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奏不錯啊。
方木泉邊看電影邊點了點頭。
外界都等着唱衰蔣舒明,業內也不乏有人吐槽他只會拍言情偶像,今天這一看,鏡頭語言運用得很是老練,情節流暢自然,主角特徵明顯,容易理解,也抓住了觀衆的情緒。
方木泉是專業影評人,主打的領域就是恐怖、懸疑、犯罪、推理這幾類,他筆鋒老道,重點新穎,且爲人誠懇,不論好片爛片都會去看,好的用心誇讚,爛的也會指出缺點如何如何,從不因接商單而昧着良心做不實評價,在某瓣上的風評和口碑極好。
男主角季聲是個年輕小片警,有點小帥,性格開朗熱心,愛笑愛鬧,有正義感,異性緣不錯……
方木泉記錄着這些信息。
這是個不算太常見的男主設定,一般來說,犯罪懸疑片的主角都有着一個共性:好奇心極強,且少部分喜歡作死。但從開篇和小旅館的情節就能看出,季聲是個有些懶散的佛系青年,對待工作雖然認真,但也有拖延症和偷懶的時候,爲人略顯輕佻,但真遇到了大事又勇敢果斷。
小旅館的這段就是個小亮點,當時季聲在日常巡邏,聽到人的呼喊聲後,二話不說衝進小旅館救人,當年輕的老闆娘哭着說孩子還在裡面玩捉迷藏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再次衝進火場,把兩個小孩連揹帶抱地救了出來。
有趣的是,他做賊似的救完人就跑了,溜進小巷子裡掏出手機看前置攝像頭,逃跑的理由竟然是“頭髮都燒捲了,一點都不帥”。
一個豐滿的小片警形象頓時立起來了。
此時,熒屏上已經播放到了季聲因噩夢驚醒,被上級領導趕回家休息的劇情。
“回來啦?”
季聲家裡有個中年人,鬢髮略有發白,精氣神倒是很足,穿着便服在搬花,此時頭都沒擡便說道。
男主角季聲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順手幫他把花搬進裡屋。
“誒呦呵,你這黑眼圈。”中年人道,“熬夜打遊戲了又?”
“叔你不要污衊我。”季聲又打了個哈欠,“唉,睡不着啊……”
他本來直奔臥室,腳步在中途停了下來。
“叔。”季聲看着他的叔叔季濤,“我想問你個事。”
“說。”
“我爸媽……真的是車禍死的嗎?”
季聲一隻手輕輕握拳,目光沉凝。
在侍弄花草的季濤動作頓了頓,轉過身來:“怎麼啦?”
“我夢見他們了。”季聲猶豫着說,“那次,那次火場之後,我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裡火光沖天……”
隨着他的講述,畫面再一次黑暗下來,嘈雜的低語四面八方涌進觀衆的耳朵。
哦?這樣的轉場?
方木泉眯起眼睛,電影剛開始沒有多久,主角的夢境已經出現到第三次了,難道懸疑的點就是他的夢?
他唰唰動筆記錄着自己的推測,實時感受也是觀影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竊竊私語聲在這時以極快的速度放大音量,逐漸到了震耳欲聾的程度——
“愛萍!”
砰!!
在破了音的男聲中,年輕女人的腦袋被鐵釘刺了個對穿!!
場景一時模糊,又重回清晰,女人的屍體掛在釘柱上,那柱子血跡斑斑,扎滿鐵釘,看起來極其恐怖。
可更恐怖的是女人本身,死去的她睜着眼睛,嘴角卻帶着一絲恬淡滿足的笑意。
好詭異的設置!是劇情重點來了?方木泉下意識撐起身體。
唰!!
又是一聲!
在女人的腳邊,上半身挺起的男人瞬間倒下!鮮血噴涌!
“嘶!”
底下有人輕輕出聲。
一隻腳出現在鏡頭裡,腳上穿着軟靴,靴尖伸出一截短刃,殷紅的血液不斷從刃上滴落。
原來如此,這是主角父母的真正死因……方木泉盯着屏幕,手下快速盲寫。
這可能涉及一場大案子,或者——
鏡頭隨着那隻腳的收回猛地拉遠,血腥匯聚之處一個少年人孑然而立!
屏幕如人的眼睛一般,時而閃動,彷彿誰在緊張地眨眼。
可想而知,這就是主角季聲,也就是“我”的視角了。
“什麼?”
方木泉聽到旁邊傳來小聲的驚呼。
他眉頭一皺,兇手難道是這個少年?明明是懸疑片,卻這麼快把兇手告知了?
剎那間,少年猛地轉過了頭!
“我”被發現了!
凜冽兇狠的眼神撲面而來,殺意刺穿了熒幕刺穿了鏡頭,如一把冰冷的尖刀直直插進了觀衆的天靈蓋!
“臥槽!!”
方木泉脫口而出。
主角季聲也隨之醒來!
場面頓時爲之一緩,方木泉嚥了口唾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餘光打量着身邊人的反應。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髒話,甚至剛纔爆粗的都不只他一個人,女聲裡更是夾雜着驚叫。
方木泉旁邊的人嚇出一身冷汗,此時正撫着胸口平復慌亂的呼吸。
他這反應……
和主角季聲一模一樣!
方木泉意識到這一點後,雞皮疙瘩頓時顆顆鼓起。
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搓搓胳膊,明明穿着厚實的外套卻依然覺得脖頸和心臟有股涼風颳過,眼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剛纔那瓢噴涌的血柱和女人未能瞑目的笑臉。
“不對勁,不對勁……”
季聲的心跳聲作爲背景音插入進來,噗通噗通,伴隨着粗重的喘息,寫滿了殘留的恐懼。
“這不對勁……”
季聲喃喃重複着,翻身下牀,扭開臺燈,伸手去觸碰書桌上的相框。
相框裡有兩張模糊不清的二寸照片,只依稀看得清一男一女的輪廓。
“爸,媽……”
季聲捧着相框,眼尾發紅。
看了一會兒,他抹了抹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披上衣服走出臥室。
起夜的季濤從家裡的衛生間出來,就見黑漆漆的客廳上坐着個人,把他嚇了一跳。
“你這,大半夜的幹嘛呢?”
季濤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要不是你叔叔我當年好歹也是個特警,還不被你嚇死。”
他打開客廳的燈光,季聲就坐在那裡,雙腿分開,手肘拄膝,十指相扣,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渾身微微顫抖。
“又做噩夢了?”
季濤嘆了口氣,走去他身邊坐下,輕輕順着季聲的後背。
看得出來,他是很疼愛這個侄子的。
季聲閉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叔叔的身旁蹭了蹭。
“叔。”
他擡眼看向季濤,顫着聲音說,“我夢到了……我夢到了。我夢到爸和媽了。”
季聲咬着牙,哭腔從牙縫裡流出來。
“從那次失憶之後,我第一次……看見了他們倆長什麼樣子……”
季濤撫背的手猛然一顫,頓住了。
“一定是的。”季聲雙眼通紅,“一定沒錯,我知道就是他們……”
他的瞳仁已經蒙上了一層水光,卻始終不肯落下。
“叔。講講吧。”
季聲喉結滾動,眼睛直直地盯着季濤,“我看見了,我爸媽纔不是車禍,他們是被殺死的,被……”
他渾身發冷,忍不住抱住了自己。
“被一個少年,一個,一個特別可怕的……”
季聲說不下去了,手指扣進了兩側的手臂。
季濤看着他,表情幾次變換。
“求你了,叔,你告訴我吧。”季聲哀聲道。
令人難耐的沉默過後,季濤深深地嘆了口氣,從茶几下拿出一包煙點燃,那張白日裡滿是精氣神的臉在煙霧中顯得分外滄桑,眼睛也彷彿被薰到了似的,泛起紅來。
“你說的沒錯。”
季濤啞聲道,“哥跟嫂子他們當年是被殺死的。”
“殺了他們的人,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
“他叫……
“‘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