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白晝之雨》道具設計(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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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真實而醜陋的玩意兒,構成我們的現實生活》

這些天閱讀了許多老師撰寫的影評,忘了在哪一篇裡看到這樣一句話:“《白晝之雨》這部電影裡的角色塑造都太真實,真實得非常醜陋。”我深以爲然。

邱雪出於“找一個老實人過日子”的經典目的傾心於田剛,田剛得知邱雪性經歷豐富後的態度轉變,曹昊被蘇琪教唆殺了莫森迴歸日常生活等等,都體現出這部影片裡複雜而真實的人性。

用另一段我覺得很中肯的評論來描述的話,便是:

“這裡面每個角色都有一兩個讓我不喜歡他/她的理由,真是現實到讓人反感啊。就像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身上都有對方至今完全無法理解的小缺點,能處這麼多年全靠相互包容和必要時刻睜眼瞎or直接失憶。嗐,這大概就是人性吧。”

話糙理不糙,沒錯,這就是人啊(笑)。

而除了人物本身,《白晝之雨》裡亦有很多讓人既認可又不適的情節表現。

戲劇演出和現實生活終歸是有壁的,好比我們會在劇本里寫一個人很壞,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但不會刻意拍攝他隨地大小便和吐痰的特寫畫面,又好比我們能寫出一個喜劇角色上廁所發現沒帶紙的哀嚎劇情,但一般不會寫他鬧肚子蹲坑竄稀。

上面是一段有味道的描寫,對吧(笑)。所以大家應該能理解,爲什麼影視戲劇作品裡都會規避“這種情節”,首先沒必要,其次不符合應有的美學。

但《白晝之雨》打破了這項不成文的規則。

莫森被不正常的精神折磨着,煩躁地在地鐵口發瘋,路過的白領看到以後隨口和電話那端的朋友講了幾句碎嘴(非貶低侮辱性語言,只是說了“有個奇怪的人”這樣的話),便因此被莫森盯上,一路尾隨直至持刀闖進家門。

隨之而來的那段強暴未遂情節極其令人不適,然而不適的點不僅僅是強暴行爲本身,還有莫森在撕扯白領衣物時,被扒下來的內褲上黏着的帶血的衛生巾。

我仍然記得大屏幕放映到這段的時候,底下的觀衆席全都靜了。

說句頗爲冒犯的話,強姦戲碼在戲劇中經常承擔着重要作用,它是一種相對常見的,表達“某某因此性情大變”、“某某遭受嚴重傷害”或單純以刺激性場面給觀衆提供衝擊的處理手段。

因此,這類含有“性”的橋段通常會有兩種表述方法,第一種是一帶而過,交代“事情發生後的結果”,第二種是展現少量過程,製造感官衝擊,調動觀看者興奮或反感的情緒。

再說得直白點,就是大家以爲自己即將接收到的是虛構的、演繹出來的、創作者帶有鋪墊等目的表述出來的、強暴這項“情節信息”,而“信息”只要灌輸和接受就夠了,它旨在讓觀衆“知情”,知道有這麼個事兒發生,僅此而已。

然而《白晝之雨》不同。

它赤裸裸地展示出了衛生巾,甚至正在使用中的帶血衛生巾。

再說一句冒犯的類比,這就像男女主角有了孩子,大家想看的或預計能看到的是女主角辛苦生下孩子,成爲幸福的母親,或因此難產離世,推動接下來的劇情,但很少有人會想看女主角鮮血淋漓的生產過程,也沒多少人想看刀口、羊水和妊娠紋。

因爲戲劇表達是理想化的,它本身與現實和真實相沖突。

也正是因爲如此,《白晝之雨》將現實存在着的“不美”的細節展露出來時,纔會給人以強烈的真實刺激。

畢竟基本不會有人——再冒犯一句,哪怕你看的某些小電影都不這麼拍——會知道、瞭解、預想到,在強暴的過程中,受害者會來月經。

所以莫森那一臉掃興是如此的、如此的真實而醜陋。

一條黏血的衛生巾,改變了本該作爲“劇情信息”的強暴戲碼的性質,將其承擔的戲劇色彩盡數剝離,也使得觀衆接收到的東西從“情節需要的虛構信息”變成了“違反道德法律的真實案件”,而後者往往是令人不舒服並避之不及的。

《白晝之雨》裡着實有太多這樣出其不意,仔細一想又真實到很俗、很土、很醜的設計。

譬如莫森與巡警的搏鬥過程中,巡警用力掰着莫森的手,讓他手裡的廚刀被甩飛出去,掉在地面。而莫森則在兩人一起摔倒之後,直接四肢着地,宛若野獸一般爬着去撿他的作案兇器。

真是……很少見這麼不忍直視的打戲(褒義)。

太醜,太low,也因此更加現實。因爲現實就是這樣,有很多一點兒也不美、不帥的東西。

再譬如,莫森反殺的關鍵:筷子。

曹昊和蘇琪登門之前,莫森還在吃盒飯。飯菜有葷腥,並且葷菜裡有魚肉,所以莫森使用的一次性筷子是“尖頭筷”,這種筷子的頂端比常見的圓頭筷要尖銳很多,是專門爲吃魚挑刺設計的,有些店家打包外賣時就會根據客人點的菜式換成相應的筷子。這是絕大多數觀衆都沒注意到的前提。

之後,曹昊與莫森廝打,茶几因此被帶翻,黏糊糊的飯菜撒得到處都是,筷子也狼狽地滾落在附近,一片狼藉。

再然後,曹昊用鐵鍬死死地壓制住莫森,莫森餘光瞥見筷子,他的判別方式非常野獸化,樸實直接,“只要是尖的就是武器”,就像廚刀,就像筷子。

是以,莫森一把抓起筷子,用它扎進了曹昊的側臉。

別的不說,曹昊的臉頰肉被筷子深深地刺進去的特寫,實在看得人呲牙咧嘴,一瞬間幻視諸如剔牙時牙籤扎到牙齦、往上拉拉鎖卡到下巴、腳的小拇指撞到櫃腳、刮鬍子但拿着刀片的手一滑、放下二郎腿時被電腦桌底下的金屬鍵盤抽屜邊緣剌出血口,等等等等。

相當真實的生活之痛……是吧。

其實換做別的影視作品,這裡莫森急中生智用的至少會是一支筆、一支髮簪什麼的,沒有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爲它們更“戲劇”一點,或者說直接點,顯得更有逼格。

但《白晝之雨》反其道而行之,隨處可見的筷子,成了莫森反殺的利器。

類似的“武器”還有跳*。在前置劇情裡,它只是田剛買的一款成人小道具,作用是爲表現“田剛早期還拘謹靦腆,後面知道女友性經歷豐富便有了這些惡俗的花花腸子”這一劇情。

結果沒想到,在最後莫森與田剛來回撕扯的時候,這個小東西居然也成了一個隨手拿來的“武器”。田剛用它的繩子勒住莫森的那個畫面,實在是非常的……荒謬,我都說不上來當時自己是什麼表情,可能是流汗黃豆吧。

那麼緊張刺激的互搏場面,冷不丁出現跳*,並且田剛還在異常認真地用這玩意兒跟莫森拼命,真是意想不到的call back,實在讓人汗顏。

又應了那句話,現實就是這樣,狗血,荒誕,醜陋,可笑。

2300+,發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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