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英這樣說了,李氏自然不能攔着她盡孝心。
任瑤期不放心任瑤華,便也跟着她們同行了。
回到白鶴鎮任家,姐妹三人立即被早就候在二門口的一衆丫鬟婆子們簇擁着去了榮華院。丫鬟婆子們個個兒的笑容滿面,對着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兩人妙語連珠,極力奉承。
一婆子道:“老太太想念三小姐和五小姐想念得緊,一早就派了奴婢們到二門迎您二位,老太太身邊的珊瑚姑娘更是每隔那麼一刻鈡就會過來問一遍,說老太太一直在念叨二位,催着她出來看看。”她話語裡沒有一句提到任瑤英,彷彿來的只有任瑤期和任瑤華。
任家的人都知道任瑤華和方姨娘母女的恩怨。現在方姨娘揹着個不光彩的名聲失了蹤,還被方家除了籍,方雅存在方家也逐漸失勢,而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一個與燕北王府郡主有交情,一個眼見着就要嫁到雷家做當家夫人風光無限。這些丫鬟婆子們都成了精了,自然懂得該怎麼迎合。
任瑤英落後了一兩步,無人搭理。儘管在回來之前她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但是真正遇到這種怠慢的時候心裡還是難受得像是被人用鈍器在心窩口一刀一刀的慢慢扎着,疼得她差點暈過去。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兩位嫡姐,垂下眼慢慢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任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掃前面那段時間的憔悴焦躁,喜怒無常。看到任瑤期和任瑤華進來的時候便哈哈笑着朝她們招手:“快過來快過來,讓祖母瞧瞧你們。”
任瑤期和任瑤華纔打算向任老太太磕頭行禮,就被她一手一個給拉到了羅漢牀上坐下了。任瑤英原本也跟在後頭行禮,任瑤期和任瑤華都被任老太太拉着起了身了。卻沒有吩咐讓她起身。
她咬了咬脣,只能跪下去默默地將禮行完了。起身的時候看到任老太太正拉着任瑤華和任瑤期一口一個“乖孩子”“心肝兒”的噓寒問暖,目光根本就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半分,而她剛剛那一跪就像是連任瑤期和任瑤華也一併跪了,心裡不由得覺得十分屈辱。
任老太太當沒有看到任瑤英,任瑤英沒得吩咐又不敢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忙着附和任老太太湊趣兒,也沒有人提醒一聲九小姐還在一直站着沒有落座,任瑤英也就只能低頭站在那裡。
任瑤期見此情景心下感嘆,以前這種事情她也是見過的,不過都是發生在她母親李氏身上。任老太太擡舉方姨娘,打壓李氏的時候,就經常給方姨娘賜座,卻對李氏視而不見。
如今風水輪流轉,任瑤期都還沒有動手教訓任瑤英,任老太太卻是先跳出來給她們出氣來了。彷彿這樣就能抵消以前發生的事情,只可惜,任瑤期並沒有體會到一絲半毫的快|感,她只覺得諷刺。
直到一番你慈我孝的大戲演完,任瑤英才找到機會插話獻上自己給任老太太做的鞋襪。
任老太太總算是發現了任瑤英的存在,不過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直接讓丫鬟將任瑤英做的鞋襪給收了起來,別說試穿了,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你先下去吧,我還有些話要與華兒和期兒說。”任老太太擺了擺手,沒有賜座,直接就將任瑤英給趕了出去。
任瑤英早就不想待在這裡自取其辱了,她很順從地退了出去。
任瑤英離開之後,任老太太將屋裡的丫鬟婆子們也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了任瑤華和任瑤期兩人。
見這情形,任瑤期就知道任老太太要說今日叫任瑤華回來的目的了。倒是連她也一起留了下來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任老太太摸着任瑤華的頭感嘆道:“我家華兒一轉眼就長大了,祖母也老了。”
任瑤華不比任瑤期,她對這個一直疼愛她的祖母還是很有感情的,見任老太太頭上果然出現了幾根白絲,不由得鼻子一酸挽住任老太太的胳膊嗔道:“祖母哪裡老了?祖母精神着呢!”
任老太太哈哈一笑。拍了任瑤華的頭一記:“就會哄祖母開心,是人都會老,祖母自然也不例外,不過讓祖母開心的是,總算能在老眼昏花之前看到我的華兒有個好的前程,祖母也知足了。”
任瑤華聞言有些感動又有些臉紅,逗得任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更甚,還輕輕颳着她的鼻子取笑“喲,看看祖母瞧見了什麼?我家華兒居然也會害羞了?今兒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任瑤期在一旁冷眼看着這對祖孫的互動,她並不怨怪任瑤華與任老太太親近,任瑤華與她不同,至少到目前爲止任老太太在面對任瑤華的時候扮演的一直就是一個疼愛她的長輩,儘管她偶爾也會因爲李氏的緣故怪任老太太,但是這些年培養出來的感情還是在的。
任老太太語重心長地對任瑤華道:“不過華兒,你要記住了,將來出了這個門你也是任家的女兒,只有任家長盛不衰,你在夫家才能站穩腳跟,任家纔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沒有孃家撐腰的女人,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是受不到夫家敬重的。姻親結的就是兩家兩姓之好,同氣連枝相互扶持纔是正理。”
任瑤期聞言,嘴角忍不住帶出來了一抹冷笑。
果然又是這一番話。
任瑤華現在總是與任瑤期待在一處,對她也算是比較瞭解了,所以別人沒有發現,她卻是看懂了任瑤期笑容中的諷意。她看了任老太太一眼,點了點頭:“知道了,祖母。”
任老太太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這種以孃家利益爲重的話,她以後還會經常在任瑤華面前提起,好讓她牢牢記在心裡。因爲任瑤期以後也會受到這種教育,所以任老太太讓她也留下來聽訓了。
“對了,聽說你們與雷家那個孩子走的極近?”任老太太問道。
任瑤華點了點頭:“盼兒有時候會給我們寫信,還會約我們見面。”
任老太太聞言不由得意味深長地看了任瑤華一眼:“所以你才見到了雷家大老爺?”
任瑤華皺了皺眉,立即道:“我們不方便去雷家拜訪,所以盼兒一般都是約我們在外面見面,她一直都是獨自赴約的,雷,雷大老爺並未同行。”
任老太太玩笑般地打趣道:“哦?這麼說你沒有見過雷霆?”現在雷霆成了任家的準孫女婿,所以任老太太便直呼雷家家主姓名了。
任瑤華頓了頓道:“遇見過一兩次,都是偶遇,也沒有怎麼說過話。”
任老太太對於雷霆突然來提親的事情也是有些不解,畢竟想要與雷家結親的人家不少,比任家條件好的大有人在,且不久之前任家的煤礦才受創,又因分家分了近一半的家產出去,雖然還不到敗落的地步,但是終究還是傷了些元氣。
任老太爺覺得這很有可能是因爲獻王府將要起復的緣故,任老太太卻實想着會不會是雷霆看上了任瑤華,她也暗中打探過,知道任瑤華與雷家大小姐關係不錯,又見過雷霆幾次,似乎還說上了話。
現在見任瑤華否認,任老太太自是不信,不過她也不點破,只是拍了拍任瑤華的手道:“好了好了,祖母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任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不過,以後你與雷家那個孩子還是先不要見面了的好。現在你與雷霆已經有了婚約,你要注意避嫌了。免得到時候外頭出來些什麼閒言碎語的,於你的名聲不好。小孩子麼,等以後你進了門,再隨便哄哄就好了。”
任老太太言語中有着對雷盼兒的不以爲然,任瑤華聽了之後心裡有些不舒服,正要說話.
任瑤期卻是先辯解道:“姐姐是因爲憐惜盼兒沒有母親又沒有姐妹兄弟才總是不忍拒絕她的相邀的,纔不是爲了接近什麼人利用她一個孩子呢。”
任瑤期的話讓任瑤華一愣,仔細想想任老太太話裡的邏輯,任老太太可不就以爲她是因爲想要嫁給雷霆才故意使手段接近雷盼兒的麼?現在兩家的婚約成了,雷盼兒自然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了。
任瑤華感到心裡十分的膈應,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任老太太拍了任瑤期一記,掩飾的輕叱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祖母只是給華兒提個醒罷了,哪裡就是這個意思了。”
任老太太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臉上卻還是有幾分掩飾不住的不自在,任瑤華便明白了,任老太太心裡果然是這個意思的。
她咬了咬脣,她雖然沒有再說什麼,但是之前被任老太太那些煽情的話勾出來的感動和孺慕之情也淡了不少。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忍受不了在別人心裡,還是在自己向來敬重的祖母心裡,自己竟然是這樣人品的女子。
任瑤期看了任瑤華一眼,她對任瑤華親近任老太太雖然不怨怪,卻也並不樂見。爲了將來打算,還是讓任瑤華與任老太太離心的好,以免任瑤華將來在面對對孃家和婆家的選擇的時候陷入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