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考覈已結束,內容爲‘食谷鳥天災’,本次成績視吏員各自負責的農田受損情況而定。”
“元稻損毀一成以下者,評甲等。”
“損毀兩成以下者,評乙等。”
“損毀小於半數,評丙等。”
“損毀過半,則本次考覈無評分,並罰之重新栽種,以培育術加快生長,若能重新補過,可補評丙等。”
“小暑考覈評分,已張榜公示,請吏員自行查看。無論成績如何,當勤勉努力,戒驕戒躁。”
陳時節說完,飛舟的文房小吏伸手一揮,一張黃紙於空中飄蕩,精準的貼在了公田草場的九塊告示牌上。
衆吏員朝着飛舟拱手拜過,等流雲飛舟飄走,便哄的一聲圍攏了過去。
“什麼?甲榜僅有三十人,甲上者只有五人?!”
“完了完了,榜上只有兩百一十四人,這豈不是說半數吏員都不合格?”
“前面的仁兄,請幫忙看看,有沒有我樑柏的名字?”
“有,丙榜第九,丙上,恭喜樑兄。”
“唉,才丙榜?上次可都進了乙榜……”
“小暑考覈便如此難,之後的秋月評還得了?明年開春本就只有幾人能被納官,還補他娘個蛋啊!走了,喝酒去!”
“哎,說的也是,大不了不幹了!”
.........
小暑考覈,難度比前幾次都要大不少,所以榜前可謂是一片愁雲慘淡。
歡喜者寥寥無幾,都覺着自己考差了。
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是無所謂的。
因爲一年本就只納三五人爲官,這考覈難度越往後只會越大,篩選掉那些不用功又無資質的小吏。
本就無緣,那還急個甚?乾脆就開擺,連補考也不打算補。
什麼?你說被開除?開就開,反正也沒多少工資,太平天下,不當小吏,還能餓死人不成?
當然,絕大多數人,還是在意的,否則何至於當初選擇這條路?再說都努力這麼久了,沉沒成本在這,當然還是抱有希望。
陳子餘和錢冬,也在拼命的往前擠。
很快,他們又失魂落魄的擠了出來。
他們兩人得了個丙下,也就剛剛合格。
剛出人羣,陳子餘一拍腦袋:“對啊,錢冬,兄長成績如何啊?你剛纔幫忙看了嗎?”
錢冬耷拉的腦袋擡起來,有些遲疑:“我方纔並沒有在丙榜看到大哥的名字,難不成……”
“什麼難不成,你是說大哥落榜?連丙榜都沒上?大哥之前如此用功,要是丙榜都沒上,該多難受?怪不得人影都不見了,莫不會想不開吧?”
錢冬連忙搖頭:“不、不至於,大哥平時那麼灑脫,怎麼會因爲這點事……不過,傷心怕是免不了。”
陳子餘擔憂道:“我再去榜前看一眼,錢冬,你先去周圍找兄長蹤跡,一會三角田處匯合。”
一刻鐘後,三角田處。
錢冬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陳子餘,看他那樣子,還以爲壞了什麼事,怎麼比剛纔臉色更陰沉了呢?
“我還沒找到大哥,你這又是怎麼了?”
陳子餘茫然的擡起頭:“兄長的名字,不在丙榜。”
“不在就不在,落榜也沒什麼稀奇的……”
錢冬說着說着,不由得停了下來:“在乙榜?”
見陳子餘不答,錢冬嘴巴逐漸張大:“難道是……”
“是的,兄長在甲榜,而且位列甲上。與聞南星、李乘風、宗世昌、蕭澤四人並列。”
“……”
錢冬的神情,也變得和陳子餘一樣了。
...........
甲榜榜單不遠處,李乘風被衆人圍着,在一塊石頭上乘涼。
他自然是不必親自前去看的,也有足夠的自信,自己位列榜單上之上。
他享受的不是放榜那一刻,而是此時衆人的吹捧。
“恭喜李兄,再一次位居甲榜,評得了甲上!”
“李兄果然不愧是天資卓絕,這是第幾次甲上了?”
“第六次了!”
“明年開春,怕不是就得稱李大人了。”
李乘風微笑的朝周圍拱手:“諸位莫要說笑,什麼大人不大人的,都是自家兄弟。再說這甲上之評,又不止我一人,我不如宗兄遠矣……宗兄、宗兄!你在看什麼?”
旁邊的魁梧青年宗世昌聽到李乘風喊自己,略帶好奇的回過神來:“我在看榜,李兄,這甲上有五人,除去你我、聞南星、和蕭澤,這第五人卻是從來都沒聽過啊。”
“哦?”李乘風也不由得上前一看,在看到趙興這個陌生的名字時,眉頭一皺:“確實是沒聽說過,農監七院,絕大部分人我都認識,此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難不成是老司農麾下的?”宗世昌道。
“不必多想,改天拜會一下便知曉。”李乘風眯起眼睛。
與此同時,聞南星、蕭澤,以及甲榜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趙興這個名字。
司農監每年納官,僅有三五個名額。其他榜就算了,這甲榜上的人,可個個都是競爭對手。
別人上了,自己就不能上,還可能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豈能不關注?
只是趙興平時太過低調,並不起眼,朝朋友打聽,幾乎都沒聽說過這人,最多隻知曉是老司農麾下的小吏,這就更叫人好奇了。
...........
趙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諸多吏員注意,他根本就沒去看榜。
因爲陳時節公佈規則後,他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必然是甲榜有名,大熱天的何必去擠一身汗臭?還不如早點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吃個飯。
要是回晚了,搞不好蔡夫人會把肉藏起來,她可是真幹得出這事的人吶。
“今年的考評,算上小暑已有六次,按照慣例,跟隨節氣的小考還有六次。”
“我之前的五次,一次乙中,三次丙上,兩次丙下。相當平庸。”
“不過沒關係,進步快速,也算是一種出彩,此類小考並不全然看成績,潛力好也有機會被舉薦。”
“若是能在冬評前,次次小考入甲榜,必可入上面法眼,就是老司農那裡,到時不知道能替我出多大力。”趙興暗道。
“老司農薛聞仲,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這人不爭不搶,又很清廉,從不收別人東西,假設到時候我於其他人相差無幾,關鍵時刻就得看上級爲不爲我爭了。”
“嗤嗤~”肉香突然鑽入鼻子,打斷了趙興的思路,原來是已經到家了,肉香正從廚房中飄出來。
“嗯?好像熬的是山參烏雞湯……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