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大事件二：血族獵人（十一）
凝視着頭頂那顆核彈，黑判官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擡手抵着頭盔的下顎部分，開口說：“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畢竟這個問題可能聽起來不太尊重你……”
“頭頂懸着一顆核彈，你還在考慮問出什麼問題會得罪到我麼？”青鴉深吸了口氣，心想所以他討厭異常管控局的人，明明管控局裡的這些神經病執行員纔是最應該被管控的，卻在管控着他人，實在是諷刺至極……
“好吧，你說是我們一起擋住核爆威力……”說着，黑判官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青鴉，“呃……所以伱打算怎麼個擋法？總不可能就拿你那些烏鴉擋吧？”
說實話，他已經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像是在嘲笑着青鴉的異能，但話語間裡還是難免帶上了一分調侃意味。
聞言，青鴉語速極快地解釋道：“我手頭有着圓桌會的S級英雄‘科學縫紉工’製造的裝置，每一個道具都可以形成一個異維能量屏障。多個裝置接近時，可以觸發連鎖效應，把製造出來的屏障厚度大幅度翻倍。”
說着，他操縱一頭烏鴉飛到了自己的右手背上，向黑判官展示了一下烏鴉嘴裡叼着的一個條形金屬裝置。
黑判官微微挑眉，從V字面具後擡眼看向那個條形裝置，裝置表面刻着科學縫紉工這位侏儒天才英雄的自畫像，聽說這位圓桌會成員才14歲，是全國上下無人不知的神童。
“原來如此……我之前好像在討伐某位S級罪犯的時候見過這東西。是那個可以在短時間內形成一個能量屏障的東西麼，但只有一件未免不太夠。不過看來……你好像準備了不止一件。”
黑判官一邊說着一邊扭頭望去，只見盤旋在暴雨之中的那片密密麻麻的鴉羣，鳥喙上皆叼着一個相同的條形金屬裝置，並且每個裝置都印有“科學縫紉工”那個臭屁小孩的專用LOGO。這麼看來，青鴉的話語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那我開始了？”他問。
“如果你再廢話，我就用烏鴉把你送到那顆核彈臉上……”
青鴉冷淡說着，話音嘶啞陰翳。
他透過鳥喙面具眯起眼睛凝望着黑判官，心想如果他的孩子長大以後也變成這樣的人，那他可能會選擇與對方斷絕關係。
“沒必要那麼着急，一顆核彈而已……而且其實當你說到這顆核彈有可能在不直接傷及環京的情況下，使整座整座城市機能受損，回到電氣時代之前的時候，其實我還蠻心動的……畢竟我喜歡看紙質書勝過看電子書。”黑判官微笑着說。
“管控局在收你作執行員的時候，沒有對你進行精神狀態檢測嗎？”
“忘記了……我只記得那時候我還沒成年。”
話音落下，黑判官仰起頭來，面具後的嘴角淺淺勾起。遠隔一公里之外，他向着那顆遙遠的核彈擡起右手，密密麻麻的顆粒狀漆暗物質，逐漸在他的五指尖端匯聚成球體。
這顆球體並沒有擴大，而是始終保持着半徑一釐米的體積，但在體積不變的前提下，顏色卻緩緩變幻着，色澤越來越來濃郁，像是藏着宇宙原初時期的純黑……到了後來，簡直像是一顆小型黑洞，掠過的風雨被吸入其中，剎那泯滅。
此時此刻，老京麥街區之上。
搖曳的風雨之中，柯曉默擡着頭，怔怔地凝望着灰暗天幕下的那兩個人影。很快，他便認出了其中一人是柯吟之，至於另外一人無需辨別，從這滿天的烏鴉就已經能看出他的身份。
“……哥？”
柯曉默嚥了口水，輕聲呢喃着，“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想不通，柯吟之和青鴉攔在一顆核彈前方是爲了什麼，難不成他們真的想要擋下核彈的威力不成？
“黑判官？”呢喃着這個名字，魔法少女灰燼一挑秀眉，喃喃自語說，“那個和魔法少女尤菲有情債的傢伙，聽說尤菲姐姐都快被他迷得神志不清了，他居然和那個恐怖烏鴉人有一腿麼，真是世風日下……”
“前輩你的關注點真奇怪，不過這個黑判官還真是風流人物。”小紅帽頓了頓，面無表情補充說，“此處的‘風流’有兩個含義。”
“來了麼……”福林克斯紅着雙眼，如一頭垂死怒獸般凝望着天幕上那顆核導彈，嘶啞自語着，“核彈。”
“這也是你們做的？”
聽到福林克斯的話語，黑悟空這纔回過神來，於是壓低面孔問。
“沒錯。”福林克斯沉聲說着，“斯特蘿，她認定有人會攔下這顆核彈……現在看來，他們已經來了。”
“你們果然……死不足惜。”柯曉默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冷戾。
“無所謂，我們本來就不是好人……就算想當好人，這個世界也沒給我們留下那個餘地。”
福林克斯沙啞說着，皮肉開綻的右手擡起那柄巨劍，向着柯曉默衝了出去。
巨劍的劍鋒近在咫尺，劍風呼嘯如雷，轟然炸響。
柯曉默的身形化爲一攤潑墨，彷彿被風雨洗刷而去，剎那間消逝在原地。緊接着，瞬閃至福林克斯的左側。他和黑悟空一左一右攻向了福林克斯，福林克斯橫起那柄巨劍，用首部擋住了柯曉默的影劍，接着用肘子擋向那柄燃燒着炙熱火焰的金箍棒。
下一刻，福林克斯的肘子破碎開來。烏黑的血溢出，融入快要淹沒整個世界的暴雨之中，瞬息便消逝不見。
“餓啊啊啊啊——！！！”
他嘶吼一聲，靠着無與倫比的巨力震開了左右二人，就連雨幕都爲之息止。
黑悟空踏上了筋斗雲，柯曉默保持着警惕，隨時準備遁入陰影。他們看得出來，福林克斯經過一番死戰，速度遠不如當初。雖說這廝皮糙肉厚，但只要靠着速度優勢拉扯，和他打消耗戰，慢慢就能把他磨死。
福林克斯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暴雨不斷拍打着他的背部，像是瀑布一樣快要把他的身體壓垮。
他雙手深深陷入瀝青路面的內部，指尖泛起的鮮血染紅了雨水。
“我……”
他微微側臉，凝望着斯特蘿的那具殘骸，面孔猛烈抽搐，神色既悲傷又暴怒，“絕對不能……倒在這裡。我得……爲他們復仇。”
福林克斯自語着，用手抓住彷彿快要撕裂開來的胸口，略微闔上沉重的眼皮。過往種種如同潮水般從空白的大腦之中溢出，震顫着他的每一根腦神經。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紅髮女孩低垂着頭，目光遮掩地說：“我沒有名字，像我們這樣的小孩不需要名字，只需要掙扎、掙扎、掙扎，死去，然後……被這個世界忘記。”
林克和霍華德沉默了一會兒，對視一眼。
“那你以後……就叫斯特蘿吧。”林克說，“這是我們一個熟人的名字。”她頓了頓，“不過她死了。”
“你怎麼不先問問人家同不同意，就給她取名了。”
霍華德摩挲着下巴的胡茬，無奈說着。
“好，那我以後就叫‘斯特蘿’吧。”
斯特蘿說着，微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擡眼看向站在角落遠遠旁觀着三人的福林克斯，“請問……那個人，他爲什麼不和我說話，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不，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嚇到你。”林克抱着肩膀，淡淡地說，“任誰第一次見到這種長相的大塊頭都會被嚇一跳吧，更別談你只是一個小孩。”
斯特蘿聞言，遲疑了兩三秒鐘，轉着轉圈，推動輪椅緩緩靠近了福林克斯。
福林克斯的眼神閃躲，他微微偏過臉龐，儘可能不使自己的壓迫感那麼強。
“你好，請問你的名字是……”她擡起來，目光盯着福林克斯那張醜陋的、陰鬱的面孔，卻沒有露出一絲膽怯、厭惡。
福林克斯回過頭來，盯着這雙澄淨的眼睛，微微怔在原地。
她就連一秒鐘都沒眨過眼睛，沒有移開目光，沒有表現出恐懼，只是就那樣平和地凝視着他的臉龐。
福林克斯愣了很久，他第一次感覺，他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醜陋，看着從這雙澄澈的、無辜的眼睛裡倒映出來的自己，似乎就連自己那張令人憎惡的臉，都變得乾淨。
就好像……被這個不到十歲的女孩接納了一樣。
半晌，他微微張嘴，沙啞地說：“我叫，福林……克斯。”
“你好，福林克斯。”斯特蘿說，“謝謝你願意讓我待在你們中間。”
“不客氣。”
就在這一瞬，福林克斯猛然睜開眼，撕開了胸前的那塊碎衣。胸膛上刻印着的一個血紅紋章映入衆人眼簾。雨水拍打着他的胸口，卻未能洗去這個紋章的顏色一分一毫。
這是他喝下血族始祖的鮮血之後，與惡魔進行交易，在自己身上所刻下的詛咒紋章。只有在瀕臨死亡的時候，他纔可以使用詛咒的力量，將自己的靈魂獻給惡魔，成爲一個半血族，同時獲得血族始祖伊喀利亞的一部分力量。
這部分力量裡包括着極高的自我再生力、反應速度、肌肉爆發力。
此時，伴隨着紋章泛起紅光，福林克斯的雙眼同樣泛起了猩紅的暴芒。他徹底失去理智，面色被陰翳的影子籠罩，呼吸緩緩沉重，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如小山般隆起，先前的傷口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肉眼可見地痊癒着。
“你們……會付出代價。”他嘶啞說着。
“前輩，我們幹什麼？”小紅帽小聲問。
“不要靠近，打遠程輔助。”灰燼皺了皺眉，環視一圈，“那個怪東西呢，它不是很有實力麼，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見蹤影了……”
“我感覺它除了當謎語人以外什麼都不是，前輩你未免高看它了。”小紅帽說。
“你就這麼評價你奶奶？”
“我想了想……它可能是去搖人了，畢竟它除了找人幫自己打架以外啥也不會。”
“把你都叫來了，看樣子它好像也沒什麼人脈可言。”
“前輩，你就說是不是我救了你哥哥吧。”
“好吧，我收回剛剛的話。”
兩人話語間，戰場一觸即發，血族化後徹底瘋狂的福林克斯將那柄巨劍從中間掰裂開來，分爲兩個巨大的刀片分別握在左右上，看着來勢洶洶。如雷鳴般隆隆作響的呼吸聲響徹在雨幕之中，彰顯着他的暴戾和野性。
“他變強了。”柯曉默提醒說。
“不用你說也能看得出來。”黑悟空皺了皺眉，面具後臉色凝重。
二人話語間，福林克斯踏地，瞬間崩裂開一個蛛網狀的巨坑，整個人如同一道血紅色的炮彈般迸射而出，伴隨着發聾振聵的轟鳴撕破雨幕，他已經來到了黑悟空的前方。
粗糲的大手握着刀片，向黑悟空的頭顱砸去。
黑悟空怔了那麼半秒，瞳孔中倒映出迎面而來的殘缺刀片。
“好快！”她心想。
然而就在這一瞬，柯曉默化爲一條殘影掠過，將黑悟空的身形帶出了數米之遠，福林克斯的刀片落了個空，但震出的餘風卻驚得大地皸裂震顫，雨水倒卷紛飛。
“必須速戰速決，他之前的傷口正在癒合，再往下打他只會越來越強。”
柯曉默快速說着。
黑悟空倒抽涼氣，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與他達成了共識。
“我反應不過來他的速度……但你可以，所以你來做他的攻擊目標。”她說着，吹了一個口哨喚來了筋斗雲，俯身踏在了雲頂。
“沒問題……”
說着，柯曉默深吸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不清楚自己行不行，但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不逞逞強都對不起自己。
話剛說完，福林克斯便已然迎面衝來，柯曉默的身形不斷化爲潑墨，反覆穿梭在被雨幕籠罩的街道上，像是一滴墨水飛躍跳蕩在一片朦朧的水墨畫裡。
他一次接一次地避開着福林克斯的追擊，同時踏着筋斗雲矗立在天幕上的黑悟空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利用三昧真火包圍住福林克斯，炙烤着他的軀體。
然而，福林克斯毫不畏懼火焰，每一次都毫不猶豫衝出炎幕，在一片白煙之中瘋狂地向着柯曉默發起攻勢。像是得到了解放，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柯曉默也閃躲得越發吃力，每一次都不得不與福林克斯手中的刀片擦肩而過。
“吼——！”
巨人的咆哮響徹街道，追逐途中，沿途的電線杆、廣告牌、紅綠燈長杆紛紛被撞倒在地，在雨幕中傳出連綿不斷的隆隆巨響，像是一個長鏡頭越拖越長。
柯曉默出現在街道盡頭的那一刻，擡眼看向天空之中的黑悟空。
兩人對上視線，似乎在這一刻達成了共識。
必須來點大的，不然再等一會，福林克斯就會強到他們不可理喻的程度。
“這麼短時間內……還可以用出第二次麼……只要，我的身體支撐得住。”
柯曉默這麼想着，微微闔上眼皮。再次睜眼時，背後已經展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狂影，逐漸匯聚作鷙鳥的形態。
下一瞬，他與影心合而爲一，身形徹底被包裹入其中。
黑悟空從筋斗雲上方一躍而下，藉着高空下墜的位置優勢蓄力，同時身體高速旋轉起來，棍首向下翹起直指福林克斯的頭顱。棍身上攀附着的三昧真火在下墜旋轉的過程中，逐漸化爲一片烈焰風暴，將黑悟空的全身籠罩入其中。
最後，她就像一頭在雨幕中逆行翱翔的鳳凰，帶着明媚的赤金火光轟向了福林克斯。
頃刻之間，陰影鷙鳥與真炎風暴一同襲向了福林克斯。
在震耳欲聾的尖嘯之中，福林克同時擡起兩隻手臂。左手握着刀片接住了柯曉默的影劍，另一隻手握着的碩大刀片則是接住了真炎風暴。
轉瞬間，紅與黑點亮了整片世界，以摧枯拉朽之勢吞沒了暴雨。
巨人嘶吼着，軀體在雙重巨力的摧殘之下每一寸筋肉和肌膚都近乎碎裂開來，化爲迸濺的血色消融在雨幕之中。
足底在不斷凹出的深坑之中越陷越深，最後整個人似乎都快被埋入土裡。
正在這時，福林克斯的兩片巨劍碎塊幾乎被強勁的攻勢焚爲灰燼，但柯曉默和黑悟空的招式已然近尾聲。
福林克斯儘管身形已然千瘡百孔，滿目蒼夷，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寸完整的肌膚，只剩下猙獰的血與骨，可他依然像是一尊佛像那樣矗立在大地之上，屹立不倒。
鮮紅的心臟，在他的胸骨之中鼓鼓跳動着。
最終，柯曉默和黑悟空二者同時從他的身旁撤離，電光火石間彈開了一大段距離。
柯曉默渾身癱軟，像是一具木乃伊那樣躺到了地上，身形已然無法動彈。手中影劍潰滅成千萬細密黑絲落入足底陰影之中。他低垂着頭，大口大口喘息着。
黑悟空同樣半跪在筋斗雲的上方，用金箍棒的尾端撐在雲面上，逼迫着自己不會倒下。
正當福林克斯以爲自己可以歇一口氣時，那頭沉寂已久的巨龍忽然暴起，振動遮天蔽日的黑翼，化爲一片黑色的大幕向他撲來，從側面把他的身體撞倒在了地上，緊緊壓制着他。
“吼——！”
然後，巨龍張開血齒凌厲的巨口，往他臉上呼出了一片赤紅色的炎幕。
福林克斯的臉龐被灼燒得血肉模糊，只剩下骨頭，就連那些骨頭也像是一團強行黏在一塊的爛泥，一碰就碎。
巨龍大口大口喘息着，身體緩緩退化，很快便變回了那個瘦弱的、渾身赤裸的男孩。他嚥了口水，一邊擦去臉上的血跡一邊迅速向後爬去，和正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的福林克斯拉開距離。
福林克斯顫顫巍巍起身，揚起臉龐。暴雨的洗禮之下，他的身體高速再生着。
“小學生，讓開——！”
遠處，伴隨着哥特裙少女的一聲低吼，她擡起魔傘灰姑娘，槍口對準福林克斯的軀體，衝他射出了最後的魔導光柱。
風雨中紛飛的灰色飄帶之間，少女的烏黑髮絲高高飄揚。
下一瞬，灰色的光柱轟射而出，直指福林克斯的心臟而去。
福林克斯壓低面孔，只剩一片窟窿的眼眶中倒映着迎面而來的灰光。
他咬緊牙關，腦中閃過一些凌亂的畫面。
“林克來自丹麥，霍華德來自英國，我來自埃及，我們和你一樣，都是從貧民窟裡走出來的孩子。”福林克斯頓了頓，“曾經我們是血族獵人，但在血族始祖死後，我們就一直在世界旅行，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旅行團。”
“那你們可以帶我去看看北極麼？”輪椅上的女孩問。
“當然……可以。”
福林克斯再生着的大腦中斷斷續續拼湊出來一些畫面，像是大腦爲了不讓他忘記這些，在再生出來的瞬間便拼命令他回想起來。
他和斯特蘿躺在冰山雪地之中，擡頭眺望着北極的綠色極光，女孩讚歎着極光好美，爲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美好的事物，冰面上映出她純潔無瑕的側顏；
在英國的大本鐘下，福林克斯牽着斯特蘿的手跳着笨拙的舞，兩米高的巨人身體引來了路人的駐足旁觀，正當着他說出要不要離開這裡，我太顯眼了的時候，女孩卻變本加厲，抱住了他，對他說你最好了；
在一艘飄蕩於太平洋的帆船上，四人坐在船頭的欄杆上比拼着釣着魚，斯特蘿微微泛起笑意的側臉依稀可見。
最後不知道在哪一天的夜晚，森林裡，篝火前，少女的臉龐劃過眼淚。
福林克斯本想遞給她一串烤魚，卻微微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自己可以活得更久就好了。”斯特蘿抱着膝蓋，輕聲說，“還想和你們待在一起更久，想和你們一起去看更多地方……”她頓了一下，低垂着眼說，“我不想死，福林克斯……真的不想。”
福林克斯沉默了很久：“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會。”
“你對我最好了，福林克斯。”
女孩猛地撲向了他，抱住了他笨重的軀體。
磅礴雨幕之中。
福林克斯仰天嘶吼着，身體正面承受魔導光柱的衝擊，到了最後他身上的最後一寸血肉也消失了，他化爲了一片猙獰的骨架。骷髏頭的眼眶裡燃燒着惡鬼般的猩芒。
他踏着沉重如山崩的步伐，不顧一切，朝着魔法少女灰燼衝去。
這一瞬，小紅帽把一張“隨機一閃”塞到灰燼的手裡。緊接着，兩人一起使用相同的卡牌，變換了位置。
因爲卡牌效果是隨機出現在附近的一個角落，於是兩人分別出現在街道的不同位置。
福林克斯的軀體緩慢地覆蓋上了一層模糊的血肉，不斷粘合在森白的骨頭上。他再生着身體的同時，猛然擡起左手，向着數米開外的灰燼扔出了手中的那塊巨劍碎片。
嘭——！
發聾振聵的劇響之下，巨劍碎片震破空氣，高速旋轉着迸飛而出。
哥特裙少女此時已是渾身脫力，她的瞳孔收縮，倒映着越來越近的碎片。然而就在這一瞬，一條雪白的蛛絲穿透雨幕粘在了她的背上，然後把她向着頂部拖去，吊在了路燈下方。
那片巨劍碎片從她足底堪堪飛掠而過，路面在狂風之下凹裂開了，千萬條皸裂的痕跡蔓延而出，像是地震了一般。
“怪……東西？”
灰燼愣愣擡眼，看着黏着自己的蛛絲說。
路燈上，骰子怪人拍了拍手，低垂眼睛，對自己用蛛絲吊在路燈下的魔法少女灰燼說：“不客氣，灰燼小姐，我說過你會需要我的。”
“那東西怎麼辦？”灰燼擡起手指，指了一下福林克斯。
“會有人出馬的，他這不已經來了。”骰子怪人戲謔說着。
話音落下，一個紅藍相間的人影驀然從街道的拐角衝出，疾速穿梭在雨幕中。他一邊前衝着，一邊轉動着右臂，緊握着的拳頭上籠罩着一層炫目的金黃光芒。
“哥哥？”哥特裙少女愣了一下，瞪大雙眼喊，“笨蛋，你怎麼又回來了——！”
下一瞬，福林克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剛剛扭過身，便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藍鴞。
藍鴞深吸了口氣，停止了手臂的轉動，停下了腳步，旋即朝着福林克斯的胸口揮出了右手。氣場擴散而出，暴雨彷彿停止了一秒，世界的中心聚焦於他的右手之上。
【已累計的旋臂圈數：20圈，旋臂圈數到達極限，當前在手臂上所積攢着的力量爲原先的——10倍。】
【已觸發B級技能——“旋臂猜拳術”的效果二。】
這一刻，藍鴞的右手五指收攏至極致，化爲了拳頭，像是狂潮之中屹立不倒的礁石。
【本次猜拳的結果爲“石頭”，技能效果如下：當你使出石頭時，拳頭的力量再次提升一檔，向前進行一次速度極快的拳擊。】
剎那間，藍鴞的右拳被一團耀眼得近乎於極光的光芒所籠罩。在恐怖的力場之下，日光忽明忽滅，雨幕逆流而上，空氣彷彿在悲鳴着一般瘋狂地嘶叫着。
他的拳頭快得超越肉眼極限，在雨幕之中劃出金黃的殘影。
如同一顆超小型的太陽那樣，轟砸在了福林克斯的胸口之上。
“嘭——！！！！”
伴隨着一陣足以震碎耳膜的轟然巨響落下，覆蓋在藍鴞右手上的光芒緩緩地熄滅了。隨即，他的右臂徹底脫臼開來，向下癱軟地垂落而去。
彷彿骨頭都快要逐根斷裂開來。
藍鴞擡起眼來，望着福林克斯胸口的那個大洞，心想猜對了，和柏子靈一樣，他的心臟沒了，就沒辦法繼續再生了……
下一刻，這個兩米高的巨人向後癱倒在了地上，濺起了一片水霧。
“我……來見你們了。”
他無聲呢喃着，緩慢地闔上眼皮。空洞的眼中再無色彩。
與此同時，藍鴞的耳畔響起了一陣冰涼的聲音。
【你成功擊殺了一名A++級超人種，里程碑成就已經更新。】
【你已完成主線任務：“摧毀吸血鬼獵人組織”——利用柏子靈爲餌，將吸血鬼獵人吸引到這座城市，並將所有的吸血鬼獵人一併殺死。】
【請在任務欄領取獎勵，並確認該條主線的下一個節點。】
沉默，籠罩在了整座老京麥街區之中。
柯曉默怔怔地看着藍鴞，半跪在筋斗雲上的黑悟空亦是如此；最爲驚訝的，當是被骰子怪人用蛛絲吊在路燈下方的魔法少女灰燼。
他們的目光裡只剩下那道紅藍相間的身影，殘留在耳畔的只有天幕上那千萬頭烏鴉的嘶鳴，以及暴雨拍打大地的嘩啦聲響。
“結束了麼？”
藍鴞凝望着福林克斯的屍體，深吸了口氣，心想着。
“不……還沒結束。”
這麼想着，他擡起頭來，望向被漫天鴉羣籠罩的陰霾天空。
只見在這一瞬，黑判官向着幾百米開外，尚且處於大氣層之中的那枚核彈射出了一束漆暗物質凝成的光柱。
像是拋出了一根漆黑的矛。
尖銳得足以洞穿天幕。
分明這根光柱只有指尖粗細，可下一刻，那顆核彈卻從頭到尾地徹底破裂開來。緊接着，藍鴞的視野化爲一片白晝。
所有事物都被那片極致的光芒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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