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任瑤期剛剛小睡起來,周嬤嬤便親自來了任瑤期住的西廂。..
“八小姐這段時日確實有在吃藥。說是五太太覺着八小姐有些虛胖,上次回孃家的時候從她孃家嫂子那裡求了個方子讓八小姐吃着,八小姐已經吃了一陣子了。只是因爲八小姐面子薄,五太太怕她難爲情所以不讓下面的人聲張。”
在任家幾個姐妹當中,數任瑤玉長得最爲圓潤,個子也最矮,這一點令萬事喜歡攀比的五太太很不滿意,就怕任瑤玉再長几歲也是這副模樣。
雖然說起來長輩們都喜歡給自己的子孫挑長相富態些的媳婦,好生養。但是五太太林氏對這種標準卻是嗤之以鼻,因爲她清楚長輩們喜歡的相公未必喜歡。所以儘管任瑤玉年紀還小,她已經開始主意任瑤玉的身段問題了。
任瑤期聽了挑了挑眉,她記得似乎上一世的時候林氏就偷偷給任瑤玉找了什麼方子,說是吃了能讓女子身形變苗條,任瑤玉到後來好像還真的瘦了不少。只是任瑤期知道這種藥往往性涼,多吃其實於女子無益。
這會兒聽着任瑤玉在吃藥,任瑤期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藥方既然是從林家要來的,上一世也沒見任瑤玉吃出來什麼毛病,那就一定是熬藥的時候被人做了手腳,加了些不該加的東西。
“有沒有找到藥渣?”任瑤期沉吟着問道。
周嬤嬤面帶遺憾地搖了搖頭:“昨日八小姐被罰去了祠堂,今日沒有用藥。昨日的藥渣已經被倒掉,找不回來了。”
任瑤期原本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聽周嬤嬤這麼說雖然有些遺憾沒有證據,不過也並不是太過失望。
見周嬤嬤似是對自己沒有完成任務而感到有些自責,任瑤期正想要說幾句安慰她的話,外間卻是突然有了響動。
“誰在外頭?”見任瑤期皺眉。周嬤嬤二話不說就疾步上前去挑簾子。
任瑤期之前剛午睡起來,見周嬤嬤來了就直接將伺候的人打發讓她進來了。這會兒兩人單獨在右邊的次間裡說話。
任瑤期坐在靠窗的炕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並沒有跟着周嬤嬤去查看是什麼人。
“是你?”周嬤嬤的聲音有些驚訝又似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然後轉過頭來看向任瑤玉:“小姐,是……”
不等周嬤嬤說完,外頭那人就已經出現在了簾子邊,手裡端着個紅漆茶盤。低着頭規規矩矩的立着,看上十分恭敬鎮靜,只是茶盤邊緣的雙手卻是有些緊繃。
周嬤嬤見她進來了便住了口,任瑤期依舊是坐在炕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那一雙晶瑩透徹的眸子定定的看向來人。
任瑤期的眼睛很好看,若是笑起來就會彎成一彎彎月。柔和美麗。讓人覺得無害。此時的任瑤期沒有笑,也沒有沉下臉,只是淡淡的,像是很普通的打量。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窒凝了起來。
“徐嬤嬤?”任瑤期微微一笑,輕輕的喚了一聲。
徐嬤嬤這才低頭上前,默默地將手中的茶盤放到了康桌上,然後在任瑤期面前跪了下去。低頭道:“奴婢該死。”
“該死?”任瑤期看着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笑容裡帶了幾分戲謔:“我們任家也不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家吧?隨隨便便就讓人去死?徐嬤嬤您這是在嚇唬我嗎?”
徐嬤嬤不料向來溫和好說話的任瑤期會突然抓住她這麼一句平常的話不放,不由得微微愣住了。“奴婢該死”這句話其實就是下人們做錯了什麼事情的時候跟主子討饒時用的,誰也沒有真的想要去死,否則應該說“主子饒命。”
徐嬤嬤心裡雖然有些不安,不過還是很快就鎮定下來了:“奴婢是來送杏仁露的,奴婢不是有意……”
任瑤期看着她,耐心地聽她解釋,卻是沒有讓她起身。徐嬤嬤似是覺得自己怎麼說都像是辯解,遂有些挫敗的嘆了一口氣,轉而道:“奴婢犯了錯,還請小姐責罰。”
任瑤期的目光一直在徐嬤嬤身上,聽她這麼說也沒有立即答話,似是真的在想要怎麼責罰她。
倒是周嬤嬤看了看任瑤期又看了看徐嬤嬤,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是奴婢進來的時候吩咐徐嬤嬤去把太太給您準備的杏仁露端來的,說起來這也是奴婢的疏忽。”
這些日子周嬤嬤也在暗中觀察徐嬤嬤,畢竟徐嬤嬤和高嬤嬤是她跳出來給任瑤期和任瑤華姐妹兩人的,她想着若是不好就提早給換了下來。
不過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周嬤嬤對徐嬤嬤和高嬤嬤都很滿意。高嬤嬤爲人熱心寬厚,正好與任瑤華嚴厲高傲的性子互補,主僕兩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和諧。而任瑤期的管房嬤嬤徐嬤嬤沉穩嚴謹,爲人處事四平八穩是個能當大事的。
李氏和周嬤嬤原本就是想要給姐妹兩人挑選左右手和助力,可是周嬤嬤感覺任瑤期對徐嬤嬤的態度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雖然將自己房裡的事情都交給了徐嬤嬤,徐嬤嬤也都完成的很好,不過周嬤嬤還是覺得任瑤期有些不信任徐嬤嬤,甚至對徐嬤嬤有些排斥。
周嬤嬤一直想要來問一問任瑤期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也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問出來。在她看來,徐嬤嬤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若是任瑤期能接受她,以後必然會很有幫助。她覺得徐嬤嬤是可以信任的。
任瑤期這一陣子也都在不動聲色的注意徐嬤嬤。不得不說,這位徐嬤嬤的確是一個能幹的,若不是任瑤期有上一世的經歷,徐嬤嬤這種人才她是一定要想方設法的拉攏過來爲自己所用的。
任瑤期一直沒有發現徐嬤嬤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曾暗中讓袁大勇去查過徐嬤嬤,知道她確實只有一個獨子,背景完全沒有讓人懷疑之處。上一世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什麼女兒像是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倒是徐嬤嬤做事情向來勤勤懇懇,對屋裡的丫鬟們該嚴厲的時候嚴厲,該寬容的時候也寬容。上一次她提醒任瑤期那個方姨娘派來的青梅丫鬟不能在留在身邊了,任瑤期交給她處理,她不久之後就找了個很好的藉口將青梅給調出了任瑤期的房裡,且完全沒有牽扯到任瑤期身上來,反而讓青梅覺得自己離了紫薇院更有前途,走的時候對徐嬤嬤甚至任瑤期都十分感激。
那個叫雪梨的丫鬟,因爲任瑤期說可以用,所以徐嬤嬤便也沒有再在任瑤期耳邊提起,對雪梨也跟對其餘的幾個丫鬟沒有區別。
也難怪連周嬤嬤也對徐嬤嬤刮目相看,這會兒還想着要爲徐嬤嬤求情。
任瑤期自己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位徐嬤嬤目前而言還是沒有問題的。
想了想,任瑤期微微彎腰,親自扶了徐嬤嬤一把,語氣十分的溫和:“起來吧,我之前是說笑的。”
徐嬤嬤鬆了一口氣,道了一聲謝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任瑤期沒有問徐嬤嬤什麼時候來的,又聽了多少,似是忘記了自己剛纔是在與周嬤嬤商量什麼秘事一樣,只顧着端起了那一碗微涼的杏仁露,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倒是徐嬤嬤見周嬤嬤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出去,便二話沒說行禮退了出去。
等徐嬤嬤一走,周嬤嬤便道:“小姐,奴婢和太太都覺着這個徐嬤嬤不錯,是個可用之人。您可以再試她一試,若是覺得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吩咐她去辦。從上一次青梅丫鬟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徐嬤嬤是個有手段的,有她在你身邊輔佐,你以後做什麼事情也方便不少。”
任瑤期知道周嬤嬤是真心爲她着想,見她這麼說也不反駁她,反而是點了點頭,笑道:“我只是還不習慣罷了,等過一陣子我自會用她的,嬤嬤不用爲我擔心。”
周嬤嬤現在對任瑤期比對任瑤華還要放心,見她這麼說便將這事兒丟下了不再提起,又與任瑤期說起了任瑤玉的事情。
之後正房那邊李氏派喜兒來趙周嬤嬤,任瑤期吩咐了周嬤嬤幾句就讓她回去了。
任瑤期對於徐嬤嬤的事情還沒有做出決斷,她打算等過一陣子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再說。
反正依着上一世的軌跡,這位徐嬤嬤就算是不懷好意也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在任家的時候,徐嬤嬤實在是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來,不然以周嬤嬤的厲害也不可能會讓她跟着任瑤華去曾家。
只是,讓任瑤期沒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依舊是她午睡起來的那會兒,徐嬤嬤懷中揣着一包東西,主動找上了她。
看着眼前用一塊靛藍色粗布包裹起來的,攤開放在炕几上的那些已經半乾燥了的,正散發着難聞藥味的各種藥渣,任瑤期輕垂下了眼眸掩飾住了自己眼中的幾分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