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葛奇嗆到的咳嗽聲,鏡頭一路貼近秦絕空空如也的掌心,移鏡之快彷彿能讓人聯想到記者滿臉匪夷所思地湊過來仔細尋找的畫面。
“在這。”
秦絕手一翻,指間憑空出現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卡片上印着一個玻璃杯,裡面盛着半杯水。
再一晃,卡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嚯!”葛奇詫然出聲。
近景魔術強就強在它在觀衆的眼皮底下發生,葛奇自詡眼力還不錯,卻也沒有發覺任何破綻,撲面感受到的唯有神奇。
機位在此刻頗有分寸地慢慢向後撤開一些距離,但依然比之前近上許多,秦絕從上半身入鏡轉爲胸口及以上入鏡。微風拂過,枝條搖曳,樹蔭遮住她的小半張臉,那張屬於“驚宸”的面容噙着一絲輕飄飄的笑意,眼神裡蘊着狡黠的從容,剎那間讓演員與角色的界限變得模糊,盪出一股似秦絕非秦絕,似“驚宸”非“驚宸”的迷幻。
“秦老師怎麼還會這樣的絕活!”葛奇的驚歎打破迷離惝恍的氛圍。
“業餘愛好而已,不算行家。”秦絕笑答。
“這還不算行家?我都被震傻了!呃——”葛奇拖出一聲困擾的長音,“我剛剛想問什麼來着?”他切身表示自己說的並非假話。
這反應也不是特地演出來的,秦絕的魔術和她的回答一樣全是即興,確實打斷了葛奇的思路。
“算了,不管它。”直播時長不等人,葛奇立即道,“我們再來聊聊《心影鏈接》吧,你是什麼時候得知自己將會出演‘驚宸’的?”
“我看到劇本的日期是七月一號。今年。”秦絕輕巧地繞開問句裡略顯微妙的部分。
“當時的心情如何?”
“覺得‘男女主角現實和網遊的形象分別由不同演員扮演’的設置新穎又大膽,是個挺冒險的主意——然後我去看了原著,發現要改編成真人影視作品的話這種處理方式的確很合理——但那會兒我仍然有點擔心開拍之後演不好、演不出效果。”
“原來如此,現在你的想法有改變嗎?”
秦絕微微一笑:“《心影鏈接》第五集會替我回答這個問題。”
“你看到《心影鏈接》這個劇名的第一反應是?”
“不明覺厲。”秦絕說完和葛奇一起笑起來,“頂多只能聯想到跟心靈,可能還有情感吧,跟這些有關。《心影鏈接》光聽名字就有一種通過什麼很高大上的方式心意相通的感覺,後來一看內容,太合適了,作者取名取得非常貼切。”
“是這樣沒錯。對了,你拍戲期間遇到的第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是什麼?”
這其實是個不太客氣的問題,畢竟秦絕與景興河那點事當初鬧得沸沸揚揚,但凡秦絕心思敏感負面一些,立刻就能聯想到“最驚訝的當然是自己的角色被人偷了”。
不過,這也是草擬採訪細綱中的必備環節,因爲藝人如果覺得有被冒犯到或不方便回答,可以在提前檢查時就把問題刪掉,大家無事發生,而假如藝人需要這樣的“爆點”,也可以藉着採訪的機會陰陽怪氣或心直口快地把這事拎出來吐槽一番,要麼單純出氣,要麼艹個“XX公開表達不滿”的熱搜,要麼展現自己“嘴損人不壞的真性情”。
換而言之,秦絕想不想回答、想怎麼回答是秦絕的事,但葛奇設計問題的時候不能不寫。
既然寫了,也在秦絕那裡通過了,他便大大方方地問了出來。
“驚訝的事?——我想想,戲服吧。”
秦絕的答案角度新奇,既不公式化也不尖銳。
“戲服?”
“對,尤其是面具。坦白講我一開始並不是很適應,因爲道具組把它做得太帥了,實際上劇本里對‘驚宸’初期的塑造並沒有往酷炫和拉風的方向走。”
秦絕笑道,“如果要提取關鍵詞的話,‘驚宸’最初給人的印象標籤是‘武力值高’和‘殘忍暴躁’,換句話說,帥不帥不論,他必須得兇。”
“要是讓我從個人角度評價那個山羊面具,它是真的帥,我很喜歡——我這人確實還挺中二的——但是從表演角度來說,它可真是給我拍戲增加了不少難度。”
“怎麼說?”
“道理很簡單,面具不兇,那隻能我兇咯。”
秦絕向後一靠,對着鏡頭攤手,午後日光燦爛,樹影斑駁,雜亂的光影照在她臉上,既透着股慵懶愜意,又因爲她的話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多出幾分神秘的危險。
【我去,雜誌畫報】
【色調好絕,怎麼這麼會拍啊啊啊啊啊】
“原來如此,我想看過《心影鏈接》第一集的觀衆都能感受到你的努力。”
葛奇接的這句話用的是揶揄的語氣,聽着也很像調侃,但此時蹲在公衆號直播間的卿卿和路好們都知道他說的的確是實情。
想當初誰看《心影鏈接》開頭前兩集不被秦絕的眼神戲嚇個半死!
兇嗎?超兇的啊!
“謝謝。考慮到我要是回答‘過獎了’會顯得很假,那我就不客氣了。”秦絕笑道。
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挺起身,沒再倚着樹,而是保持着閒適的步調向樹林的另一側外圍走去。
先前提議過的遮擋物轉場在此刻落實,《幕間悠影》的攝像師江哥穩穩當當地扛着攝像機移動,頗有美感的樹皮紋理短暫出現在直播畫面中,再移開時,鏡頭便無縫銜接到了秦絕的側顏。
“來到《心影鏈接》劇組最驚喜的事是什麼?”葛奇追隨着秦絕的腳步,用機位和聲源位置表現出“我”與秦絕並肩行走交談的感覺。
“遇到唐糯。”秦絕愉快地說。
“哦哦,你們很合得來。”
“不是合不合得來的問題。”秦絕樂了,她轉過臉看了眼鏡頭,“她差不多就是我半個閨女。我愛人資助她很久了,我們熟得很。”
“啊?你有愛人了啊?”葛奇說完就後悔了。
因爲他其實知道這事,這會兒的驚訝實際來源於秦絕大大咧咧地在直播裡講了出來,於是一個沒注意腦子短路接了句話。
雖說這也絕對是個爆點,對這期節目的播放量和擴散度都有好處,可再怎麼看,秦絕一個剛拿完國際影帝獎,正值事業和流量上升期的明星都不適合把戀愛情況拿到明面上來說,正確的臨場處理該是葛奇直接順着唐糯的話題往下聊,把秦絕有對象的事悄無聲息地淡化掉纔對。
但葛奇這邊還在拼命思考找補的辦法,秦絕那邊卻面色自然地點了點頭,甚至認真地糾正道:
“戀人——嚴謹點說的話——我倆還沒結婚呢。”
重點不在這啊!!
葛奇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
“哇……呃……哈哈哈哈,這真的是可以在直播裡說的嗎?”
葛奇徹底繃不住了,笑聲裡有億點點控不住場的崩潰。
“可以啊,多大點事兒。”秦絕泰然自若,“從來也沒瞞着。”
“粉絲不會介意嗎?”葛奇試圖提醒,順便遞個臺階。
“呃。”秦絕皺起臉,“說實話他們介不介意也不影響我拍戲。”
“哈哈哈……”葛奇虛弱地笑着。
“我是個演員麼,我覺得演員是不是單身相對而言不是很有所謂。”秦絕輕描淡寫地說,“岑哥都有小寬了也沒耽誤他在《囚籠》裡的表現和成績,說到底觀衆在意的還是你的戲好不好看,好看就看,不好看就拉倒,挺簡單一個事。”
“嗯……是這樣,有道理。”
葛奇即興接話的能力已經被秦絕毫不遮掩的發言創了個稀碎。
他以往面對藝人團隊拉着己方團隊反覆排練校對的情況都會感到身心俱疲,在心裡暗罵他們一個個事兒精只有裝得好看,但是現在,他發自肺腑地心想要是秦絕也能那麼事兒精該有多好,這樣起碼直播時會發生什麼他心裡能有個數,不至於像當前似的被突發事故撞得一臉懵逼。
還是太突然了。
葛奇就沒想過會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明星公開談論自身戀情”的情況發生,還有秦絕剛纔說的那些話,如果這是一名中年演員,一位在娛樂圈摸爬滾打許多年的老戲骨這麼說,葛奇根本不會感到驚訝,因爲他有心理預期,在他看來,這樣的人說這樣的話是完全有可能的,也是很正常的,他們在大衆印象裡就適合做出這類發言。
可秦絕……
滿打滿算才二十歲,那麼年輕的一個藝人,且事業前途一片光明,竟然渾然不吝地把自己並非單身的事直白地講了出來。
他們《幕間悠影》流量確實不是數一數二的那一列,然而真論起熱度也不算低,不是可以隨便糊作非爲的節目。秦絕這麼做,不管從哪方面看都不太合適吧?
說嚴重點,根本就是在自毀前程啊!
葛奇心頭思緒翻涌,卻不方便講出口,兀自憋得很是痛苦。
其實秦絕怎麼樣跟他葛奇也沒什麼關係,但興許是短短几小時的接觸下來讓他覺得秦絕和其他明星很不一樣,不自覺地騰起幾分親近和期待,然後這份好感又轉成“像這類難得的藝人應該被好好保護着”,於是情不自禁地開始爲秦絕着想。
在葛奇的觀念裡,秦絕剛纔那些接二連三的發言,簡直就是在往雷點上猛踩。
公開戀情的分量自不必提,哪怕是她拿來舉例的岑易今年也已三十二歲,放在這個出名趁早的娛樂圈裡早已不能說一句年輕。既然客觀歲數擺在這,那岑易有妻有子,同時繼續在圈內發展,正常接戲拍戲,這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情況,跟秦絕壓根就不能算作一回事。
所以葛奇此時只覺得,秦絕作爲一個既有顏值又有能力,身上還有諸多吸粉要素的年輕影帝,沒在上升期悄無聲息地跟對象分手斬斷人際關係就算了,怎麼還敢在直播裡口無遮攔地談自己的戀愛狀況,這不明擺着得罪粉絲,給自己的事業添堵嗎?
沒有女友粉老婆粉CP粉,誰來支持你的作品?
也不是不能理解秦絕年少輕狂,性子直膽子大,不把這些當回事,可看看過去那幾年,有多少被扒出談戀愛的藝人就此一蹶不振,現在糊得不能再糊,甚至已經在圈內查無此人了?
身爲明星,暴雷和塌房是萬萬不行的啊!
你真是……你真是……唉!
常年從事娛記工作的葛奇並沒意識到自己在鑽牛角尖,周遭環境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他的思維和認知,讓他打心底裡認爲“年輕明星都要走粉絲經濟”,只有上了資歷的老戲骨、老藝術家才和飯圈沾不上邊,是真正的只爲戲奉獻,也只靠戲謀生。
也正因此,葛奇是真的在遺憾,他覺得秦絕目前爲止的人設立得很好,對待作品和角色的態度很吸引事業粉,會玩魔術和頗具冷幽默的性情又很容易引起路人的興趣,怎麼看都是一個吸粉多元化的頂流天王潛力股,卻偏偏就是管不住這張嘴。
果然還是太年輕,太驕傲,根本不知道禍從口出。
“呦,來啦?”
秦絕壓根不曉得葛奇在這短短几秒的沉默裡到底飄過了多少複雜且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活動,她望着前方笑笑,熟練地攤開雙臂,沒過幾秒就有一輛兔兔火車“嗷嗚”一聲撞進她懷裡。
“你就仗着妝不會花吧。”秦絕笑rua唐糯兔頭,“吃飽了嗎?”
“吃多了……”唐糯拔出腦袋,苦着一張小臉說。
秦絕失笑:“去活動活動,待會兒要吊威亞。”
“嗯!”唐糯說着舉起兩條小細胳膊,“來!打架!”
“不打,採訪呢。”秦絕手動給兔向後轉,把唐糯揉得轉了個半圈,“找你雯雯姐玩去,或者做點熱身。”
“呃嗚。”唐糯抱住腦袋,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看向葛奇和鏡頭。
“正在直播中,快要結束了。”秦絕伸手順了順她被自己揉亂的劉海,“聽話,自己玩一會兒。”
唐糯鼓着臉頰“唔——”地想了兩秒:“好叭!”
說罷,很是氣勢洶洶地邁着小正步走了。
秦絕笑着搖頭。
兩人的互動倒是證實了她先前說的話,氛圍如此溫馨日常,任誰看了都要感嘆一句迫真老父親帶崽。
【秦絕:孩子太粘人怎麼辦】
【爹系男友不是真的爹啊哈哈哈哈哈哈!!】
也多虧了唐糯的兔突猛進,葛奇從那股迷之殷切的心緒裡回過神,靠着“工作總得繼續”的職業道德和過往積累的採訪經驗假裝無事發生,硬着頭皮開啓新話題:
“和唐糯拍對手戲感覺如何?”
他一邊問,一邊慶幸自家的節目不用看彈幕,可以有效減輕心理壓力。
但慶幸了兩秒,又覺得要是有彈幕說不定就能更及時地提醒秦絕,省得這位前途大好的年輕影帝意識不到嚴重性,在鏡頭面前亂說話。
“感覺很好啊。唐糯,最好的演員。我們倆在片場就是對方怎麼演都能接得住,特別舒服。”秦絕含着笑,慢悠悠地向前走。
“有沒有發生過意外?或者說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事?”
“那可太有了。”秦絕一下子笑出來,“比我還瘋呢,這兔子,覺得自己這遍沒發揮好就要重拍,於是重拍又重拍,精益求精到苛刻的地步,拉着整個劇組加班,給大家弄得怨聲載道的。”
“還有這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
“我說了她一下。”秦絕很坦然,反正她把唐糯“罵哭”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雖說罵跟哭這兩件事其實並不是因果關係,“因爲拍戲終究是個團隊作業,所有人通力合作,吃的是一個整體的狀態。”
“不只演員,導演、攝像老師、燈光老師、負責牽拉威亞的老師等等,整個劇組的努力都在裡面,如果局部用力過猛,各個環節達不到恰到好處的平衡,反而會讓最終出來的效果大打折扣——更何況,她當時已經把自己折騰得渾身是傷,就算今天拍滿意了,那明天后天要怎麼辦呢。要打持久戰啊。”“當然,兔……我說唐糯,她認真拍戲,想拍出精彩的戲,這個本意絕對是好的,只是孩子脾氣比較犟,方式沒找對,跟她說過一次她就知道了。”
秦絕眼裡盡是慈愛的笑意。
“原來是這樣。”葛奇逐漸沒詞,遂用出經典的call back大法,“對了,你最開始提到自己拍戲‘走火入魔’,這件事和唐糯有關嗎?”
秦絕驀然一頓。
她視線往旁邊偏了偏,又眨眨眼,才重新直視鏡頭道:
“是啊。”
“詳細說說?”
“跟劇情有關,說多劇透。”秦絕輕描淡寫地回答。
這話倒是不算說謊,畢竟要不是“茸茸”在網遊任務鏈裡孤身面對地獄plus級別的副本,唐糯就不會化那些看着就嚇人(嚇秦絕)的特效妝,秦絕也不至於遠遠看一眼就觸發了創傷應激。
“好吧,那孔導幫你‘拔除心魔’的事可以講講嗎?”
“沒問題。”秦絕本就打算親自出面解釋兩句讓自家卿卿們放心,“孔導他太懂了,非常厲害,我當時不是‘入戲太深’麼,難受得連唐糯的臉都看不了,孔導就說,秦啊,你聽我的,你去親手給糯糯卸妝,別管有沒有用反正你先試試。”
孔鈞的原話當然不是這樣,但大體意思沒差,秦絕略微口語化了一下。
“卸妝?”饒是有些走神的葛奇也聽得頗感新奇。
“嗯,所以我就去了,我倆當時在化妝室,唐糯坐我對面,我把倒了卸妝油的卸妝棉輕輕往她臉上貼。”
秦絕又邁起步子,臉上是追憶的神情,浸着些懷念和感慨,“然後就像在作圖軟件裡單獨擦掉某個圖層一樣,我看着‘茸茸’的痕跡一點點消失,眼前的臉慢慢變回我熟悉的唐糯的臉。”
“那個過程,真的是能感受到……‘都是假的’、‘沒事了’、‘已經不用再害怕了’。”
秦絕緩緩露出釋懷的笑容,語速在這場直播採訪裡第一次放慢,像在給自己講一個塵埃落定後迎來圓滿結局的幸福的故事。
“哇哦,聽上去孔導的辦法相當管用。”
葛奇並不知道自己真正錯過了什麼,“這是你第一次入戲太深嗎?總覺得演員在你這裡好像是個高危職業。”
“演員就是高危職業。”秦絕吐字的速度又恢復到原先的狀態,“從我在《囚籠》片場親眼看見岑哥拍戲是個什麼狀態之後我就一直這麼想。”
“哦?”
“岑哥,岑易老師,我人生裡實際接觸到的第一位演員,我很少說這個,但他給我的影響其實特別深,我看過他爲了演好季聲這個角色到底把自己逼到了怎樣的境地,我覺得,就你以一種完全門外漢的視角去看他那麼拼命,你會感到敬畏,但同時你又會發自內心地生出一股嚮往——因爲在那樣的痛苦、焦慮、偏執、掙扎裡,正全力燃燒着的是一種極其純粹的熱愛。”
“所以岑易是你的偶像。”葛奇接道。
秦絕想了想:“可以這麼說。”
【??不是爲什麼感覺這個記者突然很不會聊天】
【變尬了欸,小狼說得那麼用心認真,主持人在幹嘛】
“除了岑易以外還有哪些演員影響了你?”
“哈,要不縮小一下範圍?不然接下來的直播會變成報菜名,光娛習一班就有十一位能說的。”秦絕笑道。
“那就僅限在《心影鏈接》劇組。”
葛奇說話的功夫,一個兔兔祟祟的身影出現在秦絕背後。
“唐糯。”秦絕即答,“她屬於是進了演區讓你放心,下了戲讓你操心,所以我一般——”
她自然而然地擡起手,看都沒看接住了一個從身後襲來的蘋果,回答沒有半點停頓,“——會盡可能地照顧一下這孩子。”
說着,秦絕指間亮起一點金屬的反光,另一隻拿着蘋果的手靈活地翻轉了幾下,分明是眼花繚亂的動作,卻又有股謎一樣的流暢絲滑,沒等葛奇和屏幕外的觀衆看清楚,一條完整而單薄的蘋果皮就從秦絕手邊垂了下來。
“喏。”
秦絕用刀片劃斷最後一塊蘋果皮和果肉的連接處,把削好的蘋果遞給蹦蹦躂躂跑過來的唐糯,順便附贈一個比起責怪不如說是無奈的眼神。
“嘿嘿~()”獲得投喂的唐糯再次噠噠噠地跑走了。
秦絕好笑地看了眼她的背影:“這小搗蛋鬼。”
隨即,才轉過頭望向一愣一愣的葛奇,用眼神提醒他繼續提問。
“哦,哎呦,你反應也太快了。”葛奇笑着接過渡語,“我還在想蘋果是什麼時候飛過來的呢。”
秦絕笑笑沒說話,手裡的蘋果皮不知何時變成一條同色的絲帶,被她隨手綁在了手腕上。
“這麼強的反應力是天生的還是後天訓練?”葛奇順勢問道。
“後者。”秦絕不談其他。
“爲了拍打戲特地練習的?”
“不,嚴格來說屬於既有技能在表演中再利用。”
“你在《心影鏈接》裡的武打戲非常精彩,有專門做過什麼準備嗎?”
“我個人嗎?個人不太好說,因爲劇裡很多打鬥場景都是羣戰,要和武行的老師們一起設計招式,踩走位,反覆排練等等,一定要說我自己的話大概就是健身……”
秦絕說着說着又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擡手將一個妄圖偷襲她的玩偶接住。
她轉頭,唐糯在不遠處做鬼臉,嘴邊還黏着蘋果的碎渣。
“……”秦絕無奈嘆氣,伸手在嘴角比劃了下,讓唐糯把蘋果渣舔掉。
“這是《心影鏈接》的周邊嗎?這麼可愛。”這回葛奇很機靈。
秦絕低頭一看,還真是,手裡這隻棉花娃娃是《心影鏈接》官方出品,和市面上常見的娃娃一個規格,都是大眼萌設計,服裝可穿脫,可以預想到會很受粉絲的歡迎。
“確實可愛。”秦絕捏了捏,“手感也挺好。”
唐糯本來就眼睛大,這隻照着“茸茸”做的棉花娃娃光看眉眼長得簡直跟她一模一樣,效果堪稱打碎次元壁,給秦絕看笑了。
“可愛。”她又說了一遍,“沒收了。”
話音未落,秦絕掌心突然迸開一團天青色,仔細一看竟是傘面,天青色爲底色的皮棉紙上繪着含苞待放的荷花,這是一把小巧的油紙傘。
空手變傘也是魔術裡很好掌握又觀賞性很高的一招。
“啊?”葛奇呆愣愣地看着,兩秒之後又“啊?”了一聲,“這麼突然?”
秦絕含着笑意將這把袖珍油紙傘收好遞給他: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沒人注意到她手裡的“茸茸”棉花娃娃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哇,謝謝謝謝。等等,我今天真的是在採訪一個演員嗎?確定不是專業的魔術師?”
接二連三的互動漸漸消除了前不久的焦灼和尷尬,葛奇下意識覺得有後面的這些找補,直播氛圍應當被圓回來了,於是狀態隨之恢復,各種情緒反應也及時且自然地跟了上來。
秦絕笑着擺手:“不是,真不是,以前圖新鮮亂學的。”
“我看你這可不是亂學啊,你分明是有備而來!”葛奇迅速接梗。
秦絕失笑:“人嘛,反正閒着,多嘗試一些興趣愛——”
她又雙叒叕伸手撈住一個棉花娃娃,這次是“驚宸”的。
“……唉。”
“愛好”的“愛”無縫轉成一聲嘆氣,秦絕把“驚宸”娃娃遞給葛奇,“抱歉,我去陪她玩一會兒。”
下一瞬,那雙蘊着無奈的眼睛倏地一凜,秦絕轉過身,原本空無一物的右手掌心驀然竄出一抹寒光,利落的刀花夾雜着一聲刀刃彈開特有的清響,慢了半拍的攝像師在秦絕走出幾步後纔將鏡頭拉近,卻恰好拍到她將匕首刀背橫叼在嘴裡的特寫畫面。
葛奇心臟驟停。
不遠處的秦絕雙手背在身後,對着騷擾終於得逞的唐糯揚了揚下巴。
“嗚呼——!”
唐糯歡欣雀躍地跑過去,但動作與神情截然相反,甫一出手便是剛猛力道,幾乎是橫衝直撞般發起了攻擊。
秦絕不閃不避,只在最後一刻微微側身躲過唐糯緊攥的拳頭,輕鬆寫意地轉過半圈,將自身位置再度調整爲正面接敵。
一擊不成的唐糯壓低身體,短暫蓄力後向前直衝,兩人距離遽然拉近數尺,一記反身迴旋踢直取秦絕面門,勢若千鈞。
秦絕依然輕描淡寫地避過,任由唐糯憑着一股蠻力重複着“欺身壓上、揮拳踢腿、命中失敗、再次蓄力”的過程,離遠了看,這一大一小彷彿逗貓棒和貓,場面驚險之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可愛和好笑。
葛奇十分傻眼地看着秦絕就這麼在片場邊上的空地陪唐糯“玩”,感覺大腦一時都有點轉不動,過了一會兒纔想起來去攝像師那檢查兩眼鏡頭跟沒跟得上,順便悄悄掏出手機看一看評論區的風向怎麼樣了。
【救命好帥啊啊啊啊啊啊】
【???我目瞪口呆】
【各種意義上信息量好大的一場直播】
【路人點進來驚呆了】
【周圍的劇組工作人員咋回事哈哈哈哈,大家都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
【《我去陪她玩一會兒》】
【好像有點看明白了,秦絕其實就是在讓唐糯跑來跑去嘛】
【雖然哪裡不對但是爲什麼這麼像我陪我家的狗勾玩球……孩子精力太旺盛了是真的要騰出時間陪她玩#流淚#流淚】
【確實體力消耗之後就累了,累了就不那麼折騰人了#笑哭】
【開盤賭一下秦絕左手和右手哪隻先解除封印】
【樂,什麼師父考驗徒弟現場。今日你若能逼我用出一隻手,便算你合格.jpg】
【@影迷老六愛吐槽@薩麻耶@功夫愛好者風亭,來活了嗷兄弟們】
葛奇暗搓搓鬆了口氣。
確實這場直播採訪的驚喜(驚嚇)一個接一個,後面點進來的觀衆可能根本就不曉得秦絕之前說出了怎樣的爆炸發言。
哪怕是一直呆在直播間的觀衆,看着如此有衝擊力的超展開,估計也把剛纔的事都忘了。
葛奇收好手機擡起頭,幾米外的秦絕和唐糯還在重複“你打我躲”的遊戲,說實話看久了竟然有點習慣,感覺好像也沒啥危險。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秦絕突地擡起一隻手,卻不是擋招拆招的架勢,而是像在無聲喊“暫停”。
嗯嗯?要結束了嗎?
唐糯的反應否定了葛奇的猜測,她方纔還洋溢着興奮和狂氣的小臉在看到秦絕的動作後變得緊繃,神情嚴肅而凝重。
秦絕邁開腿,走過去,走動間左手取下了叼在嘴裡的匕首。
唐糯一點點後退,眼裡滿是警惕,逐漸擺出一個防禦的姿態。
原來是攻守交換!
葛奇霎時悟了。
他不知不覺和直播間的觀衆一起緊張起來,彷彿在看武術決賽似的,屏氣凝神地盯着戰局。
但是……秦絕用匕首,唐糯赤手空拳,這麼打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