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聲成功破獲了這條毒品交易鏈,解決了近幾年來的數件大案。這個組織比起殺害他父母的組織來說道行尚淺,在抓獲了幕後老大之後,季聲從他嘴裡問出了毒品的來源,果不其然是當年從那個犯罪組織裡逃出來的某個二把手,前後伏筆回收,線索環環扣住。
然而,恐怖的是,那人早在十年前進了監牢,誰又能想得到已被抓獲歸案的人,竟然還能足不出戶在外聚集起一批新的不法勢力?
這個情節盲點拋出來時,成功給觀衆激起了一身冷汗。
“‘燈下黑’啊……”
方木泉嘖嘖讚歎。
緊接着,劇情便進展到季聲去探監,與這位梟雄在監控室裡的一段對話。
“‘赤那’?”
那位面相瞧着分外慈和的人稍稍回憶,古怪地笑了兩聲,“你問他做什麼?”
季聲經過數十次歷練,與人周旋套情報的功力不可同日而語,應對得相當自如。
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言語處處都是陷阱和反擊,能跟得上思路的影評人大呼過癮,即使跟不上的,也能感覺得到兩人平靜之下劍拔弩張的氣氛。
終於,季聲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說道:“你找的那東西,就在他手上。”
二把手神情細微一變。
“你們組織當年分崩離析,藥品配方、毒品貨源,哦,還有老闆的絕大部分財產,都下落不明。”季聲保持着微笑,隔着層玻璃慢慢貼近對方的臉,慢條斯理道,“劉先生,苦苦找尋了十年,卻還沒有結果,您一定很不甘心吧?”
“況且我聽聞,組織裡給殺手的定位有四個層級。”季聲上半身重新回到椅子背上,“最高級的‘赤那’,只有他一個,也只聽命於老闆一個人。怎麼,你是覺得……找到了他以後,能讓他聽你的話?”
威逼利誘種種手段之下,尤其是在季聲出示了他情人和孩子的照片後,二把手總算鬆了口。
他拳頭攥緊了,砸向玻璃的力道卻很輕,有股強行剋制住的咬牙切齒。
“那人沒有名字,組織裡只叫‘赤那’。老闆是半個蒙省人,‘赤那’在蒙語中就是狼的意思。”
伴隨着二把手的講述,畫面黑了下來。
“老闆不知從哪淘到了配方,製作出了AS03號藥劑。那個藥相當可怕,能讓人無視痛苦,即使剩下一顆頭,都能用盡力氣咬死敵人。
“赤那就是唯一一個注射了這種藥劑並且活下來的人。不,他不是人,他是個……怪物!”
顫抖的尾音砸下,屏幕驟然一亮。
粗獷的喝聲中,少年輾轉於幾個大漢之間,動靜皆是殺意迸發,出手狠辣果決,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股濃烈的血腥氣!
他氣場凜冽出衆,萬中無一,動作拳拳到肉,斷骨的聲響接連爆開,然而令人最不寒而慄的,不是他可怕到怪異的力氣,也不是他畸形鋒利的手指,而是他從頭到尾的招式,全然沒有一絲排演過的痕跡!
方木泉瞳孔緊縮,打戲毫無設計痕跡,全程一鏡到底,蔣舒明哪裡找來的這演員!
等等,剛纔上臺的時候他有在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多時,這一段虐殺結束,畫面定格在少年赤那捏爆了對手心臟後的背影。
“這可真是回憶‘殺’啊!”
前排某個人這才心有餘悸地輕聲道。
遍佈血肉與臟器碎片,如同人間地獄的場景裡,唯有少年赤那站在那處,如同一匹結束狩獵重新蟄伏的兇獸。
畫面沉暗壓抑,殷紅血液滴滴下落,一枚別針靜靜閃爍着金屬的微光。
赤那的背影與季聲夢裡的影子完全重合,他再一次從夢境中睜開了雙眼。
破舊的小旅店內,季聲頂着淡淡的黑眼圈和淺青色的胡茬,掀開被子下了牀,走到洗手池前。
“我會找到你的。”
他用力洗了把臉,雙手撐着水池邊緣,目光如魔怔般緊緊盯着那面鏡子。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背景音樂突然響起!
鼓聲的爆發,詠歎調般的女音高聲吟唱,畫面流暢轉場,描繪出季聲四處輾轉的身影。
“沒有消息了,真的。”
“那個有名的殺手?他早在爆炸裡死了。”
“據說在現場發現了屍體,墓地?怎麼可能有墓地,那種地方的人自然是扔了完事……”
“遺體很有可能還被保存着,現在組織老大不知所蹤,但AS03的配方還在他手上,我覺得,他那種人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實驗素材’落到別人手裡。”
各種人的語音交雜着,畫面停在了辦公室內。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索命似的唸叨中,情緒達到峰值,無比煩躁的季聲一把揚起手中翻閱過無數次的資料!
紙張灑滿整個房間,有兩張半砸半落在了菸灰缸內未曾熄滅的菸頭處。
火苗騰起。
季聲猛然間反應過來,伸手去救,卻突然愣住了。
跳動的火光映在他佈滿了血絲的眼睛裡,像一把靈感的鑰匙。
火焰的特寫在熒幕上放大,畫面再一次承接到另一處。
那是僅僅露出了下半張臉的,犯罪組織的老闆。
他側耳聽了聽什麼,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總該長大的。”
那是表情淡然的赤那站在處罰場,視線落在被五花大綁的季海和周愛萍身上。
那是繃着一張臉,小心翼翼安裝着炸藥的季濤。
那是周愛萍無聲說着什麼,卻話未說完便被赤那掐住脖子提起,在釘柱上撞穿了腦袋的臉。
……
沉悶而窒息的靜默中,爆炸聲猛地迸發!
是危險!!
赤那弓起身子,在熊熊烈火與坍塌的房樑中拔足狂奔!
火舌吞噬了他的身體,燃燒得刺眼,只有一個模糊而扭曲的人影。
轟的一聲!
“他沒死!只是不是從前那張臉了!”
身着警服的季聲猛地站起。
周身焦黑的赤那驟然倒地。
……
“這是懸疑片嗎,這他媽分明是驚悚片!”
底下有人狂搓手臂,心臟突突直跳。
“你們兩個,平靜下來了嗎?”
觀衆席第一排,秦絕無奈開口。
她靜靜等待了幾秒,左手被林肖晗放開,右手被鄔盎放開。
好傢伙,指甲一個比一個長。
秦絕收回扶手上的手臂,嘆了口氣。
疼倒是不疼,就是覺得孩子心性果然還得練。
看電影尚且如此,真遇到點什麼大事可怎麼辦?
思緒流轉間,屏幕重新亮起,令人有些驚訝的是,後期直接用了一條直線,將畫面分成兩處。
“雙線並行?”
方木泉狐疑道,過了幾分鐘又馬上否定了自己,“不,這不是單純的雙線並行。”
左側的畫面是季聲的現在時,而右側是赤那的過去時!
好大膽的手段!
坐在觀衆席的記者有不少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到目前爲止,電影中給出的信息還是季聲與赤那年紀相仿,因此現在這個畫面就顯得像是出了bug,一時間令人茫然。
即使是影評人裡,能像方木泉這樣快速反應過來的人也不多。
獲取了新突破口的季聲,再次踏上追尋赤那的道路。
而因爆炸燬容,做了全身植皮,整了容的赤那,則繼續留在了老闆身邊。
老闆沒有放過這一次意外,順勢讓改變了容貌的赤那從明面上的殺手變成了背地裡的暗樁。
那次爆炸陰差陽錯之下毀掉了一個極爲重要的隱秘實驗室,令組織元氣大傷。
表面三把手、實爲特警的季濤的叛逃,更是進一步加大了對老闆的打擊。
又過不久,犯罪組織內部紛亂四起,偌大的組織死的死,逃的逃。
老闆覺察到了心腹叛變,提前將組織的核心機密告訴了赤那,而後失去蹤跡……
赤那被扔在某處,許久等不來接頭人,飢餓之下走出屋門,漸漸成了街上的流浪漢……
季聲重新梳理起關於毒品鏈的線索和痕跡,資料上閃過了王梓倩的照片。
——邋邋遢遢的赤那縮着肩膀,慢慢路過一條小巷。
季聲翻開資料冊。
——少女的尖叫聲傳來。
季聲的目光落在了幾枚便籤上,上面寫着尋訪來的情報。
——幾個流氓把她堵在了巷子口,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每張便籤的背面都簡單畫着情報提供者的面部速寫,標註出特徵。
——掙扎間,女孩的臉暴露在月光下,耳釘閃閃發光。
速寫與她的臉同時定格,陷入重合!
是林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