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隱秘會議
6月19日，夜，超英協會分部大樓。
青鴉走出休息室，登上了僅供圓桌會成員使用的專員電梯。從披風中取出一張ID卡劃過卡槽，隨即，銀白色的轎廂在嗡鳴中緩緩向上移動。
不久，電梯便在第99層停下，這裡佈置着整棟協會高樓隱秘性與安全性最頂級的會議室。
他離開電梯，在一條彷彿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上步行片刻，右側的金屬牆壁上緩緩敞開了一個門型的口子，冷色調的燈光拂面而來。
青鴉挪步走入會議室，在前方那面頗具科技感的圓桌邊上坐下，默默地等候着客人的到來。
根據消息，同盟會的魔法少女三巨頭已經到達了分部的79層，正在樓下等待着他。但那位異常管控局的執行員說要與他獨自交談，所以他在會議室裡獨自等待。
異常管控局的官方地位要略高於超英協會，他們的工作與超英協會不同，前者負責調查一些異常現象，後者直接應對災難、超人種犯罪事件。
但只是明面上這樣講，實際上聯合國官方的根本目的是爲了徹底遏止超英協會出現暴動的可能性，所以才創建了“異常管控局”這個組織。
異常管控局內的專家人士日日夜夜地研究着每一個超級英雄的能力與特性，擬定了大量針對他們的應對手段。一旦他們出現失控的趨勢，那管控局就會隱晦地對他們發起警告，如若無效，再進行直接干涉。
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着一些“失控的超級英雄”、“違規的超級英雄”，死在他們手裡或是被關押在異常管控局裡的超級英雄沒有千個也有百個，只不過對外來說，這些超級英雄要麼已經死亡，要麼已經下落不明。
所以他們只會在兩種情況下出馬，一是出現難以解釋的重大怪異事件時，二是出現需要警告或處理的超級英雄的時候。
柯尤慶希望是前者。
因爲如果是後者，那麼這一次管控局執行員“黑判官”親自登門造訪，說明距離管控局對他下手已經不遠了。
但他心裡也清楚，自己作爲“青鴉”這一角色已經不擇手段地打擊罪犯將近數十年了，即使被管控局盯上也並不奇怪。
此時此刻，會議室外的走廊上，緩緩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青鴉面具後閉闔着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觸及之處的那面牆壁敞開了一個門型口子，一道體型窄高的身影緩緩走入了會議室。
對方身穿着一身通黑色的燕尾風衣，臉上戴着一個棱角分明的面具。面具的中間部分是一個顯目的血紅色“V”字，其他部分則是被一片漆黑所覆蓋着。光由這個獨特且醒目的V字面具，就足以讓青鴉辨別對方的身份。
“黑判官”，異常管控局的怪物新人。
僅僅兩年之內，他在管控局的評級從E級開始一路晉升，最後到達了最爲高等的S級，成爲如今管控局內聲名大噪的人物，幾乎無人不知。
黑判官走近金屬圓桌，毫不客氣地拉了一把轉椅坐下，雙臂的手肘搭在桌面上，十指微微交叉在下顎處。
他的V字面具正對着青鴉，嘴上戲謔地說：“嚯，真是榮幸，居然能見到大名鼎鼎的‘青鴉’，我還以爲協會的中國分部會派‘墨寫家’、‘太極客’、‘酒劍風’那些徒有虛名的人物來見我呢。”
“不，是你指名要見我，我纔會過來。”青鴉緩緩說着。
會議室中二人的話語聲都利用彼此的面具改造過，青鴉的聲音嘶啞、陰翳，黑判官的聲音具有金屬般的磁性，像是機械。
“是的，但我沒指望能見到你。”黑判官笑了笑。
“時間寶貴。”青鴉盯着他，目光如炬，“管控局的執行員特意過來一趟，究竟所爲何事？”
“這你就誤會了，我不是衝着伱來的。”黑判官歪了歪腦袋，面具上的血紅V字隨之傾斜，“青鴉先生，你可曾聽過‘玩家’這種東西？”
“玩家？”
“沒錯。”判官微笑，“就在昨天的凌晨，我在紐約那邊的一家連鎖超市購物，結果正好碰上了兩個持槍搶劫的罪犯。我的心情很不好，於是砍掉了他們的手腳，把他們抓起來拷打了一頓，你猜他們供出了什麼？”
青鴉默然，靜靜地凝視着判官的面具。
黑判官發出了一聲帶着金屬磁性的嗤笑聲，提高了聲音說：“他們居然認爲，這個世界是一個遊戲，而我們全都是NPC，所以可以肆意妄爲，不用受到法律的束縛。於是他倆來到這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嘗試一下持槍搶劫的味道。真荒謬，不對麼？”
“他們患有妄想症？”
“不，彆着急，你會懂的。”
黑判官搖了搖頭，微笑着說：“原本這只是一起普通的搶劫案，就如你所說，換作其他人，很有可能會把他們的供詞當作是精神分裂或者被害妄想症的胡言亂語，但我對他們供出來的事情很感興趣，於是讓管控局的人使用了最新的腦成像設備，把他們眼中的世界復刻成了一幅幅影像。你再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青鴉問。
黑判官伸手摁下桌面上的按鍵，頓時一個凹槽打開，從中緩緩升起了一支鋼筆形狀的金屬投影儀。
他拿起投影儀，不緊不慢地往裡頭裝載了一塊隨身攜帶的記憶芯片，接着說：
“我發現呢，在這兩個‘玩家’的視角里，有着一排類似於遊戲功能的圖標，就像是……呃，那些爛俗的網絡遊戲一樣。不僅如此，他們能通過觸摸這些圖標，打開遊戲商城，在裡頭購物，又或者打開遊戲系統頒佈的任務面板，只要完成面板裡就會升級、得到獎勵，而他們從系統那裡得到的終極目標是……”
他頓了一下，語氣幽然地繼續說：“在一年內，滅絕超人類。”
“你在跟我開玩笑麼？”青鴉沉默了片刻，開口問。
“不，我沒在開玩笑。”判官平靜說着，“以我從那兩名玩家嘴裡翹出來的情報而言，目前世界上一共有着一百名玩家，日後會不會數量會不會增長另說。而除開我抓住的兩名玩家，以及已經死去的一名玩家，地球上還剩下九十七名玩家。他們潛伏在世界各地，美國、英國、中國、印度，哪裡都有可能出現玩家的身影。”
說完，他摁下筆狀投影儀上的按鍵，往會議室內的牆壁投影出了一副畫面。
青鴉扭頭，凝視着黑判官投影在牆上的畫面。
畫面上，正以第一視角呈現着某一個人物的人眼所見光景。此人呆滯地望着一面空白的天花板，他的視野右上角豎直排列着7個微小的“圖標”。
很快，他的眼前彈出了一個鮮紅色的警告面板，上面用黑色的大字寫着：“警告，請不要向任何超人類透露有關於‘玩家’的信息，你的行爲將嚴重影響其他玩家的任務進展，並直接危害到他們的人身安全！警告，你正在違反禁忌條約！你正在違反禁忌條約！您正在違反禁忌條約！警告無效，在五秒後你的肉體和靈魂將強制死亡。”
下一刻，玩家視野中的所有面板和功能圖標一齊消逝不見，轉而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血紅色數字“5”，隨秒遞減。
伴隨着一陣驚恐的嘶吼和哀嚎聲，倒計時的數字從“5”到“4”再到“3”，最後只剩下“2”……
數字的數額越低，他的反抗就愈發激烈。
但當數字到達“1”的那一刻，這個玩家徹底停止了反抗。並且，他的腦成像畫面也逐漸黑了下來。
錄像到此結束，黑判官隨手摁下了投影儀上的按鍵，牆上的投影畫面消失。
青鴉沉默着。
會議室短暫地籠罩在一片死寂中，兩人達成共識了一般沒有出聲。
“這就是那一名玩家的腦成像畫面。”黑判官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食指和中指轉動着投影筆，嘴上說着，“異常管控局的技術人員爲了滿足我的需求費了不少力，他們還使用了一些神經解碼層面的技術，才勉強實現了這一創想。”
他攤了攤手：“真的很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呢，他們就被那個名爲‘系統’的玩意給咔擦了，否則我還想再好好折磨他們一頓。”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青鴉問。
“四天前。”黑判官放下投影筆，“雖然他們目前只有拿着槍才能搶劫一家超市的戰鬥力，但他們很危險。以我目前對這個系統的猜想而言，它大概率可以讓這些玩家在短時間內，實現令人難以置信的戰力提升。所以別看他們現在還很弱，等到一年後，他們可能已經是另一幅模樣了，就像……一顆人形的核彈。”
“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要我協助管控局，幫你們找出這些‘玩家’？”
“沒錯。”
“從一百億人裡，找出九十七個人麼……”青鴉諷刺，“可真是，異想天開。”
“原本這應該是屬於超維管控局的任務，但‘玩家’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穿越者，他們的靈魂移動到這個世界，直接佔據了某一個本世界居民的肉體，以此僞裝，所以超維管控局的那些通用手段無法在他們身上奏效……於是這件事就落到了我們異常管控局的頭上。”
判官頓了頓，說：“但我認爲這件事遠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重要，正因如此，纔會來尋求你的幫助。”
“那麼，我又憑什麼要協助你們？這並不是我分內的工作。”
“因爲就連你，青鴉先生，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已經悄無聲息地被玩家取代了，只是他們僞裝得很好，不曾令你察覺。”
“那你不也一樣麼？”青鴉冷哼一聲，“先擔心一下自己身邊的人吧”
“當然，我不否認。”黑判官笑了，“甚至有可能此時此刻，坐在我們兩人中間的你，又或者我，都已經被所謂的‘玩家’給取代了。”
青鴉凝視着黑判官的面具，沉默了片刻，冷笑着說：“把我們的世界當遊戲玩麼，真夠狂妄啊……”
黑判官雙手手肘搭在轉椅的扶手上，十指交叉，面具後傳出了一陣頗具機械質感的笑聲。
“看來，我們難得地達成了一次共識。”
說完，他緩緩從轉椅上起身，“那麼，麻煩你將剛纔所說的轉告給隔壁的三位魔法少女，她們也應該瞭解這件事。”
“你不親自見她們一面麼？”
“不，我不太擅長應付這些虛浮的人。”黑判官說，“所以，我纔會特意挑選你，作爲我的見面對象。我很尊敬你，青鴉先生，你是真正的英雄，但你要知道異常管控局近年來一直在盯着你。日後的哪一天，如果你真正地失去了自我，逾越過那一條線，那時我們將會站在對立面上。”
他說着，忽然笑了起來：“當然，真有那時我一定會很興奮，因爲我終於可以親手把你的面具撕下來，再看看你究竟是誰了……”
“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青鴉直視着他，冷冷說着。
“沒試過，誰又會知道呢。”
“你該走了。”
“也是，那麼再會了，青鴉先生。”
不急不緩地撂下道別的話語，黑判官轉身朝着會議室外走去，沿着走廊步行片刻，登上了盡頭的電梯。
不久，他到達了第45層，進入了超英協會爲他準備的專用客房。
黑判官先是使用手腕上的儀器確認了一遍房間內沒有安置着任何監控器，然後摘下了臉上的V字面具，透了一口氣。
他站到窗邊，拉開窗簾，掀開百葉窗的葉片。
目光眺望向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列車從高架橋上轟隆駛過，車流如同源源不息的潮浪一般奔涌在道路上。
“那麼，這一年打打殺殺的也差不多該膩味了，過兩天該回家享受一下假期了。”
柯吟之勾起嘴角，輕聲喃喃着。他低下頭來，看了一眼手機。
手機的鎖屏封面是一張全家福，他還記得那年夏天，六個弟弟妹妹們擁擠在沙發上，他和父母站在沙發後，伴隨着咔擦的一聲響起，每一個孩子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但願那些蛆蟲……不會長到我家裡吧。”
他低聲自語着，瞳孔中流轉着幽邃的光，嘴角的笑意逐漸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