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燕北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初雪雖然下得不大,卻是纏纏綿綿的連着下了好些日子,整個雲陽城從高處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城中的青石板路卻溼滑得很,不僅行人走路打滑,連馬車也撞了好幾輛。可能是因爲最近這些日子來往於雲陽城中的人多了起來,地面上的雪還沒夯實了就被踩化了,即便專門負責內城安全的城防司每日都有派人打掃城內主要幹道,地面上卻還是總有一層雪化後留下來的冰渣。
朝廷的人是十一月中旬來的燕北,聽說因爲路上遇上了連續不斷的風雪,翻了一回車,耽擱了幾日,所以沒有趕在老王妃生辰當日抵達。
雖然來得晚了,該來的卻也還是都來了。
太后和皇帝還是如往年那般賞賜了老王妃不少奇珍異寶當作生辰禮,隨後又就世子去世一事表達了惋惜。
世子去世之後,燕北王府便派了人去京城的,一面處理後續之事迎回世子屍骨,一面也有向朝廷討個說法的意思。只是世子當日突然遇刺,雖然後來抓到了幾個疑似刺客的人,那幾人卻是當場就自盡了,所以最後是死無對證。朝廷自然不會給燕北王府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的機會,所以到了最後,燕北王府想要向朝廷問責,也拿不出站得住腳的證據來,於是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但是燕北王府和朝廷之間的疙瘩是留下來了。
這次來燕北的除了兩個禮部的官員之外,還有幾個太后和皇帝身邊的太監和嬤嬤。等正事差不多了的時候,一個太監纔對燕北王道:“太后娘娘身邊的盧公公來燕北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咱家來之前太后還說了,讓盧公公辦完事之後回一趟京都,她老人家身邊離不了盧公公伺候。”
盧公公早就已經被蕭靖西交給了蕭順,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沒命了道還好,活着的話怕是已經生不如死了。
燕北王府之前在給朝廷去公文的時候,曾經輕描淡寫地提起過盧公公因欺君之罪已經被問責的事情。當時朝廷並沒有立即迴應。現在太后的人當着燕北王的面提出這件事情,也知道是太后尚不知情,還是知情了故意來找茬的。
燕北王聞言挑眉想了想,然後四平八穩地問坐在他身側的王妃:“他說的是哪個盧公公?本王怎麼沒印象?”論起耍賴犯渾,常年混跡軍隊的燕北王做起來毫無壓力。
太監:“……”
王妃想了想。溫聲提醒王爺:“之前聽靖西提起。前一陣子王府好像爲朝廷處置了幾個欺君罔上的太監?不過妾身向來不問外頭的事,具體是什麼情形也不太清楚。”王妃也打起了太極。
燕北王摸着下巴點了點頭,然後對那太監道:“本王一年到頭難得在府中。芝麻小事向來不過問,這點事兒你還是去問我兒子吧。”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
太監嘴角抽了抽,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
倒是與太監一起來的一位一直沒有出聲的老嬤嬤說道:“不知二公子現在何處?奴婢這裡還有一道有關二公子的懿旨,二公子若是在府中的話,能否出來接旨?”
燕北王和王妃對視了一眼,還是王妃吩咐辛嬤嬤道:“派人去山莊將二公子找回來,就說是太后懿旨到了,讓他回來接旨。”
蕭靖西是在一個時辰之後纔回的府,在這期間。這幾位太監嬤嬤都被領下去歇過一輪了,對於給蕭靖西的旨意,蕭靖西沒有回來她們事先沒有透露,因爲王爺和王妃並沒有特意去打探。
等蕭靖西回府之後,那位帶着太后懿旨而來的嬤嬤才又被請了過來。
當着蕭靖西還有王爺王妃的面,老嬤嬤口述了太后口諭。就是要給蕭靖西賜婚,賜的還是太后孃家的姑娘,顏家大小姐。
燕北王和王妃聽了太后口諭沒有吭聲,燕北王看了蕭靖西一眼,還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
蕭靖西不慌不忙地道:“多謝太后擡愛。可惜臣已經有婚約在身了,婚期定在了來年九月。”
老嬤嬤聞言不以爲意:“有太后的旨意在,公子之前的那門親事推掉便是,難不成那位姑娘還有顏家小姐的身份尊貴?”
蕭靖西笑了笑:“這……怕是不妥。”
老嬤嬤聞言便有些不悅了:“這麼說,二公子是想抗旨?”
蕭靖西坐在那裡思考了片刻,然後朝着那老嬤嬤一笑:“論身份尊貴與否……不如嬤嬤來幫我計較計較?顏小姐是太后娘娘孃家的女兒,身份自然尊貴的很,與我有婚約的則是先皇嫡親孫女嘉怡郡主的嫡女。蕭家是李家之臣,要燕北王府無故悔婚,蕭家怕是無法面對先皇。”
老嬤嬤聞言一噎,頓了頓才道:“老奴不知道有什麼嘉怡郡主,先皇的孫女,諸位公主郡主娘娘都在京都呢。”
這時候燕北王出聲了:“你一直在宮裡,不知道也不怪。先皇臨終之前曾給獻王殿下留下過遺旨,赦免了獻王並加封爲河中王,嘉怡郡主就是河中王的嫡女。”
老嬤嬤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太后爲了此事還大發雷霆,宮中誰也不敢提與獻王或者河中王有關的事情,否則就會小命不保。
“那聖旨……”老嬤嬤張口就想說那聖旨是假,可是她畢竟是宮裡的老人了,才一開口就意識到話有不妥。獻王手中的聖旨是真是假輪不到她一個奴婢來論,就連皇帝和太后也沒有公開表示獻王手中的遺旨是假的。
老嬤嬤嚇出了一聲冷汗,看了燕北王一眼,不敢再造次了。
燕北王也懶得跟個奴才計較言辭得失。
老嬤嬤有任務在身,繼續道:“如果這門親事實在推脫不得……二公子到是可以效仿老王爺,娶兩房,顏小姐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名門閨秀。”這回這位老嬤嬤放聰明瞭,只說讓蕭靖西娶兩房,也沒說誰大誰小。
燕北王點頭道:“身爲男子,三妻四妾倒是平常的很。”
老嬤嬤聞言一喜。以爲燕北王府要同意,正要再說幾句,不想燕北王又嘆了一口氣,打量了蕭靖西幾眼,惋惜道:“只是本王這兒子怕是沒這個福氣。他自幼就身子單薄。能娶妻就不錯了。娶兩個?嘖……沒那個金剛鑽還是攬瓷器活兒了。”燕北王搖了搖頭。
王妃:“……”
蕭靖西眼角跳了跳,也虧他城府極深,纔沒有讓臉上的笑容崩掉。
只是燕北王這麼沒臉沒皮地犯渾。就連老嬤嬤也說不下去了。
人家親爹直接說自己兒子不行,身體狀況駕馭不了二女,還讓人家說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就不是撮合姻緣,而是刻意謀命來了。
最後太后身邊的老嬤嬤敗下陣來,只能想着回去請太后定奪。燕北王府這麼態度強硬的要抗旨不遵,說實話,幾個宮人也不敢在燕北王府裡硬碰硬,畢竟還有盧公公這個前車之鑑在這裡。丟了小命也未必能找到公道。
朝廷來的人並未在燕北多留,第二日就啓辰回京離開了雲陽城。只是太后要將顏氏女賜婚給蕭家二公子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
燕北人聽了皆是議論紛紛,只是衆人都覺得若是朝廷一定要賜婚的話,蕭二公子很有可能會效仿他祖父,娶兩房。反正顏家女娶回來大不了當個擺設。顏家離着燕北十萬八千里的,就算是想要爲自家閨女撐腰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實在是沒有必要爲了這點小事情直接得罪太后和顏家,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何況是燕北王府的二公子。
任瑤期自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傳言。就算她不主動去打聽,因爲她現在和蕭靖西的婚約的關係,也有人主動將事情鬧到她跟前來。
於是這一日,任瑤期與李氏一起去參加一位老太太壽宴的時候,就聽到園子裡有人在議論此事。
有一女子興味盎然地道:“聽聞顏家小姐是一位難得的大美人,因肖似太后娘娘年輕時候的模樣,備受太后寵愛。只可惜我們都沒有機會見到,不知道比起任家小姐的容貌來誰高誰低?”
另一人道:“倒也不是沒有機會見到,說不準她以後就能嫁到我們燕北來呢?到時候也是有機會見上一見的。”
“對了,蘇家大少奶奶不就是京都來的嗎?聽說她在閨中之時見過顏家小姐。你們若真是這麼好奇,倒是可以向蘇家大少奶奶打聽打聽。”
也有人不服氣道:“京都的姑娘就比我們燕北的好看不成?我瞧着任家那位就長得極好,聽說還肖似當年寵冠後宮的宛貴妃呢。”
“這倒也是,宛貴妃我們是無緣得見,不過貴妃娘娘當年那麼受寵,想必在容貌上肯定要比……嗯,要強些。”
任瑤期聽了一會兒,她雖然沒有故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但是這幾位年紀不大的姑娘聊得正興起,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她來了。
直到另外一條小徑上又響起了腳步聲,又有幾人朝着這邊來了。
然後任瑤期就聽到,兩撥人馬相互打招呼的聲音。任瑤期也走了出來,正要從她們旁邊繞過去,卻聽到有人道:“咦?這不是任小姐嗎?”
現在任家三房已經從任家分了出來,任瑤華又出嫁了,所以衆人便喚任瑤期任小姐,也不在稱呼中加排行了。
任瑤期只有停住步子,轉身便看到叫住她的是孟家二小姐,她與這位孟小姐雖然說不上熟悉,卻也有過幾面之緣。
任瑤期笑着點了點頭,走過去與她認識的幾位閨秀打招呼。
之前還在議論任瑤期的幾人臉上明顯有些不自在,她們也不知道任瑤期有沒有聽到她們背地裡的議論,倒是孟家二人小姐雖然之前也在場,卻因爲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幾句話,臉上沒有什麼尷尬之色。
“任小姐也來逛園子?”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雖說任瑤期之前的身份並不算什麼,但是從獻王搖身一變成爲河中王,任瑤期又與蕭靖西有了婚約,衆人看她的目光便不一樣了。就算是大家閨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當然,羨慕嫉妒恨的肯定不少。
任瑤期頷首笑道:“正要去暖廳呢。”
衆人見她臉色如常,便鬆了一口氣。氣氛也活躍了一些。這幾位姑娘年紀都比任瑤期要小上三四歲,平日裡並不在一起玩耍,雖然偶爾也有見過面,但是現在任瑤期身份今非昔比,衆人對她也多了些之前不曾有的好奇和探究。
有性子活潑些的。就很自來熟地問道:“任姐姐平日在家喜歡做什麼呀?我喜歡踢毽子。只可惜現在天冷了,長輩們一般不許出房門呢。”
任瑤期笑道:“我怕冷,冬日裡也只敢窩在房裡看看書。練練字。”
衆人見她態度親切好說話,便熱絡了起來。
有人道:“我可不喜歡讀書練字,可是母親非逼着我練,說是怕我在來年的千金宴上出糗。”
孟家小姐笑道:“說起千金宴,那可要好好請教一下任小姐了。她可是上一屆的魁主之一呢。”
雲家的千金宴原本是兩年一次的,卻是從上一次任瑤期參加的那一次之後就沒有辦過了,不知道是因爲當時出了事的緣故還是因爲什麼忌諱,直到不久前雲家才放出消息說明年夏天會繼續辦千金宴,這些名門閨秀們都巴望着能在千金宴上露臉。得了好名次就能尋一門好姻緣。
衆人便圍着任瑤期,請教她千金宴上的事情,任瑤期也都一一答了。
有人道:“我之前還以爲千金宴都不會再辦了呢,聽說還是雲大小姐說服了雲老太太和雲大太太的。”
“我也聽說有不少人向雲大小姐打聽千金宴的事情,雲大小姐的性子向來就好,便答應回去求求家中長輩。不想還真的成了。”
“聽說因爲前幾年千金宴沒有辦起來的緣故,明年的千金宴會比往年都要熱鬧幾分呢,不知道是怎樣一種盛況。”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以你的家世定是可以拿到雲家的請帖的。”
任瑤期在一邊聽着她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千金宴的事情,沒有插話。倒是聽聞明年的千金宴是雲家大小姐一力主張的時候。心裡微微動了動。
之後衆人又說起了別的,任瑤期稍稍停留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了。
雲家的千金宴似乎真打算大辦的樣子,之後的一段時日,任瑤期也總是聽別人提起明年千金宴的事情。不過她今年並沒有打算參加。
就這樣,很快就到了臘月,又到一年最爲熱鬧的年節了。
往年任家人過年都是回白鶴鎮老宅的,今年因爲任三老爺已經被任家除了族,他們這一房便不打算回白鶴鎮了。於是離着年關還有老遠的時候,李氏和周嬤嬤就忙着半起了年貨來,生怕到了臘月裡來不及。這還是她們自己過的第一個年,自然是小心謹慎得很,生怕出什麼岔子,大新年的觸了黴頭。
就在李氏帶着任瑤期領着一干丫鬟婆子們準備過年的時候,雷家那邊來了個消息,讓李氏和任瑤期都是又驚又喜。
任瑤華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任瑤華是八月成的親,現在纔剛到臘月就發現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怎麼不讓人驚喜?
李氏甚至喜極而泣:“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今年要好好拜拜祖宗拜拜菩薩,讓他們都來保佑我們華兒一舉得男,母子平安。”李氏這一生,到了現在,若是說還有什麼遺憾,那便是她沒能給自己的夫君生個兒子。
因爲心裡的這點歉疚,讓她在任家的時候即便被方姨娘欺負到了頭上來,也沒有底氣去反擊。她對任時敏和任家始終是有愧的。
所以現在聽說任瑤華懷孕了,怎麼能不爲女兒高興?
周嬤嬤跟在李氏身邊伺候多年,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當即也紅了眼眶:“太太放心,我們兩位小姐都是有福氣的人,大小姐肯定能一舉得男。”
任瑤期也很是爲任瑤華高興,有了孩子,任瑤華就能真正在雷家站穩腳跟。
高興了半天之後,李氏又有些發愁:“華兒年紀輕,又是頭一胎,雷家也沒有個長輩找看着。我,我不放心。”
周嬤嬤道:“想必大小姐派人回來告訴咱這個消息,也是想要孃家幫襯幫襯?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雷家想必也是忙不過來了。”
按理說,懷孕不到三個月是不好傳揚出去的。任瑤華性子雖然好強。卻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不敢逞強。
經周嬤嬤提醒,李氏也想到今年也是任瑤華在雷家過的第一個年。她又是雷家的當家主母,雷家包括祭祀在內的所有事情都需要她住持,若是平時倒也罷了,現在懷了身孕,又不到三個月,任瑤華自己哪裡撐得住?
這麼想着,李氏便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去雷家看看她去,有些事情我還得當面教導她一番。”
周嬤嬤連忙攔住了李氏:“太太。今日時候已經不早了,不如過兩日再去吧。奴婢還需要去準備些大小姐用得着的東西,到時候一併送去雷家纔好。”
李氏想着周嬤嬤說的也有些道理,便不再堅持現在就要去看望任瑤華了:“對對對,還要給她準備幾個人。哎呀,不行。這到臘月了,我這裡都忙得腳不沾地了,雷家想必只有更忙的。要不嬤嬤你先去雷家幫襯幫襯華兒吧,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可是家裡這邊……”
李氏立即道:“家裡有我還有期兒呢。你趕緊帶幾個得用的去雷家幫着華兒要緊。”
周嬤嬤不由得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想了想,也點了頭:“母親和嬤嬤顧慮的有道理,家裡的事情之前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有我和母親在出不了什麼岔子。嬤嬤還是去姐姐那裡待一陣子,等忙完了年節再回來。”
周嬤嬤心裡也不放心任瑤華,見李氏和任瑤華都這麼說,便立即收拾了東西,帶了幾個十分能幹的丫鬟婆子,趕去了雷家。
過了兩日,李氏便帶着任瑤期去了雷家看任瑤華,還帶着兩大車的吃的用的。
任瑤華接到李氏要來看她的消息原本是想要出門迎李氏的,卻是被一屋子的人給攔住了,最後只能等在自己院子裡。
任瑤期進屋的時候隨意的打量了幾眼,發現屋子裡伺候的幾乎都是任瑤華帶過去的陪嫁,雷家也有兩個丫鬟能進屋伺候,瞧着相貌只是尋常,皆是老實本分的樣子。
任瑤華看上去氣色很好,比在家的時候還胖了一些,看到李氏和任瑤期的時候眼中滿是喜悅,竟讓她比在家做姑娘的時候瞧着要柔和不少。任瑤期這麼打量了任瑤華幾眼,心裡就越發放心起來,任瑤華過得很不錯。
任瑤華與李氏和任瑤期聊了一會兒家常,將家裡的人和事都問了一遍。李氏也將自己想了兩日的話都一一叮囑下來,任瑤華也都認真聽了,儘管李氏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還有些重複,任瑤華卻是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耐煩。
屋裡氣氛正好着,蕪菁進來稟報說姑爺回來了。
雷霆身爲雷家家主,年末時分也忙得很。不過因爲任瑤華有孕的關係,他再忙,每日三餐都會回來陪着妻女一起用,晚上更不會出門應酬。周嬤嬤在雷家待了兩日,現在對這位姑爺是一百一千個滿意,看到他就笑容滿面的。
現在還不到飯點,雷霆這個時候回來是聽說岳母大人來了,所以提前回來的。
李氏現在對雷霆這個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她雖然平日裡不怎麼擅言辭,可是看到雷霆特意趕回來給她請安,也拉着他噓寒問暖了許久。
雷盼兒練完自己的字之後也跑了過來,高高興興地給李氏和任瑤期行禮問安,又乖巧地坐到了任瑤華身邊。這孩子以前很喜歡往任瑤華身上撲,現在任瑤華有了身孕,儘管沒有人特意教她,她也知道分寸,不會往任瑤華身上撞了,乖巧得懂事得令人無法不喜愛她。
李氏逗她道:“你母親肚子裡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雷盼兒笑嘻嘻地:“是弟弟,盼兒喜歡弟弟!”
李氏被她逗得笑得不行,招手讓她過去,抱到了懷裡:“爲什麼喜歡弟弟?”
雷盼兒撅嘴道:“母親已經有盼兒了,還是來個弟弟吧,妹妹肯定沒有盼兒聰明可愛。”
衆人皆是大笑。
等雷霆帶了雷盼兒出去,讓任瑤華和李氏她們繼續說體己話的時候,任瑤華便問起了任瑤期的親事。
她只問了任瑤期一句:“可是你自己樂意的?”
任瑤期笑着頷首。
任瑤華看了她一眼,便沒有再問了。她之前聽到蕭家二公子和任瑤期的婚事的時候有些懷疑是獻王府想要拿任瑤期去聯姻。就像是當年讓李氏嫁到任家一般,正想要回孃家問問清楚,卻被雷霆攔住了。
雷霆耐心地將事情分析給她聽,讓她冷靜了下來。任瑤華想到以任瑤期的聰慧,如果她當真不樂意的話。肯定會想辦法弄出點動靜來將婚事拒絕掉。就像任瑤期當年不願意看到她嫁給韓雲謙,丘韞和曾奎那樣。
現在聽任瑤華親口承認,任瑤華便放了心。任瑤期不想看到她所託非人。她自然也希望任瑤期能嫁個如意郎君。
至於外面傳言蕭二公子身體不好,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心有顧慮,可是現在她嫁給了雷霆之後,對於婚姻又有了自己的感悟。有些夫妻相處一輩子也未必比的相處幾年的。“白髮如新,傾蓋如故”的道理,她現在也懂了。以任瑤期的聰明,她既然能看得上蕭二公子,那麼蕭二公子身上總有優點,且這優點至少能抵消蕭二公子的劣勢。
想通了這一點。任瑤華也就釋然了。
對於任家還想將任時敏在認回去的事情,母女三人也聊到了,任瑤華難得的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聽聞任時敏不想回任家,她也什麼也沒有說。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三番五次的折騰和踐踏。
李氏和任瑤期在雷霆和任瑤華的竭力挽留下。留在雷家用了午膳纔回去。
離開的時候李氏和任瑤華眼中都有不捨,李氏又重複交代任瑤華要好好養胎,將家務事暫時都交給周嬤嬤她們,千萬不要逞強。有什麼需要立即派人回去告訴她,周嬤嬤會爲孩子挑選好奶孃和伺候的丫鬟。總之凡事都爲任瑤華想好了。
任瑤華一一應了,將李氏和任瑤期送到了自己的院子門口,李氏就再也不讓她送了。
從雷家回來之後,李氏的心情十分的好。作爲父母,沒有比看到兒女生活幸福更重要的了。
接下來,李氏便帶着任瑤期開始準備過年的事情了。好在他們人少,又沒有幾房人在一起生活,事情就要少很多。
李氏也沒有成日裡趕着任瑤期去繡嫁妝,燕北王府的婚服是由王府按例準備的,任瑤期不需要自己繡嫁衣,她只需要爲自己繡一面紅蓋頭就可以了。
李氏還笑話任瑤期,好在她嫁的是王府,不然以任瑤期的繡工,爲了不給孃家和婆家丟人,最後也只能偷偷的請繡娘來繡。
其實任瑤期的女紅雖然不算好,但是也沒有糟到見不得人的程度。只是比起李氏和任瑤華來說,要尋常得多了。在女紅上,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畫圖樣和配色了。
也因爲在繡嫁妝上,任瑤期要比別人省下不少的時間,所以李氏也沒有像當初拘着任瑤華那樣拘着她。反而因爲想到嫁到王府之後遇到的事情不會少,便常常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讓周嬤嬤多教教她人情往來。李氏即便算不上多聰明,也知道嫁到普通人家和嫁到王府需要學的東西是截然不同的。
過年前幾日,任家又派了人來請任時敏回任家,結果依舊是被任時敏拒絕了。對於要不要往任家送年節禮的事情,李氏請示過任時敏,任時敏表示不用。比起決絕來,或許任家上下誰也比不上任時敏。他說脫離任家,就當真的脫離任家,毫無反旋的餘地。
這一年依舊是平平順順的過完了,周嬤嬤直到過完了正月纔回來,原本李氏還想讓周嬤嬤待到任瑤華平安生產纔回來的,不過被任瑤華拒絕了。任瑤華向孃家求助也是不得已,現在她腹中的胎兒已經滿了三個月,雷家的事情也被周嬤嬤在這段時間裡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周嬤嬤這個孃家的內院總管事若還是守在雷家,難免會惹人話柄。所以過完正月,周嬤嬤便回來了。好在任瑤華帶過去的陪嫁也是個個能幹,過完了一個年,經歷了周嬤嬤的一番調|教,處理內院的事情也都開始得心應手。
年後,外面便開始傳言云家二少爺又要定親了,這一次定下的姑娘是孟家大小姐。孟家在燕北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孟家大小姐是長房嫡出,自幼養在孟家老太太跟前,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自然是配得上雲二少爺的。
不過郭家大太太,也就是孟家大小姐的生母郭氏原本對這門親事是有些疙瘩的。上一次郭玉嬌和姜家小姐大打出手,郭玉嬌在大冬天被推進了池子裡,姜家兩位小姐更是爆出了大臭溫暖,這件事情讓郭氏在自己孃家也落了不少的埋怨,偏偏這一切還是因爲小姑娘之間爲了雲文放爭風吃醋而引起的。連帶着,孟家與雲家的關係也遠了不少。
不過據說這一回,孟家和雲家的婚事還是王妃牽的線,雲家也有意修復和孟家郭家的關係,所以這樁婚事最後還是說成了。
只是據說雲二少爺因爲在戰場上受了些傷,還需要在家休養幾個月,所以這樁婚事一被爆出,當事人反而沒有看到人影。而云家二少爺和孟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
雲文放的親事定下來之後便輪到了雲家大小姐雲秋晨。
雲秋晨和韓家少爺韓雲謙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兩家之前也有結親的意向,所以兩家又熱絡了起來。
正當燕州衆人都等着看雲家雙喜臨門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京城那邊不知怎麼的也聽說了燕北的千金宴,還引起了當朝太后的興趣,所以今年的千金宴,太后娘娘打算派出十名閨秀來參加燕北的千金宴,與燕北的閨秀們比拼比拼才藝。
這個消息一出,燕北上下從豪門貴族到市井小民都驚訝不已,不知道太后這次是不是太閒得慌了。
燕北的千金宴,實質其實就是給燕北各個豪門貴族相看媳婦的,你朝廷派人來摻合是怎麼回事?就算你們的南邊的閨女個個兒的貌美如花,多才多藝,燕北的世家大族們也不會娶進自家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