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不準把自己關起來。”
7月10號，近午時，柏柯家，客廳。
柯明野盤着腿坐在沙發上，一邊用手指猛摁着手柄，操控着電視上的人物行動，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着。
“不是，都這種時候了，柏子妮還在當謎語人。‘魔女之夜’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啊……如果是一個核彈類的秘密兵器，那我怎麼可能還在這裡玩角色扮演，直接潤到西伯利亞去了。”
他正想着，坐在一邊的柏子靈從電視上移開目光，微微側臉，透過雪白碎髮，那對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他的側臉。
“專，心，一，點。”她聲音不含感情地說着。
“不是不專心，人菜勿噴。”
這樣狡辯着，柯明野擡起眼來，認真地打量了一眼電視屏幕。
他正和柏子靈玩着《雙人成行》，兩人卡在飛機那一關已經很久了。
因爲他玩得漫不經心，基本沒用腦子，於是總是莫名其妙就把飛機的飛行方向朝着牆上扭，要麼直勾勾撞上途中的障礙物。
於是屏幕上的兩個玩具小人屢屢隨着飛機一同墜亡，柏子靈這個被拖累的倒黴蛋倒是沒說什麼，感到心累了，就抱起沙發上的尤里子，揉一揉它的毛髮，然後繼續玩遊戲。
如果身旁的人換柏子妮，要麼已經氣得抓着他的肩膀亂搖，說帶着一個智障怎麼打遊戲啊，要麼已經從沙發上跳起來給他來一個三百六十五度迴旋踢了；
好在是柏子靈，她的脾氣好得很。
尤其是對柯明野，她基本沒怎麼發過火。
印象裡，從小到大她唯一生氣的那一次，還是柯明野和老媽鬧彆扭泡在網吧裡，沒有來參加她的生日派對的時候。
那會兒，柯明野還在讀初中。
他揹着書包從網吧走回家，登上電梯，稍顯不安地摁下操作板上的12樓。
電梯門敞開時，有一個白髮女孩正一個人待在樓道口，背靠着家門。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等待着誰。
日落西斜，透過樓道口的窗戶望去，夕陽正緩慢地收走灑落在大地的餘暉。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裙，耷拉着腦袋，雪白的發縷在風中輕輕搖曳着，被夕陽投下的最後一抹餘暉染得金黃。
柯明野從樓梯裡走出來後，就那樣靜靜看着她，兩人都沉默着。
半晌，他問：“你要幹嘛？”
她愣是沒從門口讓出來，就那樣低着頭站在門前，“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生日快樂。”
柯明野低聲說着，就要從柏子靈身旁繞過去，但她沒有讓開。
“怎麼了？”他問。
柏子靈沉默不語，眼眸被額前的碎髮遮蔽着。
柯明野歪了歪腦袋，耳畔隱隱約約能聽見小孩的嬉鬧聲。扭頭走向窗戶，向下望去，攥着風箏線的小孩在街上跑來跑去，風箏在薄暮中搖搖晃晃。
“媽媽說，你沒回她信息。”她說。
柯明野沉默了一會，摸了摸鼻子說：“她昨天剛把我的筆記本電腦砸了，氣得我都不想回家，還回什麼信息。”
說着，他扭頭看向柏子靈：“可以放過我進去了麼，老媽出去找我了，再晚回來還得和她碰面，尷尬死了。”
“這是老媽給我的生日禮物。”
柏子靈小聲說着，然後伸出藏在身後的雙手，拿出了一個精巧的包裝盒。
“我想送給哥哥你的，是平板電腦。但伱不在，我一直在等你。結果等到蛋糕吃完了，你都還沒回來。”
“我不要你的。”
“你每次生氣，都喜歡把自己關起來好久、好久。”
“你不也一樣，好意思說我？”柯明野偏過臉頰，“那次還把自己的頭髮剪掉了，大白癡一個，害得我爲了安慰你也剪了個傻子造型，被同學笑了半個學期。”
柏子靈的腦袋耷拉得更低了。
她說：“所以，在你不開心的時候，我也想分擔一些心事。”
說着，她擡起眼睛認真地盯着柯明野，可能因爲她不太懂怎麼讓自己看起來更認真一點兒，於是那眼神像是在生氣地瞪着人似的。奇怪極了，赤紅色的眼珠子瞪的滾圓。
柯明野從沒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眼神，還以爲她真的生氣了，於是連忙認慫安慰她：“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
“眼睛瞪成這樣了還說自己沒生氣，小學生就是小學生。”
“真沒生氣。”
“好好好，沒生氣沒生氣。”
柯明野嘟噥着，從她手裡接過那個平板電腦的包裝盒，只見包裝盒上用歪歪斜斜的字跡寫着“柏子靈To柯明野，其他人不準拿”，字跡也兇巴巴的，好像真的在警告其他人似的。
他低頭看着那樣字跡，說：“我們以後一起玩吧。”
“好。”
柏子靈面無表情，伸手拉了一下柯明野的手，“拉勾，只有我和哥哥可以玩。”
“小學生是吧。”柯明野說，“那就拉勾。”說着，他伸出食指和女孩小小的食指勾在一起，輕輕地晃了晃。
“行了麼？”他問。
“嗯。不要生媽媽氣了。”
“好啦，我知道了。”
“也不準不理我。”
“嗯。”
“哥哥，不準把自己關起來。”
“好。”
時間回到現在，柯明野的思緒又被飛機墜毀的聲音打斷了。
柏子靈放下手柄，冷不丁地問：“要出門麼？”
“怎麼突然要出門了？”
“你玩得一點都不專心。”她說，“我們去水族館玩。”
“最近天氣這麼熱，還是不要出門吧，多在家裡待着。”柯明野聳肩，“柏子妮說她馬上回家，她玩得比我好，我讓她陪你。”
話剛說完，柏子妮推開家門走了進來，她低垂着腦袋，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
“這不就來了。”
柯明野說着從肩膀上側過臉，瞥了一眼從沙發旁經過的柏子妮，迅速起身，把柏子妮推到了沙發上，再把藍白配色的Switch手柄遞到了她手裡。
柏子妮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於是從烏黑的額發中擡眼，盯着柯明野。
“幹嘛？”她問。
“快陪你的小靈妹妹玩遊戲，我午睡去了，吃飯了叫我。”
說完，柯明野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心想你倆可別折騰了，最好都別出門，小心一個被血族獵人逮了，一個被魔女教會抓了……
“這個魔女教會和血族獵人對我的兩個妹妹蠢蠢欲動，看這架勢感覺他們掀翻整座城市都要找上門來。我都不知道到底哪個會先動手，更不知道他們什麼來頭。這特麼給他們一通操作下來，環京不得被直接踩成泥坑啊……乾脆別折騰了，直接坐火車開溜得了。”
“還是在同盟會裡不夠重要，沒有資歷，不然硬是從西子月口裡問，應該能問到魔女之夜是個什麼玩意。”
柯明野一邊想着一邊挪步回到房間，隨手鎖上門，大字狀躺到牀上。
剛把目光投向天花板，視野右上角便冒出了信息氣泡。他挑了挑眉，點擊戳破，討論組面板彈了出來。
【加斯特羅：Hello，今天能見一面麼？】
【加斯特羅：上次我只見到了蜘蛛男，還有偏執同學，這次能不能讓我見到其他人？比如反犬、說不清的夢、好橘子皮、裁冰。】
【好橘子皮：聲明一下，我人在日本，只是留在這個討論組還沒退，你在環京應該找不到我。】
【加斯特羅：日本？】
【失敗的Man：他的確不在環京，我可以作證。】
【失敗的Man：在哪裡見面，你會帶上那些吸血鬼獵人麼？】
【加斯特羅：當然。】
【失敗的Man：能不能用你的本體來見面啊，不然多沒誠意。】
【加斯特羅：你這麼說話我會很難堪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揭穿我。】
【失敗的Man：所以，行不行。】
【加斯特羅：看情況吧，所以反犬能不能來？】
【失敗的Man：他失蹤了，這兩天都不吱聲。】
【加斯特羅：嚯，那可真難搞啊。】
【加斯特羅：那我們明天見一面吧。我帶你去見他們，明天正午，還是老地方，那座露天咖啡館。】
【失敗的Man：不，你把他們帶到露天咖啡館。】
【加斯特羅：呵，那就得看情況了，畢竟我還沒完全信任你。】
柯明野輕輕地嘆了口氣，心想：“到底怎麼搞啊，先看看加斯特羅的反應吧，希望明天能見到她身邊的血族獵人，但問題是……如果被她發現我用的是人偶，那麼她對我的疑心就要加重了。”
他正想着，眼前又彈出了一個聊天面板。
【裁冰：偏執找你。】
【失敗的Man：找我幹嘛？】
【裁冰：下副本。】
【失敗的Man：就我和他？】
【裁冰：是啊，你們甜蜜雙排，對你來說，帶他下個副本不難吧？】
【失敗的Man：你無敵了哥們，原因呢？】
【裁冰：現在還不清楚加斯特羅底細。她也只見過你們兩個人，我和反犬他們不方便出面，要是在下副本過程中被盯上了，那就麻煩了。】
【失敗的Man：那偏執怎麼辦，我是一具人偶，被加斯特羅盯上了無所謂，偏執可不一樣。】
【失敗的Man：上一次，加斯特羅是因爲黑判官就在那座咖啡館裡，所以纔沒有對我和偏執動手，這次可不一樣。】
【裁冰：那就讓偏執死唄。】
【失敗的Man：我去，黑客女，你也太缺德了吧。】
【裁冰：你最好也補補刀，把偏執捅死。免得他落到加斯特羅手裡，供出我們的情報。】
【裁冰：總之快去應付一下你的偏執大人吧，他那性子，如果你不理他，我可不知道他會做出點什麼。】
【失敗的Man：真逆天啊，所以我和他去打哪個副本？】
【裁冰：還記得上次反犬帶你去的那個地下室？就是你們對車正晨用腦成像頭盔的那個地方。】
【失敗的Man：你不會想說那裡有一個副本吧？】
【裁冰：還真是。】
【失敗的Man：哦，那我去看看。】
【裁冰：偏執已經在虹燈商業區的那條巷子裡等你了，你有空也用本體和他加一個好友吧，免得一直靠着我來聯繫，麻煩死了。】
【失敗的Man：現在這種場合，我怎麼敢用本體出面，被加斯特羅盯上就完了。】
【裁冰：那就等她死了再搞。】
【裁冰：下了。客服妹還在工作，勿擾。】
柯明野關上聊天面板，長舒一口氣，迅速乘坐電梯下了樓。
趁着二哥還在廚房忙活，在附近一個空無人煙的火車站放出了詐術人偶，然後老老實實回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看着柏子靈和柏子妮打遊戲。
其他人他敢放鴿子，偏執大人他可不敢，心中生怕這廝等得無聊，直接單槍匹馬跑到超英大廈找青鴉單挑去了。
片刻後，虹燈商業街，一條荒無人煙的骯髒巷子。
詐術人偶走入其中，只見巷子深處有一個瘦高的人影正背靠牆壁，懷抱着肩膀，低垂着腦袋等待着他。
扎着馬尾，蒼白的膚色，瘦削的臉蛋，這就是偏執沒有錯，只是遠遠看去就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獨特氣場。
柯明野鬆了口氣，心說阿尼陀佛，還好偏執大人不至於模仿骰子怪人去襲擊超英大廈，不然他真的要高血壓了。
聽到腳步聲，偏執緩緩側臉看向柯明野。
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深深地說：“蜘蛛男，你真的騙了我？”
“對，我騙了你。”柯明野一邊走近他一邊說，“原因很複雜，不好解釋，總之都怪反犬就對了。”
“果然，都是反犬指使的麼……”
“沒錯。都是文化人指使的，有什麼麻煩就找他去。”
說着，柯明野背靠着牆壁站下，扭頭看了一眼附近的一座鐵門。
反犬給他留下了這扇鐵門的鑰匙。
打開鐵門後向下走一段時間，繞幾條彎路，用鑰匙打開第二個門，就能進入那個地下室，也就是上一次他們綁走車正晨後進行實驗的地方。
偏執沉吟了片刻：“我悟了，原來都是文化人在故意阻斷我們之間的友情。”
“是啊是啊，反犬真是太特麼可惡了，簡直畜生不如。”
柯明野一邊說着一邊走向那扇鐵門，插入鑰匙，轉動門把手，推門而入。偏執跟在他的身後，隨手關上了門。
兩人一起沿着樓梯向下走去，沒入黑暗當中。
步行不久，來到了一片只有柱子和牆壁的地方，規模大得離譜，簡直像是一片停車場。
黑幫爲了把這個地方設計得更加方便逃生，以躲避警察的追捕，於是才把它的結構整得這麼複雜：增添了許多的柱子、砌了很多面牆壁，創造出了許多個拐角。
有時看起來像是一座圖書館，有時又像是一座迷宮。
那個地下室，就位於這個地下迷宮的其中一個拐角。但那裡並不是柯明野的目的地，他根據裁冰的指示，向前走到了第三個拐角。
側眼望向那條狹隘的走廊，只見走廊盡頭的黑暗處正懸浮着一個暗藍色的面板。
【恭喜，您已經發現中國“環京市”的“14號副本”，已將該副本記錄入您的副本圖鑑之中，可隨時打開圖鑑查看。】
【副本名稱：地下室的蜘蛛王子】
【副本地點：中國，環京市，虹燈商業街的6號巷子，地下迷宮走廊。】
【副本難度：D級（建議11級及以上的玩家組隊進行副本）】
“絕了，這破地方還真有副本。”柯明野暗想，“我說文化人爲什麼特意從黑幫手裡買下這塊地方，原來還有這個用意。”
“這就是，我們要打的副本？”偏執問。
“對。”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向副本面板，扭頭對視一眼，然後把手掌搭在面板上。
“會贏嗎？”偏執問。
“會贏的。”柯明野答。
隨着面板上的文字逐漸被強烈的熒光充斥，他們的身形隨之消逝在原地，並且死寂的地下迷宮中傳來了一陣幽深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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