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爹爹

五太太立即停了步子,眼中的驚喜之色讓她瞬間就充滿了活力,之前的怨氣與委屈立即就不見了蹤影。

“大嫂你看看我眼睛腫不腫?”林氏忙扯了大太太的衣袖,有些嬌羞的問道。

大太太還沒有說話,老太太房裡的婆子丫鬟們倒是捂嘴笑了起來,剛剛緊張壓抑的氣氛也沒有了。

老太太看了過來:“怎麼還在這裡?”

林氏滿臉祈求的看向老太太:“娘,時茂回來了,我……”

任府的人都知道,五太太與五老爺是打小的交情,小兩口自成親之後雖也有過吵鬧卻是牀頭吵架牀尾和。只要五老爺在家,兩人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任老太太疼愛幼子,這媳婦又是孃家人,因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次,林氏顯然是將老太太得罪狠了,老太太板着臉呵斥:“我的話你當了耳邊風?”

大太太拉了拉高興過頭了的五太太小聲道:“五弟妹,你這眼睛腫的像個桃子,妝也花了……”

林氏伸手摸了摸臉,急了:“娘,那我先回去洗臉。”說着就自個兒匆匆忙忙往外跑了。壓根兒忘了老太太要她去祠堂思過的話。

任老太太火氣又來了,指着她的背影對大太太道:“你瞧瞧她,你瞧瞧她,哪裡有半點兒規矩?無法無天了都!”

大太太低頭一笑,上前指揮者丫鬟們將桌子撤了下去,才溫和道:“五弟妹知道您向來疼她,這是與您親近纔會如此。”

任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是我縱得她失了分寸,如今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

此言一出,外頭就有個響亮的聲音接道:“誰敢不把娘您放在眼裡了?兒子第一個不饒他!”

緊接着簾子一掀,兩個差不多高矮的男子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那個圓臉圓眼,雙頰上的兩個深深的酒窩與任老夫人的如出一轍,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明明已經二十七八的年紀看上去卻像是弱冠少年。

走在他後面的男子與他相比成熟了不少,長得俊眉修目,這麼冷的天氣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廣袖單袍,行動之間飄逸如仙,姿態高雅。

任老太太看了那娃娃臉的男子一眼,冷臉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不認賬!”

剛剛隨口接了話的任時茂見了知道情況不對,眼珠子一轉,立即拉了任時敏上前,笑嘻嘻的給任老太太磕頭,將之前的話題揭過。

老太太的視線轉到了任時敏的衣服上,皺眉道:“你這是穿的什麼?身邊伺候的人都死了嗎?”

任時敏不慌不忙的擡頭:“回母親,這叫望仙袍,是最近京中正時興的,士林名士們人手一件。我這身還是京城巧手娘子慕英孃親手縫製的。五弟也有一件相似的,只不過是藍色雲錦的。”

“回去給我換了!被你父親看見了你又得去跪祠堂!都起來吧”任老太太面帶不悅。

任時敏也不爭辯,姿勢優雅的起身,一旁的丫鬟知道他講究的性子,忙走過來跪在他腳邊給他整理微皺的袍擺。

那邊任時茂已經坐到炕上去與老太太說起了路上的事情:“……原本是要耽擱幾日的,正好遇到了韓家父子,他們商隊人多有專門開道的,我跟三哥就跟在他們後頭回來了。”

“既然承了人家的情,一會兒記得讓管家備一份謝儀送過去。”任老太太交代。

任時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我已經送了韓家公子一副字畫。”

“什麼字畫?”

“韓公子見了三哥的字畫,十分喜歡。三哥就將自己近期的一副得意之作送給了他。”任時茂朝任時敏眨了眨眼。

任老太太瞪了他們一眼:“那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物,怎麼能作數?你記得再讓管家備上一份厚禮,若是得閒就親自帶人送到韓家去,或是讓身邊的貼身小廝陪着管家去一趟也可以。”

任時序笑嘻嘻道了一聲知道了,任時敏卻是皺了皺眉看了他母親一眼,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自顧着喝茶。

母子三人說了會兒話,任老太太見任時茂雖然一直在湊着趣兒,心思卻是不在這裡,心裡明瞭卻是裝作不知道,反而對任時敏道:“李氏和華兒回來了,你回去見見吧。”

任時敏愣了愣,才點頭道了聲:“是,母親。”

任時茂高興的起身:“我與三哥一起走吧,先回去換身衣裳,晚些時候再過來陪娘說話。”

任老太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有讓你走嗎?你留下,我還有話交代你!”

任時茂有些失望,卻是乖乖的坐了下來,笑道:“那好,我也想多陪陪母親,只要您不嫌棄兒子風塵僕僕,衣裳髒污。”

任老太太聞言冷哼了一聲,不上他的當。

任時敏將茶碗放下,起身告退。離開之前卻還在給他奉茶的丫鬟面前頓了頓,緩聲道:“水溫不夠火候,下次上這種武夷茶的時候記得用剛燒開的沸水。”

“奴婢記住了,三老爺。”丫鬟苦着臉低頭應了。

任時敏灑脫的走了。

待快走到紫薇院的時候,他遠遠看見院門口站了一個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用風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身影。

走近了些,那人似乎看見了他,急急的往前迎了兩步,卻是差點因爲踩空了石階而摔倒,風帽也因此滑落了下來,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

任時敏見了哈哈大笑,快步走了過去,愉悅清朗的聲音在冰雪正消融着的庭院中迴盪:“瑤瑤,你是在等爹爹嗎?”

任瑤期看着朝自己大步走來的俊朗男子,看着他依舊飛揚的眉採,看着他連行走都不忘講究儀態,淚水模糊了眼眶。

“爹爹……”

她曾經怪過自己的父親,怪他一心只沉迷在書畫裡,卻對任家的事情毫不關心,對長輩的決策沒有半分發言的權利。

可是最後,他卻用自己的生命來爲她抗爭。

任瑤期猛地撲上去抱住了任時敏,將滿是淚水的臉埋在了他的胸口的衣襟上。

任時敏原本還很高興,這會兒卻是身子一僵,滿臉糾結的瞪着自己的小女兒的頭頂,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雙手按上她的肩膀把人給扒拉了開去。

“瑤瑤,爹爹的衣裳被你弄髒了!”任時敏一臉嫌棄的看着胸口處那一團水漬,指責道。

任瑤期看着他那一臉嫌惡的模樣卻是“噗哧”一笑,再也哭不出來了:“爹爹,您還是這樣……”她輕聲道。

“什麼?”

任時敏掏出手帕先將自己的衣裳擦乾淨了,才用兩根手指捏了帕子遞給任瑤期。

“快把臉擦擦,髒的跟只小花貓兒似的。”

任瑤期無語地看了那帕子一眼,搖了搖頭,從袖口掏出了自己的:“沒有,您回來了,

我很開心。”

任時敏隨手將帕子扔了,拍了拍任瑤期的頭:“乖,爹爹記得你要的衣裳和首飾,給你買了兩大箱子,等會兒讓人送你屋裡去。”

任瑤期正想說什麼,卻見任時敏將視線移到了她身後,還愣了愣。

她跟着回頭,便看見只穿了一身胭脂色棉襖棉裙的任瑤華站在了門後,正看着她與任時敏。

“啊,瑤華回來了?”任時敏面帶笑意地朝着任瑤華點了點頭。

任瑤華上前幾步朝着任時敏屈膝行禮:“父親。”她姿態端正,低着的頭讓她看上去少了幾分平日的跋扈與矜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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