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隻猴子從離着奇珍園門口不遠處的一座假山上躥下來跳掛到她們旁邊的一顆低矮的樹上的時候,有人不由得驚呼出聲。
任瑤音身後一個從未見過猴子的丫鬟見那隻猴子倒掛在樹上試圖撈她頭上的絹花的時候甚至抑制不住尖叫了起來,被任瑤音嚴厲的看了一眼之後尖叫聲突兀地斷在了嗓子眼。
雲秋晨顯然來過這裡不止一次,忙安撫道:“別害怕,它們不會傷人的。”
果然那隻猴子對着她們呲牙咧嘴恐嚇了一番,卻沒有真的上來襲擊。假山後面走出來一個婆子,吹了一聲哨子,那隻偷跑過來的猴子就立即跳下樹來轉身跑走了。
第一次過來的人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興奮,郭玉嬌剛剛也被那隻突然躥出來的猴子嚇了一跳,這會兒卻是對任瑤音道:“養在園子裡的猴子都是被訓了很久的,已經沒有什麼野性了,我五叔也養了兩隻,聽我四妹妹說它們還會向人作揖行禮討要吃食呢,所以你不必驚慌。”彷彿任瑤音的丫鬟被嚇到了,任瑤音也一定會被嚇到一樣。
任瑤音心裡很不悅,面上卻是溫和地笑道:“郭小姐懂的真多。”
之前吹哨子將猴子喚走的婆子忙跑了過來,給蕭靖琳行禮請罪:“郡主贖罪,是奴婢疏忽了,讓那畜生驚擾了郡主和幾位小姐。”
“讓人將院子裡的動物都看好了,不要傷到人。”蕭靖琳道。
那婆子忙應了一聲:“郡主放心,院子裡本來還有老虎和熊那些大傢伙,按王妃的吩咐都被提前送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性情溫順的小動物,不會傷人的。”
王妃怕人多出意外,千金宴的時候會將園子裡養着的危險動物都送走。
蕭靖琳點了點頭,讓她下去了。
雲秋芳失望道:“每次來都看不到老虎。”
郭玉嬌道:“我倒是見過一次,是被關在籠子裡的。到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就像是一隻身上有斑紋的大貓。”
任瑤音笑道:“郭小姐果然見多識廣,我們都沒有見過呢。”
郭玉嬌聽了十分愉悅還朝任瑤音笑了笑。
雲秋芳卻是有些不高興了:“是沒有什麼好看的,不然等你們都回去了,我們求了王妃讓我們再進一次園子就能看到了。”
郭玉嬌雖然有些好強任性卻也不是個笨的,聽雲秋芳這話就知道她是對自己有什麼不滿了,她看了雲秋晨一眼還是忍了下來沒有與雲秋芳爭論,面上卻難免有些訕訕的。
雲秋晨忙打圓場:“還是去看孔雀吧,我記得在那邊。”
可能是被王妃轉移了不少的動物出去,奇珍園裡留下來的動物並不多,她們一路上看到了葵花鸚鵡。麋鹿,白狐,袋鼠。
等看到一個放在草叢裡的籠子裡有一隻肥大的貓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驚訝,郭玉嬌道:“怎麼會把家貓放到這裡?”
任瑤期仔細看了一眼,認出來並不是一隻貓,她和蕭靖琳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都十分默契的什麼也沒有說。任瑤期不想出這個風頭讓人不快,蕭靖琳則是不耐煩給這些屁點大的事就能鬧起來的人普及常識。
這時候一個略顯清冷的女聲出現在她們身後:“這不是貓,它叫猞猁。雖然算不上太珍貴少見,不過它的皮毛很受人歡迎。”
任瑤期回頭便看到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女正朝她們走來,這位少女身穿一件淺藍色繡銀線廣玉蘭花的短襖,下身是一條銀色的月華裙。頭飾十分簡單隻有一隻金簪,金簪上綴着的一顆東珠卻是十分名貴。
郭玉嬌當即嗤笑一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丘家妹妹啊。丘家妹妹還真是見多識廣。”這個詞原本是任瑤音用來誇她的,她當時聽着覺得很受用。現在卻是忍不住拿來諷刺丘虹。
丘虹當作沒有聽到,上前去給蕭靖琳行禮,又與雲秋晨等人見禮。
雲秋晨笑道:“可算是來了。剛剛還念着你呢。”
姜沅娘也道:“之前你說不舒服,現在可好些了?”
雲秋晨聞言也關切地看着丘虹,丘虹朝姜沅娘友好地點了點頭,解釋道:“不過是在馬車裡顛簸了些時候有些暈,剛剛奶孃給我抹了一些薄荷膏已經好多了。”
郭玉嬌道:“丘妹妹身子真弱,這園子裡風大,你待久了不會着涼吧?”
丘虹皺了皺眉正要說話,那邊卻又有人往這邊走了過來。
衆人回頭都不由得驚訝,這次來的卻是吳依玉和雲家兩兄弟。
吳依玉走在雲文廷身邊,正高興地說着什麼,雲文廷臉上帶着溫和地微笑似是正認真聽着。雲文放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蹙起的眉頭表達了他心裡正不悅着。
雲文廷最先看到這邊一行人,或者說他最先看到了蕭靖琳,面上的笑容雖然沒有太大的改變,卻是到達了眼底,步子邁得大了一些走了過來。
吳依玉一愣,看到蕭靖琳的時候臉色立即就沉了下去。她這一遲疑雲文廷就走到她前面去了,咬了咬牙,吳依玉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雲文放也看到了任瑤期,然視線卻是沒有停留太久,反而看向了與雲秋晨站在一起的郭玉嬌和姜沅娘,幽深暗沉的眸子盯了她們片刻,讓看到的人忍不住心中發冷。
最先注意到雲文放的目光的卻是雲秋晨,雲秋晨心裡一突,想着是不是雲文放知道了什麼,而自己現在是應該幫長輩隱瞞還是對這位二哥提點一二。
郭玉嬌和姜沅娘也注意到了雲文放打量的視線,不由得朝他看了過去。
這時候雲文放卻是突然笑了,帶着幾分戲謔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他生的本來就極好,這麼一笑讓兩位少女都不由得心中一跳紅了臉頰,避開了視線。
雲文放心中不由得越加輕蔑。他是因爲聽到了某些消息過來找人證實的,可惜雲文廷也不知道,他只能來找雲秋晨。兄弟兩人在奇珍園門口遇見了吳依玉。
在場之人各自見了禮,因爲多了三人的加入。奇珍園之行越加熱鬧了起來。
雲文放走到任瑤期身邊的時候頓了頓,然後狠狠瞪了她一眼。任瑤期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得罪這位爺了,雲文放卻是已經從她面前走過,走到了雲秋晨身邊。
雲秋晨見雲文放的模樣,知道他有話想要與自己說便刻意放慢了些腳步,讓其他人走前面,自己和雲文放落到了最後。
奇珍園養了一對孔雀,並沒有關在籠子裡,就放養在小花園裡。衆人瞧見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失望。郭玉嬌還小聲嘀咕了一句:“真醜。”
任瑤期卻是差點笑出了聲。
郭玉嬌這話還真沒有說錯。這是孔雀換毛的季節,這兩隻孔雀身上的翎毛已經掉得差不多了,給孔雀餵食的嬤嬤也不知是怎麼的,讓其中一隻開了屏,孔雀稀稀拉拉的翎毛支起來就像是一把破蒲扇。更讓人好笑的是,這隻孔雀是背對着她們的,所以她們能看到孔雀正光溜溜的……
任瑤期忍着笑偏過了頭,卻是對上了雲文放那雙幽深的眸子。任瑤期一愣,雲文放也是一愣。然後不知怎麼的臉色更難看了。
任瑤期默默地將頭又轉了回去,落毛的孔雀也比某位少爺的臉色好看。
雲文放正在逼問雲秋晨雲老太太是不是要給他定下一門親事,人選還是在丘郭姜三家中挑選,雲秋晨猶豫了一瞬就坦白了。她二哥會這麼問自然已經有知道消息的渠道。她若是再欺騙只會壞了兄妹感情,得不償失。
雲文放心中極爲憤怒,卻是忍不住看着任瑤期發呆。正巧這會兒任瑤期笑着轉過頭來,雲文放便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住了。回過神來之後雲二少恨得咬牙切齒,想着自己爲了親事急得上火,她倒是笑得開心。
蕭靖琳看了雲文放一眼。小聲問任瑤期:“你與雲文放有什麼過節?”她不止一次看到雲文放找任瑤期麻煩了,上次在燕北王府雲文放還敢攔人。
任瑤期十分無奈,雖然她明白了雲文放可能對她有些不一樣的心思,但是雲文放行事十分詭異,實在不像是愛慕者,到比較像是仇人。只是這話自然不好與蕭靖琳說。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八字相沖吧。”任瑤期嘆道,從上一世的結局來看,雲文放真的是她的對頭死敵。
蕭靖琳想了想,也不再問了,心裡卻是想着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警告一下雲文放,免得任瑤期在他手上吃虧。
而那邊,任瑤音和吳依玉竟然也搭上了話。
原本因爲任瑤期和蕭靖琳關係好,吳依玉也不待見任瑤音。不過任瑤音和雲秋晨交好,吳依玉又不想得罪雲家人,所以也沒有明着給任瑤音臉色看。
吳依玉的視線一直癡癡地跟着雲文廷。
雲文廷從一個婆子手中接了一盤小果子拿到了蕭靖琳面前,笑着說了一句什麼。蕭靖琳看了雲文廷一眼,又看了看兩隻孔雀,興趣缺缺地搖了搖頭。倒是一旁的郭玉嬌高興了起來,雲文廷見狀便將果盤遞給了郭玉嬌身後的丫鬟,郭玉嬌拉着姜沅娘跑去喂孔雀了,雲秋芳見了也問婆子要了一個果盤拉着雲秋蘋去了。
雲文廷交代那個婆子過去跟着伺候,他自己卻是立在了蕭靖琳身邊沒有動,正低着頭注視着蕭靖琳說話,笑容認真溫柔,這種笑容是與他在面對別人的時候不同的。
吳依玉看得有些愣住了。
任瑤音忽然出聲道:“雲公子和郡主關係真好,難怪……”
吳依玉回過神來聽到前半句正要發火,卻見任瑤音說了給難怪就不開口了,不由得接到:“難怪什麼?”
任瑤音似是這才意識到吳依玉在她身邊一樣,抱歉地笑了笑:“沒什麼,就是之前聽我五妹妹……也就是瑤期說了些話,有些感嘆罷了。聽說郡主和雲公子自幼一起長大,雲公子也曾去過邊關一些時日。前幾日我五妹妹遇見雲大太太去了王府見王妃,聊起了郡主和雲公子幼時的事情……後來雲大太太出來之後挺高興的。”
任瑤音說得含糊其辭,吳依玉心中卻是驚起了驚天大浪。
任瑤音難不成真的從任瑤期那裡聽到了什麼風聲?雲家想要同燕北王府結親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不過王爺也王妃一直也沒有對雲文廷和蕭靖琳的親事明確表過態。
現在雲文廷和蕭靖琳都到了說親的年紀,難不成王妃那邊已經鬆口了?
這麼想着吳依玉忍不住又看向雲文廷,雲文廷不知說了什麼,蕭靖琳和任瑤期都笑了,雲文廷看着蕭靖琳的眼睛明亮了不少,吳依玉心中一痛,指甲掐進了肉裡,她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恨得想要殺人,她想衝上去撕爛了蕭靖琳那張臉,把她臉上的肉一塊一塊的挖下來,看她還怎麼對人笑。
不過她知道她不能這麼做,至少不能當着雲文廷的面這樣做。她閉上了眼睛,接連呼吸了好幾次,直到感覺自己的胸口不再那麼疼。
“你很高興?”吳依玉平板的聲音響起,似是在問任瑤音,又像是隨口這麼一問只是想要試試看自己能否發出聲音來。
任瑤音卻是笑着道:“高興也說不上吧?只是郡主與我五妹妹關係很好,兩人經常同進同出的,我五妹妹很爲郡主開心。”
吳依玉看了任瑤期一眼,任瑤期正對着蕭靖琳小聲說着什麼,蕭靖琳臉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一些,雲文廷也站在一邊看着她們笑。
吳依玉面無表情地冷冷道:“你五妹妹笑的這麼開心,難不成也有了好歸宿?”
任瑤音聞言有些驚訝地看了吳依玉一眼,然後笑了笑,含含糊糊道:“這個……各人有個人的緣法,我五妹妹她自然也是有她的緣分。”
說着任瑤音的目光卻是往雲文放那裡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