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除了查文斌和醉酒的橫肉臉外,其餘幾人都各懷着心事,翻來覆去的,久久不能入眠……常言道,心不靜則神不寧。一大早,當查文斌伸着懶腰打着哈欠準備起牀時,那幾個卻跟死豬一樣賴着不起了,只有橫肉臉揉着眼睛嚷嚷昨晚的酒勁好大。
他們決定不告訴他,那酒裡泡着什麼,這要換作任何人恐怕都得吐上幾天幾夜。便藉口說石頭爹下山趕集去了,給暫時糊弄了過去。
早餐破天荒地都吃起了自備的乾糧,可能大家都對這兒的食物有些反胃了,不明就裡的橫肉臉也只好隨着大家一塊兒啃了。
吃罷早飯,天剛矇矇亮,這兒是個小盆地,太陽升起得比較晚。查文斌順手把煤油燈掛在了大門口。煤油燈被風吹得晃晃蕩蕩的,吊在門樑上的鐵絲環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收拾完行李的人們就準備出發了,只是超子手中多了一塊牀單。
這橫肉臉嚷嚷着還要再去弄點兒酒帶着,不然上山了要真待個幾天還能喝點兒小酒解解乏,查文斌曉得他們幾個都好那口,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第一晚喝的玉米稈子酒是絕對沒問題的,便說道:“大塊頭兄弟啊,你要真想拿酒,就挑那最差的糙酒,老爺子弄點兒糧食不容易,咱不能給他糟蹋了。”
超子在一旁嘰嘰歪歪:“還敢喝酒,昨天就差點兒喝死你。”馬上查文斌就甩了個白眼給他,讓他別囉嗦了,超子只好住嘴。
不過橫肉臉對於超子向來都是無視的,自顧自地閃到了廚房裡,他那鼻子對酒也是相當瞭解,只隔着酒罈子,就立馬分辨出哪個裡面裝的是那糙酒。笑嘻嘻地搬過酒罈子,往自己的軍用水壺裡灌了滿滿一壺,還嚷嚷道:“你們真不要啊?”
卓雄答道:“帶一點兒就夠了,我們不要。”
橫肉臉這人不僅臉大,體積大,那力氣自然也是相當大。這傢伙做事不拘小節,但同時也毛手毛腳。這酒罈子原本是挨着一個水缸放在地上的,地上墊着幾塊木板,這是爲了防潮。
橫肉臉取完了酒,自然得把酒罈子放回去,只聽“砰”的一聲,十幾斤重的罈子就被他杵在了地上。這一聲查文斌和兩個偵察兵出身的傢伙可是聽了個真真切切,異口同聲地喊道:“空心的?”
橫肉臉被他們的喊聲唬得愣在原地。只見他們幾個快步走了過來,猛地打開了超強射燈,超子拿出匕首在那木板上仔細敲打了一番,最終確定這下面還有個空間。
老王反倒不覺得稀奇,這北方家庭裡挖個地窖儲藏食物什麼的倒也正常,在自家廚房裡掏出這麼個空間來也確實可以理解。
他這麼一解釋,倒也還說得過去,反倒是超子提議說:“既然天色也還沒大亮,那就索性打開看看唄,文斌哥你說是吧?”他是知道查文斌想在這兒尋找點兒什麼線索的,可這兩間小屋子就這麼巴掌大的地兒,一眼就能掃乾淨,還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開了看看吧,超子你上。”查文斌順勢說道,又補了一句,“小心點!”
“放心吧。”超子直接拔出了腰上的槍,熟練地拉了一下槍栓,上膛開保險。卓雄看他作出這個標準的軍事防衛動作之後,立馬閃到他的對面,一樣亮出了自己那把沙鷹,老王一看這陣勢,先閃到牆角邊。
“大塊頭,你力氣大,過來把這個水缸搬到一邊去。”超子喊道。
橫肉臉搬離了水缸之後,下面一大塊木板就露了出來,超子和卓雄兩人一手拿着一邊。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之後,兩人突然發力,猛地一把就掀開了這塊木板,下方一個大洞豁然呈現了出來,一股惡臭隨之傳出,惹得大家紛紛捂住鼻子。
不用指令,兩柄大口徑手槍已經一同指向了下方,在等待了一分鐘左右不見有動靜後,才低頭去看。這地窖的壁上鑿着臺階,可以順勢而下,只是那味道實在有些嗆人,極像是肉腐爛後發出的。超子捂着鼻子說道:“怎麼辦?都這個味了還要下去瞅嗎?”
查文斌從八卦袋裡拿出一個小竹筒,拔掉前端的塞子,從裡面倒出幾顆小藥丸,約黃豆大小,一人發了一顆說道:“含在嘴裡,別吞下去,可以在一段時間裡嗅不到臭味。”
這藥丸果真如他說的那般神奇,含在嘴裡剛纔那股撲鼻的惡臭轉瞬間就沒了,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股清涼淡雅的香味。超子剛想開口問,查文斌主動說道:“別問了,是闢屍丹,還是我師父留下的,煉丹的本事我可一點兒都沒學到。”
有了這東西,至少在嗅覺上他們暫時能應付了,但爲了保險起見,這一回屋裡留了卓雄和橫肉臉兩員大將,若是那石頭爹真殺回來,他們也應該能應付,查文斌和超子還有老王三人先行下去察看情況。
這地窖挖得並不深。用老王的話講,乍一看就是農民儲藏土豆和大白菜用的,往下不到兩米,空間陡然開始增大,再下個兩米已然到了底。就是這四米深的地下,嘴中含着闢屍丹的他們都能隱約感覺鼻孔中傳入一股惡臭,這種臭查文斌很是熟悉:屍臭!
等他們轉身的那一刻,燈光把這不足五平方米大小的世界照得通亮,也把他們的心照得一下子就糾結在了一起。
屍體,滿眼的屍體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橫七豎八地躺着,有的已經能看見白骨,有的則還有些皮肉尚存。無一例外的,這些屍體都穿着統一的服裝,而這些服裝他們幾個今天也穿着,那便是老王的那個組織提供的!
“一、二、三……”老王細細地數着地上的屍體,“十……十一,剛好是十一具,人數和穿着都和失蹤的人一樣,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這裡遇害了,虧得那人還回去報信,這不是把我們往坑裡引嗎?”
查文斌不想再看了,這兒就是個埋屍坑,也許他們是作爲石頭爹在修鬼道時的道具,也許是因爲其他某種原因被石頭爹挨個滅了口,總之這幾撥人是死了個乾乾淨淨。但無論你修的是何門派,以取人性命作爲代價總是被天道所不齒的,必定會受到上蒼的懲罰。
“我們上去吧,文斌。我不想再看了,太慘了。”老王說道。
查文斌點點頭,三人重新返回了地面再次蓋上那蓋子。卓雄見三人臉色都很難看,便問道:“怎麼了?”超子把下面的情況說了一遍。足足有11具屍體陪伴他們度過了這麼多個夜晚,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老王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向查文斌說道:“給他們做場法事送送吧,太慘了。”
可查文斌卻搖頭道:“沒用了,對於已經失去三魂七魄的人來說,是感受不到陰司的庇護的,我們看到的只是剩下的軀殼。”
老王不可思議地問道:“他們已經投胎了?”
查文斌卻拿起那罈子酒,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後說道:“已經魂飛魄散了,修鬼道之人便是取人魂魄加以修煉,這種起源於巫術的門派能夠控制別人的魂魄加以利用是一樣的道理,實在是罪不可赦,天理不容!”
臨行前,查文斌一把火把整個寨子點了個乾乾淨淨,用他的話說,這兒就是個聚陰地,最合適幹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至於寨子裡的其他屋子,在檢查後都空無一人,後來在那場大火中也沒見有一戶人家跑出人來,反倒是各種惡臭沖天而起,不用說,那些屋子和義莊的道理是一樣的,早就被這個修鬼道之人殺得乾乾淨淨。
幹完這些後,太陽已經升起,當金色的陽光灑在這片土地上時,他們開始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