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沒事沒事。”村長聽了事情原委,連連擺手,“哪有賠不賠的,來我先給您看看,別影響了您劇組日常出行纔是呢。”
秦絕笑笑,將小電驢搬進院子。
村長年紀略大,身子骨倒還挺硬朗,眼神也好,擰開了院子裡的白熾燈,細細一看,又上手摸了摸,鬆了口氣:
“演員老師您謹慎,這小電驢沒損傷嘞,您看,就是蹭出來的印子嚇人,哪裡都沒壞。這車嘛,磕磕碰碰多正常。”
村長給秦絕指完,又笑呵呵道:“不過路上出了點事是容易不放心,要不您先歇會兒,或者騎我家這個備用的回去休息,這輛小電驢留在這換個新輪胎,明早放到村頭給您用。”
“行,沒事就好,麻煩您了。”
秦絕和氣笑道,“那我在這等一會兒,不把這事搞定了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哦呦,演員老師真是實在人。”村長笑道,“您要不進屋看會兒電視?”
“沒關係,正好我吹吹風,棚子裡熱得很。”
“行,您先歇着,我去叫我兒子,他幹活比我快多了。”村長點點頭。
“好。”秦絕禮貌點頭。
進屋出屋的事,用不了太長時間,村長兒子就住他們老兩口對面,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壯漢子,比他父親寬了一圈不止。
寒暄了兩聲,這個叫鄧樹山的男人就打開了工具箱,拿着器具在院子裡拆起輪胎。
“鄧哥是學汽修的嗎,真專業。”秦絕挑起話頭。
他們劇組的人在村長看來都是大客戶,可不能招待不週,於是熱情接話道:“是,年輕的時候去城裡學過兩手,平時就在村裡給大家修修東西。”
“哦——”
秦絕應道,又笑,“怎麼不去城裡找份工作呢,這個年紀正好又穩重又會做事,老闆就喜歡這樣的人。”
“哈哈哈哈。”鄧樹山聽了也笑,“謝謝演員老師了,是我這人沒什麼志向,還是喜歡呆在村裡,種地管田看看山啥的。”
“也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麼。”秦絕含笑接話,又“哦”了一聲,“說到山,昨天還聽陳姨提過她兒子呢,聽說是個守山的小夥子,咦,是守林人還是守山人來着?”
她看向村長,村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趕緊說道:“您說的是陳妹子吧,唉,沒想到打擾到您了,是這樣,她家兒子早些年出意外了,小夥子是個守林人,平時也呆在山裡不出來,大家就沒注意,直到連續兩個月了都沒個信兒,進山的看林邊屋子空了,這才……”
他聲音並不穩當,有點發抖,語速也快了不少,試圖拿往事吸引住秦絕,讓她注意不到鄧樹山僵硬而沉默的背影。
“啊,原來是這回事。”秦絕認真聽着,時不時跟着點點頭,“真難啊,我沒見識過大山裡是什麼樣子,說不定是被狼叼了……課本上的《祥林嫂》就這麼講的,山裡危險。”
“是,是。”見她一副學生不諳世事的模樣,村長的語氣舒緩了不少,“我們當時都不同意來着,畢竟樑子太年輕了,平時還性子急,自己在山裡多危險,但他非要去,上頭也批准了,給證了,勸不動哎……”
“那新的守林人是誰呢?”
秦絕只當聽個故事,一個人沒了就彷彿故事角色領盒飯了似的,時間距離都遠,並不在乎,饒有興趣地問到下一個話題。
“唉,不瞞您說,我們這片山啊,又偏又荒,也沒個開發的地方,不然我們能把最大的那塊地圈給投資商,讓他們建影視劇外景麼。”
村長唉聲嘆氣地說着掏心窩的實在話,“劉樑沒了以後,上頭也不給個準確答覆,總說是人還沒找到,判別不了死亡情況,就這麼拖着……”
“哦……是常有這種事。”秦絕接道。
“是哎,後來我們也沒辦法,反正山就在那放着,跑不了,就讓村子裡的青壯年輪流過去看看,呆個一兩天。”村長討好地笑笑,“演員老師,這話您可不要和別人講,我們也是……”
“我知道。”秦絕很瞭然地點了點頭,“不然也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了。”
“誒,那劉樑之前的守林人呢?”她突然又想到,“他們守林人是退休制吧?既然劉樑不見了,就沒有退休再就業的說法?這不就事情解決了嗎?”
“哈哈哈哈,演員老師是文化人,會用詞。”還在折騰輪胎的鄧樹山擦了把汗,插話笑道,“之前守山的是老王,哦,樑子就是他看着長大的,可惜後來年紀大了,看山時沒注意,摔斷了一條腿,腦袋也磕壞了,他也孤苦伶仃的,沒多久就病死了。”
“啊……”
秦絕像是聽不得這麼殘酷的事情,皺了皺臉,“那村裡人沒有照顧他嗎?”
這話實在太天真了,村長露出一臉大人看孩子的複雜表情,到底沒說什麼,只是訕訕笑道:“話是這麼說,但這……不是最親的人,誰也不能保證照顧得又細又好。”
“啊,也是……”秦絕低落了一下,“政府呢?政府不給撥款嗎?”
“撥是撥了,唉,演員老師您可能不瞭解,這人一老啊,身上的病就多,哪裡是一點小錢就全治好的呢。”
村長嘆息。
“那劉樑呢?”秦絕像是非要抗拒這個結果一樣,鍥而不捨地槓起來,“不是說劉樑被他看着長大的嗎?”
“這。”村長苦笑了下, “那時候樑子在外考證呢。他沒上農業大學,要做守林人就得另外考證,這不就沒來得及……”
秦絕長長嘆了口氣。
“好吧。”她這才放棄追問,表情沉重,一看心情就不是很好,“陳姨說,劉樑喜歡跟着大伯進山,這個大伯應該就是老王了吧,真可惜,明明是這麼好的故事,劉樑也跟他大伯一樣做了守林人,多好的傳承……”
對於這種小孩子一般,明知道結果卻還要不停反駁糾結的行爲,村長有點哭笑不得,順口安慰了兩句。
“唉,也是。”秦絕懨懨地應道,語氣很不是滋味,“陳姨說她兒子被山神接走了,或許是真的吧。”
孩子需要一個童話般的結尾,於是村長附和起來。
這個“故事”越像個故事,自然就越好。
“本來想聽點開心的,唉,又是這麼致鬱的情節。”秦絕撓撓頭,自我安慰道,“沒事,說不定劉樑真的遇到了神靈,被點化了呢。嗯,我就當昨晚那隻鷹是他好了,這麼想想舒服多了。”
村長和鄧樹山同時呼吸一滯。
“鷹?”村長驚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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