裡?”
芸香輕描淡寫的應道:“這裡叫槐樹衚衕,都被將軍暗中買下了。大部分的暗衛家眷都住在這裡。平日有人進出,不會有人張望。還會有人幫着望風傳信。含玉在這裡養傷,絕對安全,小姐無需憂心。”
......感情這裡是陳元昭的地盤。
許瑾瑜心裡泛起異樣的滋味。陳元昭這三個字宛如石子投入湖心,漾起圈圈漣漪。
芸香瞄了許瑾瑜一眼,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口中又一本正經的說道:“將軍平日都在軍營,不過。偶爾也會到槐樹衚衕來。說不定今日就會來,小姐或許會和將軍‘偶遇’呢!”
許瑾瑜:“......”
看這架勢,今天必然會有“偶遇”了!
初夏俏皮的眨眨眼:“陳將軍還真是用心良苦呢!”爲了見小姐一面,費了這麼多心思。真是有心了。
許瑾瑜臉頰微熱,故作鎮定的呵斥初夏:“不得多嘴饒舌!”
初夏笑嘻嘻的應道:“是是是,奴婢這就閉嘴,待會兒保準不會多說半個字。回去在太太和少爺面前。也絕不會多嘴。”
許瑾瑜瞪了初夏一眼。一張俏臉卻悄然紅了。
馬車停下了。
許瑾瑜藉着下馬車,避開了這個令人羞澀的話題。
這處民宅位於槐樹衚衕的最裡邊,木門虛掩着。
芸香上前推開門。轉頭笑道:“小姐,這裡比不得鄒家,更比不得侯府,只是個小小的院子。裡面有五六間屋子。”
許瑾瑜擡腳進了院門,隨意的打量一眼。確實是個不起眼的小院子。收拾的還算乾淨。院子裡有兩個年輕力壯的侍衛守着。
那兩個侍衛也是陳元昭麾下的暗衛。見了許瑾瑜,立刻上前來行禮:“見過許小姐。”
陳元昭對許瑾瑜的心意如此明顯,將來必然會是將軍夫人。暗衛們自然不敢怠慢。
許瑾瑜微笑道:“快些免禮。”
芸香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侍衛就退到了一旁。
“含玉在最裡面的屋子裡養傷。”芸香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小姐。奴婢這就帶你進去。”
許瑾瑜點點頭,跟在芸香的身後走了進去。初夏忙跟了上去,渾然不知那兩個暗衛在擠眉弄眼的使眼色。
這個俏丫鬟就是周勇那小子的心上人麼?果然生的水靈可愛。怪不得周勇上了心......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飄了過來。
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的少女靜靜的躺在牀上,全身幾乎都裹着白色的紗布。宛如破敗的娃娃一般又被拼湊到了一起。
呼吸微弱,似乎隨時都會嚥氣。
許瑾瑜心裡一陣惻隱,低低的問道:“她一直都沒醒麼?”
芸香低聲答道:“找到她的時候,她被扔在柴房裡,渾身血跡斑斑,幾乎快斷了氣。我們給了鴇母一筆銀子,又趁着半夜將她帶了出來。找了大夫替她治傷。大夫說她右胳膊全斷了,就算接上,以後也不能再動筆寫字。全身上下都有傷,失血又過多,幸好沒傷及五臟六腑,不然,這條命就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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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道:“她一直高燒未醒,奴婢也不清楚她的嗓子如何。今日特地過來,總得將她叫醒纔是。”
許瑾瑜嗯了一聲:“我來叫醒她。”
說着,走到牀邊,輕聲喊道:“含玉!含玉!醒一醒!”
含玉毫無反應。
芸香咳嗽一聲道:“小姐,這樣喊她怎麼會醒。你且讓開,我來叫醒她。”
許瑾瑜只得讓了開來。
芸香走上前,忽的伸出手在含玉包裹好的傷處拍了一拍。劇烈的疼痛,令昏睡不醒的含玉皺緊了眉頭,嘴脣動了一動,卻毫無聲音。
身體一旦被喚醒,無處不在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
含玉終於睜開了眼。全身不自覺的顫抖着,臉上溢滿了痛苦驚恐絕望,直愣愣的看着芸香,眼中卻毫無焦距。
宛如置身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中。
許瑾瑜心裡微微一酸,輕輕說道:“含玉,不用怕,是我。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熟悉的聲音入耳,含玉終於有了些反應,茫然呆滯的目光看了過來。嘴脣微微一動,看口型,分明是在喊表小姐。
看着含玉這般模樣,就連初夏也是一陣心酸,情不自禁的上前兩步說道:“含玉,是小姐讓人暗中將你救了出來。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安心養傷。”
含玉遲鈍麻木的大腦終於慢慢清醒,昏迷前的痛苦回憶頓時涌上心頭,淚水嘩地涌了出來。
捱打的時候,兩個婆子口中污言穢語不絕。她知道自己會被送到最低等的窯子裡,絕望的只想一死了之。再之後的回憶裡,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痛苦。
沒想到,竟是許瑾瑜救了她。
她一直忠心耿耿,精心盡力伺候,從不敢違抗小鄒氏的命令。小鄒氏和紀澤私會,她常是整夜不睡的守在門外,從不敢走漏半點風聲。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小鄒氏要如此對她!
身爲奴婢,性命就如此輕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