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柏柯家分外冷清，尤明祿隨手抱起趴在走廊睡覺的尤里子，把它揣在懷裡作暖寶寶，隨後挪步穿過空蕩蕩的過道，走向樓梯口。
下了樓，客廳和廚房見不着人影，她便躡手躡腳地走到冰箱邊上。向外打開冰箱門，冰涼的白氣撲面而來，嗆入口鼻。
“牢柯的冰箱就是我的冰箱。”她想。
於是伸出手來，偷偷從冷藏櫃裡取出一根冰棍，撕開包裝。
正撕着包裝，她的耳邊驀地傳來“哐當”一聲，隨之是屋門被打開的嘎吱聲音。
柏文娜拖着沉甸甸的購物袋走了進來，大氣不接下氣。
尤明祿一邊抱着尤里子一邊把冰棍含在嘴裡，叼着冰棍，微微扭頭，餘光看向揪着兩個購物袋的柏文娜。
她捏着冰棍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即使性格冷靜如小紅帽，在經歷爛尾樓一事，內心對柏文娜也有着一種隱約的忌憚和恐懼，她只能故作鎮靜。
如果說，非要小紅帽給家中這些妖魔鬼怪的裡外反差程度排個名。
那麼反差程度最小的，自然便是柯泳竹和柏子靈了。
小學生在龍化後和龍化前的形象其實沒什麼區別，頂多就是頑皮暴戾了一點；柏子靈即便在外頭，也是一副不怎麼願意開口說話，能閉嘴就閉嘴的樣子。
然後才排到柯曉默、柯吟之。
柯吟之不戴面具的時候就已經夠神經質了，戴上面具頂多就是沒那麼收斂；柯曉默平常看着比較呆板，戴上面具後殺伐果斷，一言不發，還挺嚇人；
接着是柯尤慶，他在家中性格較爲隨和，甚至有點妻管嚴，但戴上面具後的行事手段有目共睹，不負“恐怖直立烏鴉人”之名。
再然後纔是大姐，她作爲黑悟空時和作爲柏秋蕪時的性格其實不大，但她穿上戰衣戴面具之後的外表，倒是挺具有迷惑性的，平時在鏡頭面前也用的“手機打字”進行交流。
於是正常人很難想得到，戰服裡頭居然是一個女性；
緊接着是柏子妮，她在家撒潑打滾、無理取鬧的時候，可不像作爲魔法少女灰燼出現在鏡頭時那樣行事果斷，氣質冷冽，更是動不動就說出“再動一步我就把你殺了”這種狠話。
反差之大令人膛目結舌，剛穿越過來的那幾天，柯明野始終很難接受這個設定。
但最後的最後……說到家中前後兩面反差最大的重磅級人物。
那當之無愧還得是老媽。
如果說，其他人在飾演自己的“角色”時，或多或少會被原本的性格影響。
那麼老媽就不一樣了，她是一個外星人，可以完全以兩種不同的、割裂的行爲邏輯來做事，就好比柯明野用人格撕裂來掩藏自己的演技的不足之處。
正因如此……從日常生活中，很難在她身上看出什麼破綻。
以至於小紅帽根本沒辦法把在爛尾樓感受到的那個外星生物，和眼前這個脾氣彪悍的中年婦女聯想到一起。但無論是黑判官、青鴉，還是黑悟空，乃至於龍化的小學生給到她的壓迫感，都遠遠不如柏文娜現出真身後的恐懼——那時空氣好像都不復流動，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座盛大的祭壇，月光都在爲身後那個存在的誕生而喝禮。
想必無論換作何人來評斷，都會把二者當作完全不相關的事物。
“說起來，爲什麼這個外星人那時要說外星語言，而不是中文？”小紅帽吸着冰棍，心想着，“還浪費了我的一張語言全通。”
藍鴞問：“那不是施奈安的語言全通麼？”
小紅帽說：“她的東西就是科比的，科比是我們的人，所以她的就是我的。”
蜘蛛男問：“所以她爲什麼要用外星語言？”
怪東西說：“可能是因爲……她在恢復本體的狀態下，生理結構和人類的身體不一樣，沒辦法使用本土語言。”
“哦哦，懂哥還得是你。”蜘蛛男說。
尤明祿停下腦中的討論，隨手關上冰箱門，側臉看着柏文娜。
“阿姨，你需要幫忙麼？”她問。
“上年紀了……”柏文娜微微彎腰，上氣不接下氣地嘟囔着，“小妹妹，袋子不用你幫忙提，我自己就行，你去幫我叫明野下樓，讓他來幫我裝一下放在門口的防蟲鐵紗網。”
聞言，尤明祿歪歪腦袋，表示困惑。
“防蟲網？”
柏文娜嘆口氣，點點頭：“對，這個季節蟲子開始多起來了。把防蟲網裝到窗戶上，就不會有那麼多蟲子飛進來了。”
真的是防蟲，而不是防怪東西麼？
尤明祿心中暗暗吐槽。
“但明野哥哥還沒回來。”她說，“我來幫你吧，阿姨。”
“他還沒回來？”
“嗯，他和妮姐姐還在外邊。”尤明祿點點頭。
“哎，這倆孩子真是無法無天了。”柏文娜看了眼手錶，單手叉着腰，對她扇了扇手說：“就不用你幫忙了，你回樓上吧，早點休息啊。”
“好。”
尤明祿說完，回頭走向二樓，擰動門把手步入柯曉默的房間。
只見房間的燈正關着，施奈安像是一隻小倉鼠那樣蹲在牀上，裹着被子，用自己帶過來的最新款投影儀看着《敗犬女主太多了怎麼辦》。
科比坐在她屁股邊上，用翅膀捧起薯片往嘴裡送。
昏暗的環境裡，動畫的畫面被投影儀清晰地映照在牆壁上，比電視機的清晰度還高。
小紅帽不得不感慨，這位擺爛少女好像一天下來節目就沒斷過：要麼打遊戲，要麼看電視，要麼看電影，再等會就是睡前刷貼吧時間。
“關門，謝謝。”施奈安催促着。
“好。”尤明祿說着關上了門。
前腳才踏入房間，耳邊便冷不丁響起了一陣系統提示音。
【十分鐘的冷卻時間結束，目前存在着一具還未使用的“詐術人偶”。】
眼見“尤明祿”這具詐術人偶已經臨近極限存在時間，再不更換人偶，那就要在施奈安面前表演一個“原地爆炸”了，想必會把這個抽象系少女嚇得神志不清，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
尤明祿只好放下手機，以洗澡的名義走入二樓的浴室。她在馬桶上坐下，快速更換人偶，令即將爆炸的人偶從窗臺脫出，沒入夜色，轉眼便消失不見。
不多時，尤明祿洗完澡，換上新衣服，帶着一身溼熱氣息從浴室中走出，臉頰泛着一陣緋紅。
“輪到你洗澡了。”她叩叩門，對施奈安說。
“可是我在看動漫，科比先洗吧。”
施奈安懨懨說着，一腳踹飛了正在旁邊吃薯片的科比，令它像是毛線團般滾到地上。
“Okay，正好讓尤里子陪它混浴。”
說着，尤明祿抱起走廊的尤里子，兩隻手吊起它的爪子。
尤里子眯起眼睛，就那樣被無奈地吊在半空中，微藍的眼睛兇巴巴地凝視着科比。
“補藥啊——！施奈安，小紅帽，你們這是在做甚麼？！”
科比在地上打滾，哭爹喊娘。
同一時間，摩天輪上，一座轎廂的頂部。
少年少女靜坐在暗藍色的鐵皮上。夜風中，兩人緘默不語，遺留在耳畔的僅有從遊樂園中傳來的歡聲笑語，以及摩天輪轉動時發出的隆隆聲響。
“能不能和我說一說那兩個朋友。”柯明野遲疑了片刻，“你好像……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件事，其實我很想問問你。”
“你問。”
“她們叫何銀璐，還有林佳琪，對麼？”
“對。”
“電視上說她們都死了。”
“佳琪的屍體被撕成了兩半，我親眼所見。鬼手佛陀說‘銀璐’已經死了，死在了深淵劍客的手裡，但警方沒找到她的屍體，只是找到一顆疑似像她的腦袋。那顆腦袋被燒得面目全非，已然辨認不出是誰。”灰燼輕聲說，“但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警方默認她已經死了，過了幾個月已經沒人記得她們了。”
她冷笑：“大家都只記得我，記得我把鬼手佛陀殺死的場面，卻沒人記得被他殺死的兩個魔法少女。”
“那她有沒有一種可能，她還沒死？”柯明野低垂着眼，見灰燼沒有反應，她試探着說，“我的意思是，其實警方找到的那顆腦袋不是她的？”
聞言，坐在身旁的魔法少女灰燼搖搖頭，頭頂的灰色飄帶和髮絲一同在晚風中搖曳。她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眼神飄向遠方。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
“如果她還活着，你會怎麼想？”
“開心？”
“開心麼，那就好。”
輕聲細語間，摩天輪“嘎吱嘎吱”地緩慢升到頂點。在那一刻，一束火光從昏暗的天幕下升起，在雲月下綻放開來，煙花點亮了魚鱗狀的雲層，雲後忽隱忽現的月亮無可遁形。
“我們回家吧，老媽在給我們發信息了。”
“嗯。”
半小時後，柏柯家住宅。
回到家中，柯明野簡單洗漱，便以葛優躺的姿勢倒在牀上。剛纔老媽那事給他帶來的後勁有點大，現在覺得腦袋還暈乎乎的，躺下來後世界彷彿天旋地轉。
這時，冷冽的系統提示音在耳畔響起。
【D級技能“天選之日”的冷卻時間已結束，請預訂一個至少“距今日兩個月後”的日期。】
【第一次使用時已預訂的日期：2029年06月18日（該日期無法重複預訂），在那一天你將獲得一次性技能“天選之日”的啓動權。】
“不說我都忘記有這個技能了。”
柯明野把右臂枕在腦後，心想着，“我第一次使用的時候預訂了倒計時最後一天，現在也沒有什麼具體需要打架的時間，不如等施奈安深入魔女教會，得知她們預計發動襲擊的時間再說，如果那一天在兩個月以後，那我就可以用‘天選之日’來預訂相應的日期。”
這麼想着，柯明野暫時擱置着它不管，擡起手臂抵在額前，閉上眼皮。
沉沉睡去，一夜無言。
次日，清晨。
【早上好，玩家先生，今日爲2028年08月23日，距離終極任務“滅絕超人類”的達成時限結束，還剩下：299天。】
聽着定時響起的系統通報音，柯明野從牀上睜開眼來，開幕暴擊。
【訃告：在昨日下午，位於美國紐約市的玩家“KiKi”殺死了另外兩名玩家“黑茉莉”和“叢林”，目前系統已經將該玩家標註爲紅名玩家，請各位玩家保持警惕。】
【目前全球存活玩家數量：91名（↓2名）】
“臥草？”柯明野呆住了，“什麼情況啊，怎麼有內鬼，還一連乾死了兩名玩家？”
他盯着玩家ID，從排行榜上覈對了一下，確認這個黑茉莉和叢林都算是名列前茅的玩家，結果就這麼死在了另一名玩家的手中。
“這個ID叫‘KiKi’的，到底是什麼人物？”他想。
【接下來是一則重要通報：由於近來頻繁出現玩家內鬥現象，紅名玩家的數量正在增長，於是“次元武鬥會”的舉辦時間將往後延遲，希望各位玩家積極提升自身力量，以防內賊與外患。】
“紅名玩家不就只有我和這個kiki麼，哪來那麼多？”
柯明野呢喃着，從牀上起身，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扭頭看向停在電線杆上的青鳥，向它打了個招呼。
洗漱過後，他一大早便背上書包出門了。
柯明野還是沒有叫柏秋蕪起牀，誰讓自家老姐在學校是一個人氣人物，跟她待在一塊難免回頭率會飆升。他正在執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間諜任務，該謹慎還是得謹慎一點。
隨後老樣子，到達學校後時間還早，趁着體操環節還未開始，他在操場上抽空，高效率地完成了每日任務。
【已領取每日任務2“一百個俯臥撐”的獎勵，獲得2個可供自由分配的屬性點。】
【你的“精神力量”屬性變化：77→79點（↑2點）。】
【已領取每日任務1“跑步五千米”的獎勵，獲得一次轉盤抽獎機會。】
【一、5000個商城幣；】
【二、3000點經驗值；】
【三、一張旅行券（可通往世界上的任何城市，在一日後返回原地）；】
【四、唯一級裝備：國足綁定卡（中國國足每在世界盃上贏下一場比賽，你的全屬性值+5點；反之每輸掉一場比塞，你的全屬性值-5點）；】
【五、一張好友添加卡（使用後，你可以指定一個序列號的玩家，無需當面添加，也可以對他發送好友申請）；】
【六、感謝參與。】
“不是哥們……這個‘國足綁定卡’是什麼玩意啊？能對其他玩家使用這張裝備不，我偷偷給反犬裝一個，讓他的屬性扣到-10086去。”
柯明野眼角微微抽動，口頭吐槽兩句，便摁下轉盤啓動鍵。
【已抽取到五號區域的獎勵——“一張好友添加卡”。】
見狀，柯明野心想：“那沒事了，話說有了這張卡，我好像可以對那個‘kiki’發送好友申請，跟他分享一下紅名玩家的心得。”
到了上課鈴聲響起，教室中仍然有兩個位置空着，並且是誰沒有報道非常明顯——九重櫻今日沒來上學，她的小跟班琉華子同樣沒來。
柯明野轉着筆，斜眼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座位，收回目光。
他心想：“昨天晚上的新聞，應該讓九重櫻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吧，明明好不容易纔對自己被關入瘋人院的哥哥釋懷。倒不如說，我感覺以九重櫻的性格，她應該是在想着，等自己在家族內有更大的話語權之後，就去英國的貝德拉姆瘋人院把雨宮鷹帶回家。這下好了，幾年不見，雨宮鷹已經成了反超人種組織的頭目，甚至還在不久前‘越獄’了。”
時間飛逝，到了中午時分，隨着下課鈴聲響起，柯明野便離開學校，在環京第三中學附近的小吃街上吃了一頓牛肉蓋澆飯。
隨後回校路上，在空無人煙的小巷中放出人偶。命令它前往菸袋商業街，在路上開啓自動拾取功能，偷了一套大齡童裝，隨後便與反犬在電玩店內單獨會面。
不多時，電玩店內部，二樓的一個包間。
“最近遲到的越來越少了，有進步。”
反犬說着，闔上了手中的聖經。今天他的穿着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身黑，死人打扮。
“碎片碎片碎片。”柯明野在他對邊坐下，直入主題，“文化人，效率一點，我現在還得控制小紅帽那具身體，跟你拿完碎片後這具身體就得爆了，不然來不及換人偶，要是小紅帽在我家裡爆了就完了。”
“你這態度跟劫匪有什麼區別？”
“我用一張‘國足綁定卡’和你換。”
“那是什麼？”
“其實我沒抽到。但我覺得那是一件很適合你的裝備，簡直就是專武，如果有機會到手我一定會給你了。”
“細說裝備效果。”
“國足每在世界盃輸一場，就給你加全屬性5點，屌不屌？”
“聽起來挺厲害的，但有一個Bug。”
“什麼Bug？”
“國足踢不進世界盃。”
“那沒事了。”柯明野恍然。
“好了，我下午也有事要做，說正事吧。”反犬說，“這具身體的生物爹被我乾死了。我得接手他的工作，和走私軍火商交易，以後等我控制了超人種組織，也可以靠着這條關係鏈向他們提供槍火。”
“狠人。”
柯明野豎起大拇指評價道，文化人從來沒讓他失望，開口即孝。
“碎片給你。”
反犬說着，掌心之中微光閃爍，一片不起眼的棱形碎片出現在他手中，上方刻着精密的條紋。
柯明野收過碎片，將它收回行囊之中。
然後打開行囊，點擊“神明圓盤碎片”的圖標，彈出了一個選項【立即拼湊】。他點下選項，隨即另一個提示框彈了出來，映入眼簾。
【恭喜，你已獲得A級道具——“神明圓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