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的話一說完,徐萬里就不滿意道:“如此以來,這賭局哪裡還有公平可言?以我之見,蕭公子只適合在這場賭局中做一次看客。”
衆人想想,覺得也對。雖然今年出了朝廷這一變數,不過蕭靖西比起別人來,要猜比賽名次總要容易許多。
蕭靖西不由莞爾:“那我便做看客好了。畫舫就停在旁邊,諸位先移步如何?”
幾人都沒有什麼意見,跟蕭靖西一同出了船艙。
燕北王府的畫舫果然就停在這條船旁邊,將船再靠近一些就能直接上去。蕭靖西讓幾人先上畫舫,他跟在後面,等裴之硯和徐氏夫婦都上去了之後,蕭靖西將任瑤期身邊的樂山和樂水叫了過來,吩咐她們小心扶了任瑤期,又輕聲囑咐任瑤期道:“小心些。”
任瑤期衝他笑了笑,穩穩地上了畫舫,然後又稍微停了一下轉身等他也一同上來。
蕭靖西上了畫舫,看着任瑤期,嘴角彎出了愉悅的弧度。
徐萬里其實算是蕭靖西的老師,因此他到了學生的船上也不見外,徑自與夫人一起拉着裴之硯四處打量起畫舫來。
等幾人打量夠了之後,蕭靖西便帶着諸人一同去了畫舫當中視野最好的花廳。蕭靖西似乎一早就吩咐了後客人會到,花廳裡已經準備好了茶水點心瓜果,倒是應了他之前的話,他去徐家的船上當真是去請客的。
幾人分主賓坐好之後,徐萬里看了一眼河面上已經擺好架勢的賽船道:“那便開始下注吧。”
蕭靖西招來一個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丫鬟應聲退下了,不多會兒便捧了個茶盤進來,茶盤上放着一疊剪裁好了的宣紙,她身後還跟着幾個捧着筆墨紙硯的丫鬟。
“不如諸位先將自己下的注寫在紙上,等結果出來之後再拆開來看。這樣也比較公平。”蕭靖西說道。
“這倒是不錯。”徐夫人點頭笑道。
丫鬟們將筆墨紙硯和剪裁好了的宣紙一一放在了衆人面前,蕭靖西說不參與果然就不參與,只在一旁看着衆人用紙筆下注。
任瑤期看了諸人一眼。徐萬里和徐夫人一邊寫着一邊還低聲交談一句,似乎是在討論拿什麼來做賭注。他們這種賭法賭的是風雅,自然不會拿銀子來做賭注。
裴之硯正低頭品着茶,淡淡的眉眼之間都是閒適的笑意,他似乎並不急着下注,只一邊喝茶一邊偏頭與旁邊坐着的蕭靖西聊幾句茶道的事情。
任瑤期也不急寫,她往窗外的河面上看了一眼,而是幾艇龍舟已經鋪開着停在了河道中。竟像是將河面都鋪滿了一般,明明往年都只是玩樂性質的賽事,今年不知爲何就多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戰意。
朝廷的那一艇龍舟停在最中央,燕北王府青龍停在他左側。燕北王府左側則停着雷家的紅龍,雲家的白龍則是停在朝廷的金龍的另一側,皆如一隻只蓄勢待發的箭,只等一聲令下就會飛射而出般。
裴之硯開口道:“蕭公子似乎並不在意這一場輸贏?”裴之硯說的是龍舟賽的輸贏,而非是他們的猜注。
蕭靖西聞言微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這只是一場龍舟塞。贏有贏的樂趣,輸也有輸的樂趣。”
裴之硯聞言挑了挑眉,似乎若有所思。
任瑤期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看了蕭靖西一眼,卻不由得心中一動。她又打量了河面上的陣容一眼。稍稍沉吟片刻,便提筆在宣紙上寫了起來。寫完了之後將紙摺好。
蕭靖西看向她,輕聲問道:“賭注是什麼?”
任瑤期想了想,又提筆在另外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
蕭靖西看了一眼,見上面寫的是“西山遊春圖”,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道:“我倒是沒有聽說過這幅畫,不知道出自誰人之手?”
任瑤期抿嘴一笑,又再寫了作者的名字在紙上,蕭靖西看了一眼,見上面寫的是“任時敏”,於是蕭二公子很聰明的不說話了,免得他連岳丈大人的大作都不知道的事情傳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候徐萬里夫婦和裴之硯也都寫好了,徐萬里的賭注是他收藏的一方黃石印章,徐夫人的賭注則是一方名硯,裴之硯的賭注倒是與任瑤期的有些像,是他自己臨摹的《晴熱帖》。
任時敏的畫現在已經很有些名氣,加上他的畫並不在市面上流通,別人想求也求不到,拿來當賭注到是很能拿得出手。而裴之硯成名已久,他的字帖更是千金難求,所以衆人對賭注都沒有什麼意見。
外面已經響起了一聲一聲的擂鼓,等到燕北王的開鑼聲響起的時候,外頭的吶喊和喧譁便以鋪天蓋地之勢席捲而來,熱鬧得令人耳膜都發震。
外面一片熱鬧,畫舫上的幾人倒是悠閒了起來。
裴之硯之前正好與蕭靖西聊起了茶,徐萬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點頭道:“是好茶,水也是好水,不過沏茶的手藝卻是差了一些。”
徐夫人笑道:“你那是品味刁鑽!不過說起沏茶的手藝,在場的可有好幾位高手。”
徐萬里哈哈一笑:“夫人此言正合我意。”
徐夫人有些莫名其妙:“我說什麼了?”
徐萬里看了裴之硯一眼,故作驚訝道:“夫人的意思難道不是想要喝謹言親手沏的茶?畢竟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喝到了。”
徐夫人當即啐了他一口,然後道:“謹言是客,哪裡有讓客人沏茶的道理!”
徐萬里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任瑤期笑了笑,說道:“先生若是不嫌棄,就讓學生來沏吧。”
在場的只有她和蕭靖西是晚輩,總不能指使蕭二公子去沏茶吧?任瑤期便主動站了出來。
徐夫人笑道:“我剛剛正想說呢,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位學生的手藝可不比謹言和靖西差。”徐夫人一副與有榮焉的語氣道。
裴之硯看了任瑤期一眼:“哦?此言當真?”
任瑤期看了蕭靖西一眼,蕭靖西笑着點了點頭,任瑤期便起身去茶水間,一邊還笑道:“我是先生的學生,先生自然覺得我樣樣都好。”
衆人聞言皆笑。
任瑤期是精通茶道的,不過烹茶需要環境清幽,平心靜氣,今日外頭鑼鼓喧天實在不適宜坐下來慢慢烹茶,所以任瑤期便選了簡單的沏茶。
她在家中給任時敏沏茶的時候多了,因此動作也快,不多會兒就讓幾個丫鬟端了茶碗出來了。
這會兒外頭的龍舟賽已經賽完了一輪,燕北王府的青龍和朝廷的金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抵達終點,而後是別的世家的船先後回來了。
這個結果讓外頭更加熱鬧了起來,不少普通燕北民衆站在河堤上看這場賽事,還有人私下開了盤口,比起世家貴族子弟們玩樂性質的賭局,賭徒們賭的則是真金白銀。畫舫上的幾人看了看結果到是沒有太當一回事,這還只是第一局,淘汰了三分之一的船,離着比賽結果還早着呢。
任瑤期親自將茶水端到了諸位的案前,然後纔回去落座。
裴之硯端起茶碗來,用碗蓋撇開浮末,悠閒地品了一口,卻是不由的頓了頓,然後又低頭喝了一口。
徐夫人笑道:“如何?我沒說大話吧?”
裴之硯看了任瑤期一眼,然後對徐夫人點了點頭,笑道:“很不錯。”
任瑤期卻是注意到了裴之硯剛剛看她的那一眼看似隨意,卻是帶了些探究的,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她是裴之硯的學生,就連茶道也是他教的,兩人沏茶的手法如出一轍,想必裴之硯剛剛喝茶的時候就能品出來她沏出來的茶水從茶葉的量到水溫的把握都是他所熟悉的。
她不是沒有想到會被裴之硯看出來,她依舊還是這麼沏茶也沒有別的什麼目的,更不是打算要與故人敘舊。只是他是她最敬愛的先生,曾今如父兄一般的親人,如今見面卻不相認,她只是想要親手給他沏一碗茶表示一下心意,僅此而已。
好在徐夫人與徐萬里與裴之硯多年未見,這些年裴之硯在茶道上的習慣肯定是有不小的改變的,所以徐夫人和徐萬里並沒有發現任瑤期和現在的裴之硯竟然可以沏出相差無幾的味道的茶水來。
裴之硯在剛開始的震驚之後便平靜了下來,依舊是態度悠閒地間或與衆人聊幾句。
外頭已經比了三場,只剩下了最後只剩下了朝廷的金龍,燕北王府的青龍,雲家的白龍,雷家的紅龍和蘇家的藍龍。
第四場比賽尤爲激烈,金龍和青龍到依舊是以不相上下的速度暫時領頭,白龍、紅龍和藍龍之間的拼殺卻是讓人熱血沸騰了起來,原本只關注着燕北王府和朝廷之間勝負的人都不由得被這三艇龍舟吸引了注意。
最後,雷家的紅龍以微弱的優勢贏了雲家的白龍和蘇家的紅龍。最後一場,便是金龍,青龍和紅龍之間的勝負了。
晚了一個小時……見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