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比想象中的要順利。
昨夜森染追蹤發現鄧樹山與那羣人的聯絡方式只有電子郵件一個渠道,應當是爲了避免使用即時通訊軟件時留下不必要的痕跡。
不論是發信還是收信,兩邊使用的郵件賬戶都是臨時的,內容在已讀後會立即被刪除,倘若不是森染,要挖出那羣人還真有些難度。
好在他們發展的線人鄧樹山沒什麼腦子,從林間小屋的監視器現狀就能看出他平時偷懶,果不其然,這一次的郵件裡也是撇清了自己的失誤,用了一大串行話,拐彎抹角地說那隻鷹又過來搗亂,不知道是不是帶了個人過來,末了問“馮哥”日子是不是快到了,要不要順便來看看。
秦絕一邊淺眠,一邊等着自家閨女的提醒,大約在凌晨四點鐘,那夥人回了鄧樹山的郵件。
多虧了他的愚蠢和遮掩,馮哥一夥將秦絕當成了又一個劉樑,只罵了鄧樹山兩句慫貨,說他“不敢殺雞宰貨,又要兄弟擦屁股”,最後提到了最近空閒,會過來搭把手。
這羣人的行動力着實不慢,只過了一天,森染就報告說在公路監控裡看見了鄧樹山接他們的身影。
“三個人,兩男一女,皮衣寸頭額角有疤的是‘馮哥’,另一個男性被他叫做‘鷂子’,女人名叫‘秋玲’。”
森染早已侵入鄧樹山的手機,對敵方的情報一一道來,“他們是僞裝成登山客過來的。”
彼時秦絕已經和卿卿揮別,關掉了直播,聽到這話冷笑了聲:
“倒是明目張膽。”
也是,自家父親就是村長,事事有他兜底,的確沒什麼好怕的。
秦絕給已抵達城裡的張明去了個消息,讓他和程錚派來的人接頭,順便等着報警。
畢竟,現在終歸沒有劉樑被害的確切證據,秦絕在拍戲,又不能指望着森染操控無人機把那塊巨石擡起來,然後拍下那頭熊的慘狀。
若是那羣人依舊警惕,不打算出現,她倒是可以找機會攝錄證據,報警立案,但當下正好引蛇出洞成功,乾脆直接跟他們打個照面。
做出這個選擇的根本理由還是因爲答應了那隻鷹,既然它想報仇,那應下了這個忙的秦絕就把仇人都帶到劉樑的墳前。
如果那隻鷹想以血還血,她不會攔着。
指望一個從末世回來的人遵紀守法,真沒多大可行性,更何況秦絕面對的是幾個暴徒,她唯一的顧慮只有面對自家卿卿時的罪惡感。
她們喜歡的、肯定的、正努力學習工作想要奔赴到的人,手裡染過的性命一大堆,實在不是什麼好人。
閉眼定了定神,秦絕熟練地換好裝備帶好武器,閃身離開。
空中傳來了熟悉的振翅聲,秦絕微妙一頓,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到底不是劉樑,即便吩咐了雀鷹在山林裡呆着不要出來,這傢伙還是執拗地飛過來給陳淑蘭送果子了。
“阿爸,他們看到了……!”
森染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秦絕微一點頭。
這鷹肯定會直面那些人,早晚都要暴露,問題不大,至於兜底就交給她吧。
沒有停頓,秦絕回到房間,很快套了身衣服推開門,往院子走去。
“劉姨!”
她先喊了聲,小跑到劉大媽面前,低聲道,“拜託您一件事,可以嗎?”
“好啊,這是咋啦?”劉大媽也剛看完《熔爐》花絮,正唏噓着。
“我之前讓張明進城拿了點東西,嗯……給陳姨的。”秦絕故意斟酌了一下,聲音繼續壓低,“就,您能不能請她過來看看電視,說說話什麼的,讓她先不要回家,好讓我把這個驚喜準備好。”
劉大媽愣了一下:“這,你可真是……”
“看她那個樣子,心裡難受,能幫點是點。”秦絕接着說道,“我弄了些小玩意兒,看看能不能解開她的心結,反正不害人,總歸試一試。”
“行,行。”劉大媽連連應着,“那我去叫她過來。”
“哎。”秦絕輕笑着點點頭,“麻煩您了,我也得準備好一會兒,這個時間段就在屋子裡不出來了。”
“懂,你放心吧!”劉大媽笑道。
秦絕見劉大媽往陳淑蘭的院子去了,才又囑咐了在門口玩手機的劉棟一句,匆匆回了房間,重新出發。
她聽着森染的彙報,先摸到了鄧樹山的房子背面,恰好蹲到了村長招呼着他兒子單獨說話,遂熟稔地躲進陰影。
“爸,都快進山了,有什麼事回來再說!”鄧樹山道。
村長猛吸了兩口氣,低聲說:“你怎麼直接把人叫來了,這……”
“你不用慌,本來也要到日子了,那金絲猴不好養,馮哥他們過來看看,多照顧着。”鄧樹山道,“皮毛油光水滑的,這樣賣給那些有錢人他們才喜歡呢。”
“唉……”村長直嘆氣,“我知道,總之你不要衝動。”
“還不是那隻鷹!”鄧樹山壓低了聲音罵道,“我們剛纔進村時玲姐拿望遠鏡都看見了!它找的就是陳寡婦是不是?媽的,今天晚上就把他們都弄死!”
“哎!”村長趕緊道,“老王和樑子都沒了,老陳妹子一個人癡癡傻傻的能礙着你什麼事兒?可別再殺人了!”
“哦,沒有,我說的鷹。”鄧樹山趕緊找補道。
村長又爲陳淑蘭講了幾句,鄧樹山急着回去,嘴上再三保證,把他爸敷衍了過去,伴着一陣開門關門聲沒了動靜。
秦絕皺了皺眉。
這羣人看見鷹與陳淑蘭有聯繫後果然起了殺心,幸好她提前做了準備。
劉大媽家的兩個院子裡還住着不少劇組的工作人員,陳淑蘭就算看電視到深夜,也能遇見下了夜戲的劉哲他們來來回回,人多總是有優勢的,那些人不好明着動手。
秦絕又聽了兩分鐘村長的嘆息自語,確定他對鄧樹山他們私自養熊取膽的事並不知情,只以爲真如兒子所說,是在大山裡養珍稀動物賣給富豪貴婦當寵物,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呵”了一聲。
村長包庇親人犯法,無疑有罪,但在外被馮哥收買成線人,對內又滿口謊話的鄧樹山,實屬罪加一等,死有餘辜。
秦絕斂起存在感,搶在那幾人出發之前疾奔進山。
那邊,雀鷹送完了果子,就一如既往地留在林間小屋周邊,時而盤旋,時而落在附近的樹上。
上山的路太多,監控沒聯網,信號又差,瞥見了雀鷹去向的秦絕只能二擇其一,自己去了山洞那邊。
不出意外,那頭熊纔是馮哥一行人的根本目標。
至於鄧樹山提到的“日子”,恐怕就是過來取膽汁的時日。
秦絕藏在樹上思考了一瞬,還是沒有提前把熊放出來。
一來她不清楚那些鎖鏈鐐銬和籠門是否有額外的防“越獄”措施,比如電擊;二來那頭熊的狀態太差,幾乎喪失了戰力,頂多看着唬人,實則根本不可能對帶了裝備的那羣人構成威脅。
秦絕調整呼吸,繼續等待。
沒過多久,鄧樹山、馮哥和秋玲來到了山洞外,鷂子不見人影。
“真他媽的賊!”
馮哥看了看電纜的平滑切面,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監控也沒錄上,那隻爛鳥又帶了什麼人過來!”
“該不會是專業的吧?”秋玲出聲。
和進村時的時髦形象不同,此時的她嗓音非常沉靜,像個學者,手上還拎了個箱子,和洞內那套裝儀器的金屬箱很像。
“去他媽的,專業的哪稀罕管我們這檔子破事。”馮哥一拉麪罩,罵罵咧咧地往裡走,“就一小貨,賺點外快,這都計較,那頂上的人還活不活了?”
秋玲不在意他的語氣,掏出個口罩戴上,往前婀娜行了兩步,又轉頭對鄧樹山笑道:“你不進來?”
鄧樹山的視線從她豐滿的臀部收回來,乾笑了聲道:“我,我在外面接應。”
“嗯?好吧~”秋玲的聲音隔着口罩,絲絲柔柔的,“要不然你去幫鷂子吧,抓一抓那隻鷹。”
“哦,也行!”
鄧樹山不疑有他,憨笑兩聲點頭,還自以爲體貼地問了一句,“你們可以?”
“這都多少回了,沒事。”秋玲盈盈一笑,朝鄧樹山揚揚手,正好洞裡傳來撬石頭的聲音,同時還有一聲吼,鄧樹山條件反射後退了一步,自覺尷尬無比,立刻乾笑着表示自己這就去了。
他離開以後,秋玲又摸出一個口罩戴上,把兩層口罩壓得更緊了些,才幾步往洞口深處走去。
秦絕從樹上輕巧跳下,八爪魚似的倒着貼在山壁上。
“沒用的東西!”她聽見馮哥罵道,“一個小貨存在這讓他看着都他媽事情一大堆!”
“現在要取嗎?”秋玲問。
“不取了,趁那慫逼找鷹,趕緊把東西運走。”
馮哥的罵聲和稀里嘩啦的鎖鏈聲混在一起,那頭熊自始至終都只發出輕微的嗚咽,恐怕剛纔的吼聲是特意放給鄧樹山聽的。
“好,我去開車。”
秋玲利落應着,剛纔的對話全在洞口進行,她壓根就沒下去。
“……等等!”秋玲突然叫道。
“啊?!怎麼啦?”馮哥不耐煩道。
“石頭被動過!”秋玲焦急地蹲下身,拿手電照來照去,“之前你不是隻用撬的嗎?它怎麼平移了!”
“我草泥馬。”馮哥罵着,鎖鏈聲更響了,還有挪動籠門的聲音,“鄧樹山那個慫逼玩意兒借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進來,看來真是惹到厲害的了!”
“你快把貨弄上來,我現在就去開車!”
秋玲心急地說着,其實他們比預定的時間來得早多了,今天上午就繞着公路監控把貨車開到了山區的另一個地方,正是打着甩掉鄧樹山的主意。
“知道了知道了,快快快!”馮哥道。
秦絕眸光一閃,遠遠跟上了跑出山洞的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