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與加斯特羅的死亡會面（一）
7月10號，夜晚九點鐘。
老京麥街區的7號街道荒無人煙，伸手不見五指。
即使如此，藍鴞一路下來也只是沿着街角的陰影處摸黑走動，不動聲色地擡眼觀察着四周，確認沒有人影之後，便扶着胸口緩步走入那座廢棄火車站之中。
因爲今天扮演藍鴞是本體上陣，先前在胸口處自殘出來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這會兒又在KQA貿易公司經歷了一場高強度大戰，可謂特麼的雪上加霜，直接導致他的胸口的傷勢惡化了些許。
好在他從行囊中掏出“復生醫療瓶”稍微緩和了一下傷勢，沒讓它繼續惡化下去。
當然，同時也沒能讓傷口完全癒合，只是將胸口的傷勢保持在了一個自己還可以承受的度，免得到時被家人突擊檢查，卻說不出來自己的傷口爲什麼突然就癒合了。
柯明野想過，總不能向家人解釋說“我的自愈能力就是這麼牛逼，睡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吧——這也解釋不了之前和機械改造人萊斯特一戰後，他爲什麼腿瘸了足足四五天才恢復正常，二哥和老爹可不會遲鈍到這個程度。
他一邊想着一邊走入火車站內部，月臺上空無一人，地面上正流淌着水印般的月光。他沿着搖曳的月光一直走，像是踏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久就來到了7號月臺。
本該是好不容易可以歇一口氣的時候，可藍鴞卻是微微一怔，擡起戴着鳥喙頭盔的頭部，透過鏡片看向了前方。
只見在月臺的公共木椅上正坐着一個人影，他背靠着椅背，目光低垂，藉着月光靜靜翻閱着一本泛黃的古籍。
兩人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然後是坐在公共木椅上那人先開了口。
“我剛纔在新聞上看到了，你和那幾個超級英雄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遇上了骰子怪人。你的隊友還受了重傷？”
“是啊，但我運氣好，它沒怎麼對我下手……”
柯明野遲疑了半秒鐘，一邊摘下鳥喙頭盔一邊回答着。
“它爲什麼會盯上你？”柯曉默沉默了兩秒，接着問。
“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被它纏上了。據我瞭解，好像這座城市的超級英雄和義警或多或少都被它騷擾過，像是什麼黑悟空、魔法少女灰燼，還有……青鴉。”
念至最後那個名字時，柯明野微微地壓低了聲音。
“青鴉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伱對他這麼執着。”柯曉默緩緩問着。
“他是英雄，卻從不問虛名，明明揹負着罵名卻還是默默守護着這座城市……而且，他救過大哥。”
說完，柯明野打開了7號櫃檯的老舊儲物櫃，櫃門傳出“哐”的一聲幽響，在死寂的月臺上格外響亮，像是雨滴落入了平靜無波的湖中。
“他救過大哥？”
柯曉默明知故問，不清楚柯明野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之前老媽和老爹在飯桌上聊這件事，我不小心聽到了。”柯明野說，“你和大哥的關係那麼好，他應該和你提到過這件事吧……那是他還在上初中的時候，逃亡中的歹徒挾持了一整個教室的學生作爲人質，以此威脅警察從學校撤離開來。”
他頓了頓，低垂眼目，眸光微微流轉：“那時候大哥被一個歹徒用槍指着腦袋，就是青鴉從天而降救下了他。如果不是青鴉，或許我們只能每年在墓地裡看看大哥的墳墓了。”
柯曉默沉默不語，只是合上那本古籍，淺淺地吸了一口氣。
他心中實在不清楚，如果自己告訴柯吟之這件事，那他到底會怎麼想。
難道要這樣說麼：他的好弟弟明野在不知不覺間覺醒了異能，稀裡糊塗地成爲了一名超級英雄，況且想要成爲英雄的動機還是青鴉在幾年前救下了柯吟之，因此對青鴉心生憧憬，想要以模仿他的方式打出名氣，在環京爲他正名。
柯吟之聽到之後估計先會問“你在開玩笑麼？”，然後大概率在柯曉默解釋一番後，他會忍不住被氣笑吧……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偶然間被歹徒抓去當人質，竟然還能掀起這樣的連鎖反應：爲弟弟的超級英雄之路開了個頭。
簡直荒誕得不行。
柯明野同樣保持着沉默。
他在儲物櫃前脫下了那套微微破損的紅藍戰服，身上只留下了一條底褲，胸口處的傷勢顯露無遺：雖說扎着繃帶，但能隱隱從繃帶邊緣窺見一些青黑紅腫的輪廓。
柯曉默用眼角餘光瞥見了這一幕，面孔微微抽搐，低垂着的眼裡閃過一絲暴戾。
柯明野把藍鴞戰服折迭起來，放入了儲物櫃的6號格子中。
他盯着戰服上的殘損之處，心想等過兩天讓超英協會的技術專員幫我修修好了，順便看看車司令能不能給我找關係，讓人改造一下我的戰服。
“所以，二哥，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秘密基地的？”
柯明野一邊從儲物櫃中取出一套T恤和短褲，一邊問。
“中午，我碰巧看見了你走進了那座火車站。”柯曉默答。
“我去，我還以爲我藏得夠隱蔽呢。這也能讓你撞上，可能還是因爲我不夠警惕吧。”
說着，柯明野把剛剛拿出來的那套衣物穿到了身上，然後微微嘆口氣：“說實話，二哥，我現在覺得你不適合當道士了。”
“爲什麼？”
“我忽然感覺你比較適合當一個私家偵探，不去當真是浪費天賦了。”柯明野嘲諷着。
柯曉默沉默了片刻，沒有接這個話題，只是問：“你胸口的傷，沒什麼大問題吧？”
“沒有。過兩天就癒合了，我可是異能者，你也不看看我有多猛。”
“你是怎麼加入超英協會的？”
“白翼。那個超級英雄說他的司令官很欣賞我，然後就給了我一張名片。”柯明野說，“我打了那張名片上的電話，在電話裡說自己想要在協會內隱藏着身份。那個司令官同意了，然後我和他約時間見了一面，從他手裡拿到了協會的ID卡。”
說着，他從藍鴞戰服的口袋中掏出了那張超英協會的ID卡，一邊向柯曉默展示着ID卡的正面，一邊關上了儲物櫃。
“不可能。”
柯曉默盯着那張ID卡，微微皺眉，斬釘截鐵說着，“超英協會的司令官，怎麼會放一個沒有對內公開身份的人正式註冊成爲超級英雄？”
柯明野沉默了片刻，才說：“他的兒子是灰鴿，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柯曉默一怔，隨即很快明白了柯明野的話中之意。
“原來是這樣……”他輕聲自語着。
“我要回家休息了。二哥你也別在這坐着，不會是想把我的戰服偷偷拿去燒了吧？先說好，要是我戰服丟了，明天我第一個找你。”
柯明野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身，挪步走向月臺出口處的樓梯，身形慢慢被黑暗吞沒。
在回到火車站之前，他喚出了另一具詐術人偶，把人偶變成了魔法少女，再把那部備用手機夾到了小紅帽的魔法書裡。
所以不用擔心會被二哥在儲物櫃裡找到手機，否則他可不敢就這麼離開火車站。
“車正晨這會兒估計已經把我的電話打爆了，他怎麼都沒想到我居然一聲不吭就走了。”
柯明野走在回家的路上，低頭望着撒着鹽一般月光的路面，心中暗暗想着。
步行不過多時，便來到了那座複式公寓樓的前方，乘坐電梯來到第12層，只見柏文娜正氣勢洶洶拿着一把雞毛撣子站在樓道口。
柯明野微微咋舌，顫顫巍巍地走出了電梯。
她問：“現在還知道半天不回消息了？”
柯明野說：“二哥帶我出去鬼混了，不信你問他。”
柏文娜用雞毛撣子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行啊，臭小子，那我先放你一馬，等你二哥來了再一起算賬。”
柯明野點了點頭，撓了撓頭髮，快速從柏文娜身旁掠過，脫下鞋走入客廳。
沙發上的柏子妮問：“老哥，你怎麼最近回來的都這麼晚？”
坐在一邊的柏子靈說：“就是。”說着，她把桌上的一瓶王老吉遞給了柯明野，“就只剩下這個了。”
柯明野從她手裡接過那瓶王老吉，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地暢飲了一口，“謝了。”說着，他隨手揉了一下柏子靈的白髮。
柏子妮眯起眼：“我怎麼記得你說過，王老吉狗都不喝來着。”
“哥哥是狗。”柏子靈淡淡地說。
“好好好，我是狗，我是狗。”
柯明野面無表情說着，挪步登上二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鎖門，躺牀。
“真是他媽的累死了。”
他剛躺到牀上，就能聽到樓下老母親在訓斥着柯曉默的聲音：“現在都知道帶着你弟弟去鬼混到這麼晚了？”
“幹得好啊，老媽，居然幫我牽制住了二哥，這樣就不用擔心被他視奸了。”
柯明野趁機掏出了魔法少女變身卡，化爲小紅帽，然後從魔法書之中掏出了那把備用手機，再迅速解除變身化爲原樣。
結果才把備用手機握在手裡，就聽到從樓下傳來的一道怒氣衝衝的叫喚：“明野，你也給我下來。”
柯明野翻了個白眼，主打一個不聞不問，直接戴上耳罩，反正房門鎖着，除非母上被氣的掏出了備用鑰匙，否則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將右臂枕在腦後，解鎖手機屏幕，看了一眼主頁上的軟件。
柯明野在前幾天隨口問裁冰了一句，說是：“能不能幫忙做一個可以無風險發送郵件，不用擔心會被查到個人信息和發信地址的APP？”
結果裁冰這兩天還真的抽空做了一個這樣的APP，並在幾秒前發到了他的備用手機上。
比起說發，倒不如說“塞”，因爲黑客女貌似很嫌麻煩，於是在做完軟件後直接黑進了他的備用手機，把那個APP直接下載到主頁的。
奇怪的是，柯明野打開手機主頁，翻來找去只見到了一個生面孔軟件。
軟件圖標是“澳洲賭場美女發牌”，非常醒目，一時間還以爲手機是不是中病毒了，或者在瀏覽暗網時不小心點入了廣告，自動下載了這麼一個坑錢玩意。
然而，等到柯明野看到軟件名稱正顯示着“蜘蛛男專用聊騷軟件”的時候，他忍不住愣了兩三秒，然後才堪堪反應過來：原來這玩意就是黑客女給他做的軟件。
於是嘴角微微抽搐，一臉不爽打開了聊天面板。
【失敗的Man：你還能更牛逼一點麼，黑客女。】
【裁冰：客服妹工作中，勿擾。】
柯明野聳了聳肩，關上了聊天面板，開始搗鼓起了那個APP：他用那個APP給自己發了兩三封郵件，再用暗網上流傳着的一些開盒軟件試驗了一番，很快便確了這個APP還真的有用，網上的開盒軟件壓根沒法查到郵件的地址和來源。
於是心中暗喜，想着既然不用怕被查出地址，那麼以後就可以用這個APP來向二哥和大姐發送信息了，也省得特意扔骰子約他們到大橋或海灘上見面，那對他這個宅家族來說不太友好。
關鍵是扮演怪東西還很傷頭腦，一不小心人設可能就崩塌了。
片刻後。
柯明野用“蜘蛛男撩騷專用APP”向柯曉默的QQ郵箱發去了一封郵件，署名爲“你的好鄰居——怪東西先生”。
【怪東西先生：明天有時間麼，忍者先生。】
【默：你纏上我弟弟是什麼意思？】
【默：我看了新聞，你襲擊那支叫做“白金之翼”的超英小隊，重傷了兩個超級英雄。】
【怪東西先生：至少我沒有重傷你的弟弟還有他的白翼隊長，不是麼？】
【默：你爲什麼這樣做？】
【怪東西先生：因爲這樣做會讓我開心，這還需要什麼理由。那麼來談談明天的事情吧，先前和你提到的那名叫作“加斯特羅”的玩家，也就是散播寄生蟲的罪魁禍首，將在明日的上午時分和另一個玩家在一座私人咖啡館見面，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不妨來看一看如何？】
爲了防止引起大哥的疑心，柯明野和加斯特羅約好要在鴻戈美食街的咖啡館見面，而不是先前那座露天咖啡廳。
【默：地址呢？】
【怪東西先生：鴻戈美食街，那條街上只開着一家咖啡館，以你的能力隨便找找便是了。】
【默：你會來麼？】
【怪東西先生：看情況哦，幫你找到那個玩家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呢，還要我出手幫你抓住他那可就太遜了。順便一提，那名玩家可能會帶上血族獵人組織的人，你最好小心一點呢，忍者先生，他們可不好惹。】
發完這封郵件，柯明野便果斷地把備用手機關機，塞入了自己的短褲口袋中。
“明天我就要揪出加斯特羅的位置。”
“就算她來赴約時用的是傀儡，但她只要哪怕帶上了哪怕一個血族獵人，我就能靠着錨點墨鏡來鎖定他們的位置，然後順藤摸瓜找到她的本體。”
柯明野一邊想着一邊緩緩闔上眼皮。
睏意正濃，忽然聽見“咔擦”的一聲，睜開眼扭頭看去，只見柏文娜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緊接着把他硬生生從牀上揪了下來，拖出去和二哥一起在走廊上罰站挨訓。
待到老媽走後，柯明野背靠着牆壁，深深地感慨道。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了？”
柯曉默抱着肩膀，輕輕嘆了口氣。
“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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