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難以抑制地微微發抖,心臟跳得極快,似乎耳邊都聽見了“噗通噗通”的爆鳴。
她知道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她,她的各個聯繫渠道已經被五花八門的消息塞爆了,她也依稀察覺得到自己做的事情很瘋狂,但這種現代中逃亡天涯的感受竟然有一股別樣的刺激,尤其是聯想到接下來的事,更讓她整個人都亢奮起來。
呼,不可以,我不可以這麼興奮。
我是來道歉的。
薛媛在心裡自言自語道,我一定要見到秦絕,跟他當面道歉才行。
她自從喜歡上他之後就連夜關注了他所有的社交平臺,熬着夜一條一條翻他曾經的微博,在黑暗中瞪着一對眼睛從頭補起“秦絕的家”裡面的精華剪輯和粉絲整理小文章,越看越是無可自拔。
所以當家裡針對她的微博發出小聲明的下一秒,她立刻就知道了。
是我的錯,是我添了麻煩——薛媛這麼想着,心卻跳得更快了,因爲這說明了秦絕理了她呀!
他注意到她了,不是嗎?
我真是太糟糕了,明明應該懺悔的,卻還是因爲“被他看到”這件事感到了由衷的開心。
喜悅和傷悲同時在薛媛臉上交雜,令她溫婉嫺靜的面容變得猙獰。
馬上就要到了,馬上就能看見他了。
網上的人都在亂說,我的事情和心情又那麼複雜,一定不能被他誤會了,要當面講清楚纔對。
至於邵清龍,哼……我已經跟他沒關係了,看在他讓周晃告訴我秦絕地址、還派車一路送我過了小區門禁的份上,正好就把之前的所有事情一筆勾銷好了!
畢竟是秦絕,畢竟是他,他的信息那麼重要,當然可以抵消那些過分的事情。
電梯一路上升,薛媛死死咬着下脣,兩隻手絞在一起。
她其實根本沒有打好腹稿,她只是太想見到秦絕了。你看啊,他還關注着她的動向,第一時間就回應了她的V博,他是在乎我的!所以只要我當面解釋清楚,我們一定可以變回之前的好朋友關係,甚至、甚至再親密一點也——
薛媛回想起出外景時秦絕心情不好時的低氣壓狀態,還有片場事故後瞪過來的那一眼,小臉立刻緋紅一片,神情也嬌羞起來。
啊,真的是好帥呀。雖然很兇,但他是在關心我呀,男人都是這樣的,很要面子,關切和在乎都不會直接說出來的,只會兇兇地嚇人。
《囚籠》給他的角色也太合適了,這就是狼系男友嘛,兇巴巴什麼的只是表象,內裡其實又溫柔又害羞!
回憶起埋在秦絕懷裡時收穫的那份安全感,薛媛甚至不好意思地捧着臉晃了晃。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驚醒了她的粉紅泡泡。
薛媛吸了一小口氣,這裡是高級公寓,和邵清龍住的地方很相似,都是一梯兩戶,非常安靜,平時根本見不到人。
當然了,我們小狼肯定只是因爲低調纔不住大房子的,他那麼優秀那麼出色,想也知道比邵清龍更有錢!
邵清龍算什麼呀,那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垃圾!人渣!暴發戶!怎麼能比得上秦絕呢!
眼看着安裝着密碼鎖的門近了,薛媛趕緊把自己臉上的憤怒壓下去,對着牆上光潔如鏡的金屬裝飾物照了照,露出一個乖順的笑容。
男人都喜歡她這個類型的!乖乖的,文靜婉約,又會顧家。就算他們在外面再怎麼花心,最後挑選的結婚對象也一定是她這樣溫良恭儉讓的賢淑姑娘。
薛媛順了順長髮,挺直了脊背,雙手柔柔垂落,柔嫩修長的手指輕輕捻着小手包的握柄。
她知道秦絕有女朋友了,可是有又怎麼樣呢?都說了,男人最後都會找她這樣的女孩結婚的,就算秦絕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也沒關係,最後的贏家肯定是她!她纔是戶口本上的正房呢!
野心和妄想讓薛媛眼裡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高傲,她連忙斂住,維持着最標準的淑女形象,小步上前按響門鈴,然後後退幾步,矜持又溫雅地站着。
不一會兒,門開了。
……
薛媛驀地停止了呼吸。
這不是誇張,她在這瞬間真的滯住了一口氣,好半天才在憋屈中翕動鼻翼,找回了呼氣吸氣的生理本能。
怎麼會……
怎麼會!!!
面前的女孩就站在那,沉重的安全門僅僅打開了一半,她的身形卻被寬大厚重的門襯得更纖細了。
“漂亮”用來形容她都太俗氣,甫一照面,薛媛只感覺到了“美”,毫不掩飾的、直白的美。
她穿着身白色的無袖連衣短裙,領口和前襟綴着荷葉花邊,腰間只有一條細細的牛皮腰帶,再向下便是直而長的雙腿。她的脖頸和手臂都很乾淨,沒有任何飾品,卻絲毫沒有爲她的容貌減色,因爲她光是這張臉就足夠明豔,撐起了全部的氣場。
薛媛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對方明顯比她年輕,卻又顯得那麼成熟。清甜和嫵媚同時出現在這個女孩身上,她瞳色是很淺的棕黃色,明麗清透,可玫瑰似的嘴脣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又極性感,躍動着鮮活的嬌豔,美得燦爛大膽,美得生機勃勃。
“您好……?”
這個毋庸置疑的美人開口出聲,聽得薛媛本就睜得凸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很好聽,不,不只是好聽的級別。
薛媛的面孔隱隱有崩潰的趨勢,她太知道這樣的聲音了,她委身於邵清龍的時候,他就親口說過喜歡她事後的聲音,那種嗓音很嬌軟,又有點喑啞,媚而不膩,能恰到好處地讓男人想入非非,提起興致。
眼前這個女孩就擁有着這種聲線。薛媛很想在心裡唾罵它很下賤,可又不得不承認它聽着非常高級,已經超出了下三流的範疇,就像那種女主裡寫得一樣媚骨天生,因爲她光是聽着都耳朵發燙心跳如雷了,更何況男人呢?
“您好。”女孩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語調溫和地再次問道,“請問找誰?”
薛媛只覺得喉嚨異常乾涸,她嘶啞着開口,語氣和理智一樣快要斷裂了:
“你……你住在這裡?”
女孩沒有在意她答非所問的迴應,只是再次帶了點困惑地眨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像蝶翅似的,扇動時異常嬌俏可愛。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說。
薛媛的手指死死掐住了手包的握柄,最後一片雪花落下來了,她的心臟被龐大的雪塊砸了個透徹,從內而外涼得直哆嗦。
她沒有回話,不死心地把面前的美人從頭打量到腳。女孩的頭髮是微溼着的,在腦後盤了個慵懶隨性的發包,幾縷濃黑的髮絲垂在鬢邊,顯得本就白皙的脖頸更細長。她胸前也鼓鼓的,很飽滿,腰比自己更細,明明差不多高,她的比例卻那麼好,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皮膚也很好,又白又緊緻,手臂和雙腿都光滑細膩……
“您好……?”
女孩特別的嗓音阻斷了薛媛夾雜着憤恨和審視的視線,她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恬靜地沉在形狀柔媚的眼眶裡,爍動着清淺而瑰麗的柔光。
薛媛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甚至不敢同她對視。
這才……
她在心裡不由自主地念叨着。
這纔是能,配得上他的人……
“橋橋?”
秦絕遙遠的聲音像一聲槍響,霎時間擊潰了最後的防線,“怎麼了?”
“哦,沒事——”
女孩無比自然地轉頭應道,甚至耳尖微微泛起淡粉色,扯了扯裙子布料含着羞意道,“等等,你在廚房裡先不要出來。”
不遠處傳來秦絕含糊不清的笑聲,和語帶寵溺的“好”。
“那個,這位小姐,所以您……”
被秦絕喚作“橋橋”的女孩轉過頭來,表情依舊禮貌,但禮貌中滲着一絲尷尬和爲難,完全就是同居情侶被陌生人敲了門後會有、也應該有的反應。
挫敗感像山崩地裂,砸醒了薛媛的理智。她顫抖着,臉上刻滿了難以置信,她意識到自己所做的、所擁有的一切都那麼蒼白無力,她什麼都比不上她,從頭到尾都是敗者,活像個滑稽的小丑,在她的地盤前譁衆取寵,上躥下跳。
“對、對不起。”
薛媛聲音乾啞,臉色慘白。
“沒事,沒什麼。”她喃喃着,“我找錯了,對不起……”
她險些把下脣咬出了血,在女孩的注視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