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拍,秦絕和高木龍被飾演何冶的演員辱罵踢打,不得已向泔水桶靠近。
這條只切了特寫和中景,超清鏡頭下細節分毫畢現,緊接着採取無人機航拍的方式,離得很遠拍攝出並不顯眼的過程,取景框裡只有三個模糊的身影,但從身材和位置就能準確地判斷出分別是誰。
雖說賀栩以現實的拍攝手法聞名,但並不意味着他老人家就只會這一項技藝。
任何藝術作品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張弛,此處配合着何冶的臺詞,想必會營造出毛骨悚然的效果。
畢竟,想象力纔是恐怖的最大源泉。
這幾條過得快,剛一結束高木龍就退後了幾大步,彎着腰乾嘔,旁邊的助理趕緊送上冰袋和薄荷糖,好多演員遇上惡劣的拍攝環境都靠這些東西苦苦支撐。
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受不了這個,急急忙忙把泔水桶運到遠處,但留了個小臂那麼高的小桶,裡頭的剩飯剩菜還要繼續用。
空氣裡殘留着腐壞的味道,秦絕臉色未變,彷彿嗅覺失靈似的,走到乾嘔不止的高木龍旁邊。
她伸出手,食指中指彎曲成C形,一把扣住高木龍的手腕,找到腕部內側離手掌根部最近的兩條大肌腱,指節猛一發力,狠狠按壓住肌腱之間的凹槽。
“嗷——”
高木龍嘴裡的薄荷糖差點吐出來,抖得一身肥肉波濤起伏。
他本就體格壯實,這一嗓子中氣十足,引得整個劇組和附近待命的羣演都看過來。
不明所以的圍觀羣衆何暢臉唰地一白,連退三步。
“再喊就缺氧了。”秦絕淡定出聲。
“嗷…………啊。”
高木龍的嘶嚎聲戛然而止,呆愣愣地舉起被無情迫害的那隻手,“咦?”
“不想吐了吧。”秦絕還是很淡定。
“確、確實。”高木龍胖臉茫然。
“嗯。”
秦絕頷首,轉身離開,留給高木龍和他助理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這是個常見的制止嘔吐小技巧,一般來說按壓30秒到1分鐘,反胃感就會適當減輕或消除。
不過以高木龍的體型來說,普通的按壓根本沒用,說不定都沒按到地方就被脂肪阻隔了,還得秦絕這種大力出奇跡才行。
“這傢伙,稀奇古怪的技能可真多。”
湯廷同樣是容易被氣味刺激到的那類人,剛纔賀栩都沒捂嘴,他也不太好意思像其他人似的拿塊布或扯着衣領蒙上,一直努力壓抑着噁心感。
剛纔照着秦絕的動作有學有樣地試了兩下,嘿,還真挺有用。
簡單的欣喜之餘,湯廷突然想到了爲什麼秦絕會擅長這些,神情一滯,漸漸沉重起來。
聯想到那次試鏡時真實到可怕的演繹,他嘆了口氣。
這孩子,不知道她到底有過多少次難熬的經歷啊……
湯廷自己有個女兒,本着窮養兒富養女的原則,女兒那都是從小就捧在手心裡的。反觀秦絕,越是細思,越不敢深想。
那個瘦削佝僂的側影仿若一個縮影,背後籠罩着極大的黑暗,在她身後鬼魅般張牙舞爪。
短暫休息,場記再度打板。
和高木龍今天最後的日場對手戲是在離校的路上。
彼時兩人剛剛從何冶的魔掌下暫且逃脫,頭髮、臉頰、肩膀甚至胸口上都是剩飯剩菜的污漬,莫森略長的鬢角上還黏着一根被嚼爛的芹菜,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湯。
這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疲憊地前後在小道走着,誰都沒有說話。
快到一個拐角時,有隻流浪狗迎面走來,小狗似乎是聞到了古怪的氣味,朝他倆汪汪大叫。
“啊啊啊!!”
走在前面的曹昊慌得直往後躲,莫森也被叫聲嚇了一跳,但腳步下意識地落在了曹昊前面,瘦小的身體擋住他,畫面看起來有些好笑。
“去……去!”莫森用嘶啞的聲音說着,抖着手臂揮趕,“快走開!”
那流浪狗吼叫了一陣,甩了甩尾巴走了。
兩人目送着它跑遠,都用力鬆了口氣。
“莫……莫森。”曹昊滿臉通紅地從莫森身後出來,嚥了咽口水小聲道,“那個,謝謝你。”
莫森肉眼可見地呆滯了一下,聲音有着明顯的無措:“啊,沒、沒事。”
他方纔晦暗無神的眼睛突然多了點神采,嘴角細微地向上扯了扯。
“嗯……曹昊,你怕狗?”
莫森擡頭問。
曹昊不自在地低下頭,遲疑着說:“是啊……很丟人吧?”
明明自己是個別人見了都會害怕的大塊頭,卻面對着那麼小的流浪狗都怕得後退。
明明是看起來很厲害的人,卻懦弱得要死,被何冶整天欺負着都不敢反抗……
“沒有啊。”
莫森輕聲說,“我見過的。我奶奶村裡的大黃狗,叫起來特別嚇人。”
“啊、對對!”曹昊連連點頭,笑容漸漸不那麼難堪,“我就是小時候被狗追着跑,之後就……就一直很怕,聽到狗叫聲就怕。”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森,你真厲害。”
瘦小到能被曹昊身影完全遮擋住的莫森眼神左右閃動着,小幅度地咧開嘴,笑了一下。
……
“卡!”
賀栩擡手,攝像暫停下來。
這場戲要切的分鏡較多,加上有流浪狗這個不好控制的因素,來來回回拍了十幾次。
高木龍重重出了口氣,從戲裡脫離。
對錶演的專注一定程度上讓他忘記了身上難聞的味道,現在反應過來了,就趕緊學着秦絕教的按壓動作,把乾嘔遏制在搖籃裡。
“謝謝秦老師。”
高木龍憨厚地笑了笑。
秦絕如莫森般呆愣了半秒,眨了眨眼,侷促地回了個幅度很小的微笑。
“嗯,不客氣。”
這種小事……沒什麼吧?
他們兩人的反應,都被負責拍攝花絮的工作人員如實記錄在了攝像機裡。
賀栩擺擺手,讓演員去換衣服。
秦絕作爲主演,接下來還有跟何暢的日戲,高木龍的下一場則是夜戲,還能多休息一會兒。
何暢被叫去補拍特寫的時候,秦絕和高木龍就回到了臨時用作換衣和化妝的那間教室。
高木龍的助理也是個勤快又會辦事的,早燒好了熱水倒在臉盆裡,兩人進去先洗了個頭。
賀栩拍攝時非常“狠心”,那一小桶泔水可以說是倒頭澆上去的,高木龍還好,他是寸頭,湯汁剩菜都掉到臉和衣服上,頭髮長些的秦絕就慘了,擰都能擰出一股帶着餿味的湯。
來來回回過了三遍水,秦絕的頭髮纔算能看,溼漉漉的飄着洗髮露的味道。
在旁拍花絮的攝像師三十多歲,手法老道,性格也很好,剛纔知道自己不方便出聲打擾,此時則有意幫他倆調節心情,邊跟拍邊笑道:“換衣服能拍嗎?”
高木龍當了幾年綜藝諧星了,轉換心情自有一套,當即樂呵呵道:“我可沒啥能拍的,都是肉。”說着還啪啪拍了兩下肚皮。
秦絕花了一段時間才勉強齣戲,含着笑容道:“沒關係,我都可以。”
“嚯~”攝像師老謝一樂,“秦老師,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看出來他在故意逗樂,秦絕帶着感謝之意順着話道:“真沒事,其實我也沒什麼能拍的。”
後面還要**着出鏡呢,花絮而已,真的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