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擺了擺手:“法事我會做的,以後好好照顧那個孩子!你晚上去一趟王莊,我們先走。”說完示意趙所長開車。留下村長跟金館長在那兒商量細節,他們仨先回了村裡。
到了王鑫家,趙所長就說:“查道士,今天真是佩服你敢說話!”
查文斌一邊進屋子一邊說:“只是做一些自己還能做的事罷了。”趙所長還想再說點什麼,被何老按住了肩膀,搖了搖頭,示意別問了。趙所長看着查文斌高大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一下午查文斌都在牀上睡覺,趙所長無聊起來,只好在院子裡一邊下棋。一邊跟何老打聽查文斌。何老說查文斌這次受挫很嚴重,還是別打擾爲好。趙所長還是不消停,追着問爲什麼查文斌就能算到那車子要出問題?何老說自己要是知道,那自己不是也成了神仙嗎?
趙所長心裡那個欽佩啊,腦子裡就來了個想法:恨不得自己就辭了公職跟着查文斌學道士!
下午四點多鐘,村子裡的爆竹聲炸醒了睡覺的查文斌,出門一看,原來是靈車回來了。他換了身衣服,帶着何老和趙所長就趕了過去,村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一家子死得太慘,那八歲的娃娃正趴在蓋着白布的屍體上號啕大哭,這哭聲那是震到大家的心裡去了,不少村裡的人也跟着哭了起來,慢慢地,所有人都哭成了一團,整個村子陷入了莫大的悲傷之中,不少人心裡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不過百來戶的村子,這個月居然連着死了七個人!誰知道下一個死的又是誰呢?
金館長是跟着交警隊以及村長一起來的,衆人幫着把屍體擡進院子,卸下的門板搭着長條大板凳已經放好,四具屍體把本來就不大的堂屋塞得滿滿的,後面跟着的卡車上都是縣裡送的花圈,四口棺材也一併擡到了院子裡,大家都知道村裡有個道士,怎麼弄都指着他。
交警隊長讓村長召集了村民,就在那個院子裡,宣佈了處理結果,賠付六十萬,這錢暫時先放在村裡的賬戶上,等孩子年滿十八週歲再給他,監護人由村委會和孩子的幾個親戚共同組成,十八週歲之前任何人想動這筆款子,需要得到這些人的一致通過,撫養費和學費由金館長承擔,宣佈完後,交警隊長給躺着的四個人先鞠了三躬,看了一眼人羣中的查文斌,就回去了。
金館長想跟着一起走,卻被查文斌給叫住了:“你不能走,晚上留下!”看着屋子裡的一排屍體,金館長雖說是見怪不怪了,但是今天,兩條腿發軟,聽見查文斌的話,只能硬着頭皮留下來。
那八歲的王家娃娃,已經哭成了淚人,知道前面這個戴着金絲眼鏡的胖子就是害他爹孃的人,上去就咬了金館長一口,痛得他哇哇大叫,衆人拉都拉不下來,在掉了一塊皮肉之後,那孩子才鬆口。金館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全村人看着他沒一個不想揍他的,看着查文斌冰冷的眼神,他還是不敢邁出院子一步,簡單地包紮之後,拿了條凳子坐在院子裡。
查文斌也不去管他,想着進去小殮,掀開白布一看,全是血肉模糊的,這還怎麼下手,也沒人敢去下手,招來幾個親戚一商量,算了,直接入棺材吧。
幾個村子裡的年輕人又把屍體給擡了出去,那棺材就是普通的紙頭棺材,找了幾個膽子大的人,連布頭都沒拿掉,直接就給放進去了,轉眼,堂屋裡並排着四口棺材。
查文斌正準備着擺案頭,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有人突然大叫了一聲:“血!”低頭一看,原來由於棺材是普通的,裡面的血跡已經從棺材裡滲了出來,很快,地面上已經是一片紅,血腥味瀰漫着整個院子,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嘔吐了,查文斌皺着眉頭,這樣的慘死,必定出冤魂啊。
看着一地的鮮血,大家是走也不好,留也不行,查文斌招呼村長過來,讓他去村裡收集一些尚未用掉的扣大棚的膜,又招呼王家的親戚,多買些黃紙過來。
沒一會兒,幾樣東西就送到了,查文斌把膜在地上攤開,剛纔那幾個擡屍體的又被叫了過來,讓他們戴着手套把棺材裡的屍體給放到膜上,那幾個傢伙被人圍着,遲遲不敢動手,那血幾乎染紅了布條,剛送出來的時候是冰過的屍體,這會兒都解凍了,可想而知。
查文斌也是沒辦法,找了幾個親戚,商量了下,說等下每人給五百元錢,可還是沒人敢動。這時候,一直哭着的那娃娃,一下子就給衆人跪下了,磕了幾個響頭,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家一看,得了,衝這懂事的娃娃,也只能幹了。人們七手八腳地又把屍體擡出來,低頭一看,棺材裡已經是血紅一片了。
查文斌搖搖頭,把黃紙在棺材裡鋪了厚厚一層,又在屍體表面覆蓋了一層,招呼人把塑料膜捆起來,包得密不透風,再重新入棺。
其實人死之後,進了棺材是不能再出來的,否則就是擾魂,今晚動手的這幾個,趕明兒是會遇上倒黴事兒的,眼下查文斌看着這一團亂子,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幹着吧,到時候再挨個收拾收拾,去去晦氣。又找人給拖了地,收拾完,天已經是大黑了,外面的廚子給送進來了倒頭飯和雞鴨供品,查文斌看看差不多了,第一炷香先給了那娃娃,那孩子跪在靈前也不起,查文斌一把給抱了起來,插上香,示意大人把孩子抱走。
點完之後,查文斌示意大家先去吃飯,都忙活了一天了,晚上還有活幹呢。好在接連死人,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都好借得很,外面搭了個露天台子,放了爆竹,衆人開飯了,金館長也是被折騰得夠嗆,查文斌示意他跟自己坐一塊兒,挨着趙所長跟何老,戰戰兢兢地扒了幾口下去就停下了。
今天這飯大家吃得都挺壓抑,也沒有人喝酒,安靜得除了碗筷之聲,就無其他,死氣沉沉,配合着院子裡迷茫的香火味和血腥味,也確實讓人無食慾,每人扒拉了幾口,就給收拾掉了。
吃完飯,大夥兒就等着看那道士了。查文斌掐指算了算,報了幾個屬相,告知他們趕緊帶着老人孩子回家,晚上關電燈睡覺,大門緊閉,其他人可以留下,也可以回家。
稀稀疏疏地走了一批人,有幾個膽子小點的,也走了。張老漢已經迫不及待地跟邊上的人吹噓那晚他老媽的事情,把趙所長聽得是一愣一愣的,恨不得把脖子都擠到前面去,留下的人有不少都是見識過前兩場法事的,自然知道今晚會是不平凡的一夜,都期待會發生點什麼。
對於橫死之人,查文斌自然明白這是大凶,按照他獲得的信息,是本月死七人,可不保證下個月、下下個月不再死人。
我們平日裡罵人最狠毒的也不過是那句:……全家死光!這回只留了那一個八歲娃娃,算得上是絕戶了,今日裡若是超度不成,日後王莊必將還有大禍啊!枉死之人,不在輪迴之列,只能等陽壽盡,方可入世,等待輪迴的這段時間,不免就成了野鬼。
鬼有沒有意識?一般來說,魂魄出了主體,短時間內是擁有的,時間一長,就會喪失記憶,生前有執著的,死後或許會就爲了那一絲念想記着,這種念想也必須是莫大的刺激,比如這種全家車禍,死者很可能就放下悲憤,最終化爲兇靈——也就是惡鬼的機率是相當高的,難保將來不爲害四鄰。
查文斌知道其中利害,這鬼要趁着剛開始,怨念不強,就斬殺了,是容易得多的;但這一家人並無大過,還招來如此橫禍,他也是一心向善,本着超度的念頭,想送他們早點進入輪迴,所以今晚的法事,不是以鎮爲主,而是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