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沉悶的青銅聲伴隨着機械的“咔嚓”聲,猶如蠻荒之地的奏鳴曲驟然響起,彷彿一下子把人帶進了那個失落的世界。
千百年來,終於有人再次來到了這裡,千百年來,這裡也終於被重新打開。隨着最後一次“咚”的一聲響,“咔、咔、咔……”兩扇青銅巨門終於被打開。
查文斌隨即重新拔出杖子,往包裡一塞,招呼三足蟾道:“夥計,這回有路了,走!”
一人一蛤蟆剛進門,後面就又傳來一陣“咔咔咔”的聲音,這門居然又自己合上了,看着那縫隙越來越小,查文斌心中很是糾結,這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走了?然而,人往往對於未知世界的好奇總是強於理性判斷的,查文斌也不例外。對於他來說,從進了這個村起,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平凡了,既然他已經進入了這場遊戲,就得按照這個遊戲的玩法繼續下去,直到結束。
只猶豫了片刻,查文斌決定繼續往前,既然有人修了這麼個地方,就一定有屬於它的秘密。“咣”的一聲,兩扇青銅門再次合併,把兩個世界重新隔絕開,等待着他的又會是怎樣的安排?查文斌看着三足蟾說道:“夥計,這一回咱倆是徹底捆到一起了,要是你有個什麼發現,就吱一聲,也好讓我做個準備,趕路吧。”
依舊是他走在前,三足蟾走在後,自從進了這個門,三足蟾還沒出過聲,只是跟查文斌之間的距離保持得更近了,還時不時地停下,像是在感受着什麼,可是迎接他們的除了腳下的石頭便再無其他了。
這裡很安靜,安靜得猶如一間密封的地下室,除了自己,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好在還有蛤蟆兄陪着自己,不然查文斌真會懷疑這種莫名的安靜會不會把自己逼瘋。
他儘量在心裡說服自己不要被這種空洞的氛圍所感染,一直到他的眼中出現了石頭之外的東西,就在距離他不過百米的位置,射燈已經照到了一些黑漆漆的影子,雖然不是很清楚,但這絕對是第一次發現。
三足蟾心有靈犀一般,也停住了前進的步子,蹲在地上像在思考什麼,很有可能這裡的東西也超過了它對這個地下世界的認知,畢竟它遠比查文斌更熟悉這裡的情況。
“怎麼,你也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嗎?”雖然三足蟾從他看見的第一眼就沒什麼表情,但查文斌這會兒確實也感覺到它的謹慎,不由得提高了注意力。看着眼前那些漆黑的影子,他不敢託大,七星劍已經被緩緩地抽了出來,對於那些不可見的東西自然有特殊的辦法,其實他更怕的還是那些蛇鼠蟲蟻類,畢竟自己也不過是個道士,終究是肉體凡胎罷了。
又接着往前走了些路,那些黑影在燈光的照射下,越發拉得長,隨着距離的拉近,可以看見那些黑影周邊出現了一個個小紅點,猶如有人提着小燈籠一般在那等着。
“鬼燈籠?”查文斌不經意間就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不過那些紅點亮光看着確實有些駭人。轉身過去看看那三足蟾,它還是那副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看來指望它給點兒提示是沒希望了,也罷,畢竟再聰明也只是個畜生,能跟着自己來就是緣分了。
查文斌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膽小了,地府都下去過,還怕前面有鬼?想着另外一撥人還生死不明呢,自己卻在這磨蹭。
正想着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光屁股的小孩,手上提着一盞小紅燈籠,笑嘻嘻地站在不遠處跟查文斌做鬼臉。
那頑童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這孩子漂亮得就像玉雕出的一般。連查文斌在看見的第一眼都被他身上那股可愛勁兒給吸引了,就感覺心頭連日來的壓力全無,只看着那孩子在那嬉笑頑皮。
那頑童提着燈籠,朝着查文斌做了幾個鬼臉之後,朝他勾勾手指頭,然後扭着光屁股一蹦一跳地朝着前面走去。查文斌呢,看那小孩着實可愛,便也一步步隨他走去。那小孩每走幾步就停下,轉過身來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然後接着勾勾手指。
查文斌呢?也樂得和他鬧,小孩停下,他也停下;小孩走幾步,他也跟着走幾步,臉上始終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就這樣走了差不多有七八十米,那小孩跳上一塊大石頭,蹺着光腳在那兒直揮手,招呼查文斌也坐過去。
查文斌呢,舉起自己的左手像是在讓那小孩等等自己,臉上的笑容依舊。那小孩不停地揮舞着自己蓮藕一般的小手像是在說:“來啊,來啊……”
一步、兩步,眼看着查文斌就要抱起那孩子了,猛地他臉色一變,一直在空中揮舞着的左手一抖,“呼”的一聲,一張黃色的符紙帶着火花就衝着那孩子飛了過去,“轟”的一聲在那孩子跟前燒了起來,那孩子臉色一變,“啊”一聲慘叫,不由得就舉起雙手護住自己的臉龐。
查文斌趁着這個間隙,右手馬上揣進乾坤袋,掏出一張由麻繩所編的網,上面用白色繩索繪出一張八卦圖,他隨手一揚,那網便在空中完全張開,盤旋着朝那小孩飛了過去,不偏不倚剛好把他罩住。那孩子一吃痛,馬上縮成一團,“啊”的一聲哭了出來,像是在跟查文斌求饒。
查文斌看着網中的那個小娃娃冷冷道:“這個地方,千百年來都沒個人進來過,怎麼會偏偏多出你個娃娃,就這點迷惑之術也想害人,不要以爲我不認得你,傒囊!”說罷右手的七星劍已經擡起,作勢就要劈下去。
原來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小娃娃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真遇到了鬼,這種地方哪來的小孩?只是他一直沒動手的原因是不知道這個鬼到底是不是想害他,所以就順着它的心意,將計就計跟着走。
不過這個說是鬼還不確切,更加確切地說是傒囊,這東西他曾經在外婆家那邊遇到過,是一些修成了精的動物所化,在一些深山老林裡比較多見。以前老人們常說某人在山裡走着走着迷了路,然後跌下山崖死了,就說是被小鬼勾了魂。其實幹這事的,多半是這種叫傒囊的精怪。凡是遇到這東西的,不要害怕,也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要大喊一聲,自然就會讓它現出原形!
查文斌閉眼默唸了一遍清心咒,等再睜開眼睛時,只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前方出現了一條水路,而此刻在自己網下的是一隻樣子醜陋的爬行動物,那怪物嘴巴正一張一合,發出類似嬰兒的啼哭聲。
“原來是一條大鯢在作怪。”大鯢,又名娃娃魚,叫聲很像是嬰孩的哭聲,喜歡生活在沒有光線的地下洞穴中。
查文斌此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爲就在離他不到20釐米的地方,一棵青銅樹的樹杈直愣愣地支着,眼看就要扎到他的眼球。這棵青銅樹的樹杈異常鋒利,像是一把把匕首朝外凸着,而樹上還掛着些白骨。想必這大鯢剛纔就是想引誘自己撞到那樹杈上被活活戳死。“好你個惡毒的東西!”查文斌正欲舉劍刺下,“咕呱”一聲響起,一條碩大的舌頭搶先甩了出去,等到查文斌反應過來時,地上只剩下了那一張空網了。他回頭一看,就見那三足蟾正用舌頭舔着大嘴,想必這條大鯢已經給它做了點心。
“夥計,你這可有點不仗義了,剛纔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我走過去無動於衷,這會兒我能搞定的時候,你纔出手?”說完,他裝作生氣的樣子拍了拍那蛤蟆的鼻子,只是三足蟾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我就不出手,你能怎樣?讓他好氣又好笑,索性去看旁邊那樹了。
他的腳下開始出現了滲水,比起外面暗河裡的水溫更低,冰涼刺骨,而這棵青銅樹就是在這裡拔地而起,查文斌數了數,足足有九個枝丫,分三層朝着三個方向分開,每一根枝丫都像是被刻意打磨過鋒利無比,而一具白骨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具屍骨不像是自己撞上去的,而像是被人倒掛上去的,因爲他的頭蓋骨和肋骨已經散落在了地上,而盆骨恰好被卡在了樹杈上,從這盆骨的位置來看,這個人死的時候,身體是頭朝下,腳朝上的。大鯢雖然有迷惑之力,能引人撞上來,但也絕無能耐把屍首倒着掛。查文斌腦中第一個跳出的詞彙是:祭祀!
當一個人被選中後,用樹上這些利刃,從人後背的皮下刺入,吊在這些青銅樹上,用來懲罰或是完成某種祭祀。恰好這個地方有大鯢出沒,就拿來當作害人的工具了。
查文斌擡頭一看,這頭頂上果真有一些紅色的東西,在射燈的照射下特別明顯,試着用劍戳了戳,應該是某種紅色的螢石,因爲吸了光亮照射,所以纔會變紅。
剛出了水路,這會兒又要重新走水路,不過試了試,好在水倒不深,他收起八卦網,便接着朝裡面走去,不到幾米,再次看見了一棵青銅樹,跟前面的那棵幾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