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邁着幅度不大但速度很快的步子走進吧檯,將手機放置在略低於視線的那一格中,並拿了瓶紅酒讓它側倚着固定住,收音口朝外。
他雙手交握用力頓了幾下,像在強行鎮定,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門鎖擰動的聲音”,他立刻向門口的方向望去,露出一個有點拘謹但還算溫柔的笑容。
“你來啦。”
秦封看着那個方向溫和地說,儘管那裡並沒有人。
他眯眼皺眉向後仰了仰,視線是向下的,彷彿正有一個比他矮了一些的女人指着他的鼻子喝問。
“……”
秦封張了張口,肩背更駝了,“靜靜,你別這麼着急行不行?你這樣說話我腦子也很亂……”
他又停下了,應該是“對面的人”再次語氣很重地說了些話。
“我知道,我知道,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秦封的語氣變得疲憊而卑微,含糊的咬字帶出一股油膩做作。
他嘆口氣,懇求道:“好了靜靜,我求求你好不好,我們先坐一下慢慢聊?你要換合同要解約不也得討論細節流程嗎?火氣不要這麼大了好嗎?看你這麼難受我也很心疼。”
秦封的眼睛看着那個不存在的陶靜,眼神像蒙了層豬油的晚飯,一方面努力散發着深情、留戀、難過,一方面眼睛又是渾濁的,很難說有幾分真幾分假,而這種虛實摻半、故作溫柔的眼神戲又是秦封憑藉着強大的演技表現出來的。
【好傢伙,秦絕演秦封演蕭章軌?我都懵了】
[噫,真的好油啊,一看就是那種含糊其辭的渣男]
【演技好強,這是有劇本還是即興?】
[來了,這個男人帶着他的演技換頭術來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換頭術]
[咱哥這份演技把控力太牛掰了實在是]
[每次看秦封演戲都好神奇,我以爲我會因爲他的臉齣戲的,結果壓根沒有]
【此時我的心情就像自帶的彈幕一樣。。。好可怕啊秦封,這就是影帝嗎?】
[對對,說不上來爲什麼但感覺秦爺的臉都變醜變油了]
[不愧是劇拋臉換頭術]
【這自帶彈幕過於真實了,完全就是粉絲習慣了的樣子,都沒怎麼吹】
【+1,我剛纔甚至恍惚了一下這人到底是秦封還是秦絕】
【什麼,這個男的不是秦封嗎?秦絕是誰?他還有別的名字?】
【我看暈了,到底哪邊的彈幕是真的啊】
【???前面是在釣魚還是真路人?這就是秦絕啊!演秦封的演員叫秦絕!】
【啊?是秦絕?怎麼和秦飛燕完全不一樣啊??】
【笑麻了我要……戲裡戲外都換頭了是吧】
【秦絕也是真的劇拋臉,反正我是沒認出來】
【呃我是從網站熱門推送點進來的,這個秦封不是真人(?)嗎?】
【不是啊o(*≧▽≦)ツ┏━┓他們是在演戲中戲啦,秦絕演的是綜藝裡的角色秦封,人設是個影帝,所以角色秦封現在在演那個死者蕭章軌,還原案發過程】
【啥啊,我亂了】
【等等我靠這個秦封不是混血演員嗎?】
自帶彈幕和真正的觀衆彈幕同時在屏幕飄飛,畫面裡的秦封卻沒受影響,駝着背,微微矮身,臉上保持着討巧的柔和笑容引着“陶靜”走到吧檯處。
在這過程中,他的視線一直盯在不存在的陶靜身上,並且隨之移動,看得人莫名毛骨悚然,彷彿那裡真的有個隱形人,只是觀衆看不見而已。
秦封用眼神落點的飄移告訴觀衆:“陶靜”走在了他的前面。
在這時,他的眼睛驟然閃過一絲陰鷙,嘴角也微微扯動了一下,那股惡毒和兇狠仿若一條直立起上身直撲而來的毒蛇,哪怕攝像頭沒有給到面部特寫,這瞬間的氣質轉變仍然看得人汗毛炸起。
——這個男人就是這麼看着陶靜的背影的。
所有人都無形中有了這個共識。
很快,不到半秒,這個眼神就消失了,秦封又變成了那個油膩而卑微的男友蕭章軌,他幾步向前走去,說來也是奇特,明明秦封現在算是挺直了腰背,卻仍然給人一種“這個男的體態猥瑣”的感覺。
“你先坐。”
他對着右邊座位的上方笑了一下,然後走到吧檯裡側拿出一瓶酒、兩個玻璃杯還有兩個杯墊。
“我記得你最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奶啤了。”
秦封柔聲說着。
雖然手上拿的是已經開封且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奶味啤酒,但他還是神情自然地“拿了個開瓶器”,完成了開蓋、搖勻、倒酒的一系列過程。
半實物表演……
稍微懂行的人立刻get了他在做什麼,旋即驚覺這人從剛纔開始一直在進行難度更大的無實物表演。
因爲這裡其實沒有“陶靜”啊!
只是秦封的演繹太過自然,他們甚至都能腦補出兩人的對話和陶靜行走的路線。
意識到這點的人後背霎時一涼,雞皮疙瘩立馬鼓起來了。
“給,別讓你口紅沾杯了。”
畫面裡,倒完了酒,秦封又拿出那根吸管放進了“陶靜”面前的玻璃杯中。
似乎是這一套熟悉的操作讓“陶靜”回想起了兩人還在熱戀期時的甜蜜過往,“她的態度軟和了下來”,而秦封的眼神也再次微妙地沉了沉。
他把酒瓶放到一邊,自己坐到“陶靜”身邊去,並沒有急着說話,也沒有轉過臉看“她”,只是沉默地喝了兩口酒。
“唉,靜靜。”
過了幾秒,秦封用一副分外油膩的、可憐巴巴的表情側過頭去,“你爲什麼要和我分手?你變心了嗎?”
[對不起了秦爺但是嘔嘔嘔嘔嘔]
[好油啊!好油啊!我受不了了呃啊]
[吐了,這個蕭章軌純屬死了活該]
[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搞混秦封和蕭章軌哈哈哈哈哈]
[定番了#笑哭]
[來給老公接臺詞!“變心的不是你嗎?看看你給我的合同!”]
“聽”到了“陶靜”的質問,秦封委屈地撇了撇嘴,低聲下氣道:“我們當年就是這麼籤的,你那時……”
他一字不差地把先前那段錄音的內容用更加專業的感情和口吻說了出來,“……我拿到的錢不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吃我的穿我的,還有什麼不滿——”
哐!
這一聲是秦封自己錘的,用的是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左手。
雖然動手製造音效的人是他自己,他的表情卻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就好像真的有人用拳頭狠狠錘了桌面打斷了他的話。
秦封不知聽到了什麼,表情陡然變了,溫柔和卑微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慌亂和心虛。
“你冷靜!”
他尖聲叫道,“什麼妹妹?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