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聽到這個聲音，才如同機器一般緩慢回過頭看向白虎。
「我解放了……？」
這陣清冷的聲音明顯和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她在哽咽。
“是的，吳萱。”白虎神色複雜地點點頭，隨後望向姜十，“這事「青龍」和我說過了，只不過沒來得及通知你……”
「對……」姜十也在一旁點頭道，「方纔的一切，都是受青龍之命測試你。」
玄武聽後再次渾身顫動了一下，緩緩道：「可是不對……青龍他明明用驚雷……」
“你要相信我。”白虎說道，“現在的咱們沒有必要再替青龍着想了，是吧……？”
玄武聽後回過身望向白虎的眼睛。
是的，自己究竟爲何要替青龍找一個藉口呢？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該有多好？
不，不能有這種想法。
因爲此時此刻此地，這一切就是真的。
一段漫長的旅程，終於要在這一刻到達終點了。
玄武盯着白虎渾濁的眼睛看了許久，整個人竟然恍惚起來。
雖然對方變得蒼老無比，可是他的眼神很熟悉。
那一段段塵封在腦海當中的記憶開始甦醒，讓玄武渾身忍不住地顫抖。
“吳萱，你怎麼每次都試圖跟他們講道理啊？”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她耳畔中響起：
“咱們現在不是負責管理的裁判嗎？光講道理怎麼能行？”
在她的腦海中，一個年輕的、穿着白衣的男子正和一個少女倚靠着一面破舊的矮牆坐在一起。
那時候天空是粉紅色的。
“你別叫我吳萱呀！”少女回答道。
這個少女的聲音始終在玄武腦海中迴盪，可她記不得那是誰了。
“哦對，你現在不是小萱子了，是「玄武」，這名字好適合你啊。”年輕男人說，“青龍隨口一說，沒想到這麼合適。”
少女開心地笑了一下：“是啊，我感覺青龍好像菩薩哦。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菩薩許給我的所有事。”
“菩薩……？我……倒感覺青龍不是菩薩……”年輕男子面色爲難地搖搖頭說，“多餘的話我不敢說，你做事要小心一點，不能跟那些犯規的人一直講道理的，否則惹了青龍生氣就麻煩了。”
“可是胡大哥，那些犯規的人也都是人啊，連菩薩都垂眼俯視衆生，我們怎麼可以隨意奪走他們的生命？”
“他們是犯規的人。”男子說，“如果他們能講明白道理，一開始也不會犯規了。”
“這……”少女愣了愣，“可是我有點害怕……我不講道理還能怎麼辦？真的要用我們這副身體殺人嗎？”
“你可以嚇唬他們呀！你平時看短劇嗎？我那天還想起了一句嚇唬人的詞，我教給你。”
“「短劇」……是什麼？”
“那你別管了。”男子說道，“你光記得這句臺詞就行了！”
“哦……”少女點點頭。
“聽好了……吾即是老胡！放下兵器，享受虐殺！”男子說完被自己逗笑了，“噢喲對不起……有點太傻了，實在不行你就像那種古代大人一樣，一拍桌子喊一聲「大膽」！說不定這樣……”
少女聽後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胡大哥你好有意思，你聽起來好像個老頭。”
“什麼啊，傻丫頭，這本來就是老頭的臺詞啊！”
兩個人隨後大笑起來，連氣氛都變得輕鬆了。
那一年的天空還是粉紅色，記憶裡會刮過並不腥臭的風。
玄武還想看看那少女和男子後來又說了什麼，可是腦海當中的記憶一片混亂。
唯一有印象的，是那個男子盯着自己看的，他的眼神充滿了悲傷，嘴中喃喃道：“你還記得我嗎？”
記憶再一轉，少女和青龍站在了一起，他們旁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你現在的狀態我很失望。”青龍說道，“居然需要我來出手……”
“對不起……”少女緩緩低下了頭。
“我一共就兩個要求，你達成了幾個？”青龍又問。
“第一個……”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一直都沒有忤逆過你。”
“不，你一個都沒有達成。”青龍說道，“第一不可忤逆我，第二以雷霆手段捍衛規則。你沒有完成第二條，便是忤逆了我。”
“不……我不敢……”少女的頭始終悶着，“你像菩薩一樣……我不會忤逆你的……”
“別提你的狗屁菩薩了……”青龍說完之後皺了皺眉頭，隨後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頓了半秒，“對了……菩薩，我終於知道了……”
“嗯……？”
“我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你的理智太多了！”青龍癲笑一聲，“對啊……只要奪走你一半的理智，你就不會再考慮這麼多了。”
二人正在說着話，門外走進來一個戴着眼鏡、頭髮亂糟糟的男子。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看青龍和少女。
“怎麼？”青龍問道。
“「瘋長」好了。”戴眼鏡的男子說道，“那個原住民能夠發動比較穩定的「瘋長」，我來和你彙報一聲……”
“「瘋長」……？”青龍聽後眼神一冷，“你告訴我這破東西到底有什麼用？你……等等……”
青龍似乎想到了什麼，瞬間來了興趣，“……「瘋長」只能夠應用在植物上嗎？”
“這……”戴眼鏡男子想了想，“應該是的……吧。”
“試試人。”青龍站起身，指了指身後的少女說道，“她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太人畜無害了，讓她渾身都「瘋長」一下。”
“渾身……？”戴眼鏡的男人一愣，不自覺地看向了青龍，但一息之後又趕忙挪走了眼睛，“這……不對吧……這東西施展在人的身體上，根本沒法確定是會讓人更加蒼老還是更加肥胖……更何況人身上還有頭髮和指甲諸多可以生長的部位……到時候她……”
“你在說什麼？”青龍打斷道。
“什……我……”
“你在說什麼？”
青龍又重複了一次，戴眼鏡的男人被嚇得一不敢發。
“你難道對你自己創造的「神獸」沒有信心？”青龍緩緩走到男人身邊，俯身在其耳邊笑着說道，“對了，如果她真的失控了，你就留在那裡給她陪葬。”
少女聽後愣了一下，不知爲何開始感覺到害怕。
青龍卻在此時面帶笑容來到了少女身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沒必要發抖，今天我們將對你進行更深一層的改造，這是其他「神獸」從未有過的殊榮，以後你就會更加強大了。”
少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有些害怕。
可是……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呢？
記憶中的少女、年輕男子都去哪裡了？
玄武想不起來了。
這段記憶就像是沒有拍完的電影，從這一個畫面之後戛然而止。
畫面停了，聲音停了，就連記憶裡的風都停了。
她無論如何思考，記憶中也僅剩一句話—— “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