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劉亭長:縣令要設請老子
見胡亥終於放下趙郢這一頭,趙高心中不由偷偷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胡亥揪住趙郢的事兒不放,畢竟,這事他不好解釋。
始皇帝想寵愛誰,是別人能管得住的嗎?
甚至,就連宮裡的一些消息,他都不敢隨意透漏。上一個敢向李斯偷偷透漏消息的,血都沒幹透呢。
再說,有時候,知道了真想,反而更殘忍。
比如,如今的趙郢不僅僅天天幫着始皇帝批閱奏疏,還自己用皇帝印璽,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定然天下譁然,趙郢也必然會身陷漩渦,甚至就算始皇帝都會變得十分被動。
然而,那又怎麼樣呢?
胡亥首先會當場炸裂。
而始皇帝爲了平息事態,大概率的可能會暫時疏遠趙郢,甚至貶斥。
然後,始皇帝包括他趙高在內,所有人一定會迎來始皇帝的雷霆之怒。
他趙高自己本人,甚至包括平時隨侍在始皇帝身邊的所有後人,都會被狂怒的始皇帝一掃而空。
包括親族。
所以,趙高也沒辦法啊。
該暗示的都暗示了,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奈何胡亥自己不爭氣,分不清孰輕孰重,在勢力的日益膨脹中迷失了自己……
他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李斯,見李斯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地抿着,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只能氣悶地收回目光。
李斯這狗東西,出工不出力,簡直不當人子!
但李斯是當今的左相,位高權重,跟他這種只依賴着始皇帝寵信的近臣不同,人家玩的是實力,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忽然,他就聽李斯一邊抿着茶葉,一邊神色淡然,貌似感嘆地提了一句。
“朝廷的差事也不是那麼好做的,有時候,多做,也未必是好事,江山社稷司,事務瑣碎繁雜,所需資料,更是浩如煙海,一旦出現一點錯漏,就需要花費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去核實……”
趙高一聽,眼睛不由一亮。
胡亥也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真是當局者迷。
江山社稷司跟其他衙門不同,它雖然從御史臺獨立出來,成爲一個單獨的衙門,直接對始皇帝負責,看上去很風光,但它職司單一啊,就是做江山社稷圖。
幾乎與朝廷上的其他事務沒有任何的聯繫!
而且必然要牽扯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讓趙郢那狗東西不是精力旺盛,天天變着花樣的討陛下歡心嗎?
那就去皓首窮經,老老實實去做江山社稷圖吧!
見兩人似乎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斯也懶得在這裡開解小朋友,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兩人告辭。
臨走,還頗爲煩惱地捏了捏眉頭。
“最近下面也不太平啊,據說不少地方的鄉老、亭長都出了意外,即便是老夫,也是有些頭疼……”
李斯踱着步子,不緊不慢地揚長而去。
親自送出府門之外的胡亥一臉懵逼,回頭看着若有所悟的中車府令趙高。
“左相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趙高眉頭微蹙,忽然想起昨日在宮裡看到過的一份公文,不由眼前一亮,瞥了一眼依然一頭霧水的胡亥,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皇長孫那邊恐怕是遇到了些麻煩……”
趙高的話,讓胡亥眼睛不由一亮!
瞬間想起了點什麼——
不由偷偷地捏緊了拳頭。
……
真的如趙高所言,趙郢遇到了點麻煩。
自從推廣《鑄軍魂》的政令發出之後,各地衙門就轉手把這項任務發給了地方鄉老以及亭長。鄉老原本就擔負着教化百姓在責任,類似於後世的鄉長,而亭長則肩負着地方的治安與警衛,相當於後世的派出所所長。
本來責任分明,但治理鄉間地方,哪有那麼多的涇渭分明?
所以,這兩個基層的官吏,合作就成了常態。鄉老負責宣講政策,亭長負責組織人員,順便維持治安。鄉老調解民間糾紛,徵收賦稅的時候,亭長就帶着人鎮場子。
但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的風頭。
這項命令發出去之後,就陸陸續續開始有鄉老因爲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出了意外。
有人是坐車的時候,拉車的牛忽然發了癲,摔斷了腿,有的則是河邊釣魚的時候,忽然栽到了水裡,淹死了,有的就更離譜,好好端端在家坐着,被不知道誰家的頑童扔的磚石砸破了腦袋……
甚至還有,上茅廁的時候,橫板忽然斷裂,直接掉豬圈裡,不僅摔得不輕,還被嚇到了的豬給拱了的。
開始,大家還只當個偶發的意外,可問題是,隨着時間的發酵,這種事情越來越多。
就有人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
於是,很多地方的鄉老和亭長,就開始了自己花樣百出的告病了。
推廣《鑄軍魂》的事情,也就此停擺,逐漸淪爲了聾子的耳朵,很多地方,一些鄉老亭長非常默契地進入了集體擺爛的狀態。
誰他麼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比如,故楚舊地,現在的泗水郡沛縣某位平平無奇的劉姓亭長,就深得其中三味。
由於泗水郡的郡治就設在沛縣,所以相比起其他一些地方的縣城來講,沛縣就顯得格外的熱鬧繁華。
但此時,已經到了日暮十分,臨街的門店酒肆,依然還是陸續的卸下了門板,準備關門打烊。只有武負和王媼夫妻兩人共同經營的小酒肆,依然是搖曳着昏黃的燈火。
雖然店裡的酒客大多都已經散去,但高額美髯,帶着一頂標誌性竹皮冠的劉姓亭長,此時,卻酒意正酣。
岔開着雙腿,大大咧咧地簸箕而坐,沒有絲毫準備離開的意思。
身爲店主的武負和王媼,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臉,小心地伺候着。
畢竟,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爺。
無論是天天混在自己酒肆的劉季,還是陪他一起喝酒的兩位,都是酒肆裡的熟客。
穿着一身衙役服飾的,是縣衙獄掾曹參,坐在劉季下手,喝得醉醺醺的,跟劉亭長一個德性的,是他的發小兼跟班盧綰,也算是他擔任亭長之後的心腹小弟。
“三哥,你說我們整天在這裡喝酒快活,不出去做事,上面的人,會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盧綰一邊啃着手中的豬蹄子,一邊含糊其辭地問了一句。
“找個屁的麻煩,誰說老子沒做事?現在不就是在做事嗎——鄉老那老東西躲在家裡裝病,老子天天在外奔走,鞋都壞了好幾雙,連回家的空都沒有,還不夠辛苦……”
武負和王媼:……
首先,你得有個家。
這貨,眼瞅着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連個媳婦都沒娶上,除了偶爾回去跟鎮東頭的曹寡婦鬼混外,就沒個正經的家。
當然,他父母和哥哥的家不算。這貨即便是偶爾回去,也多大是捱罵的命,他懶得回去聽父母嘮叨,索性就不怎麼回去,整天在外面混着,樂得逍遙。
劉季罵罵咧咧地回了一句,轉頭看向一旁的曹參。
“你剛纔說,縣令家裡來了位姓呂的貴客,縣令大人明日要準備大宴賓客?”
曹參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
“據說是碭郡那邊過來避禍的,昔日跟我們縣令有交情……”
“看不出來,我們縣令大人平日裡猥猥瑣瑣,死扣死扣的,做起事情來還挺敞亮,竟然還能特意爲這個呂公舉行一次宴會……”
盧綰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詫異地吐槽了一句,誰知他話沒說完,就被劉季給罵了回去。
“他敞亮個屁,還不是想趁着這個名頭,再撈一筆——呸……”
對於這廝,渾然不把縣上長官當一回事的做派,武負和王媼假裝沒有聽見,盧綰和曹參更是聽得習慣了,渾然不以爲意。
反正這廝也就是隻會痛快痛快嘴,真當縣令當面的時候,他比誰都會看眼色。
“縣令大人舉起宴會,想來酒席足夠豐盛,可惜我們沒資格去——”
盧綰忍不住吞嚥了口唾沫。
曹參聞言,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劉季的話,伱剛纔難道沒有聽到,你若是能備上一份厚禮,明日也一樣可去,若是奉上萬錢,說不準還能得到縣令大人的親迎……”
盧綰聽完,忍不住撇嘴。
“曹獄掾,你看老子像不像傻帽,老子若是有那個錢,自己留着兄弟幾個一起快活不好嗎?幹嘛眼巴巴地給人家送去,還得看人家的臉色……”
曹參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獄掾,自然沒有資格參加縣令大人的宴會,只是當個樂子說說罷了。
反而是我們的劉大亭長,忍不住露出一絲意動的神色。
“誰說去不得?老子明天就去大吃一頓……”
曹參和盧綰根本都沒搭理他這一茬。
這位兄臺平日裡豪氣歸豪氣,四海歸四海,但胡吹大氣的毛病也從來沒落下過。
痛快痛快嘴罷了。
……
翌日一早。
從曹寡婦溫暖的被窩裡面爬出來,劉季換上一身比較乾淨體面的衣服,簡單地抹了一把臉,就施施然地出了門。
“夫君不吃早飯了嗎?”
“不吃了,今天縣令大人設宴,要宴請老子,你們不用等我——”
說完,劉季頭也沒回地大步離去。
兒子劉肥一聽劉季要去參加宴會,頓時口水直流,在後面跌跌撞撞地追。
“阿翁,阿翁……”
然而,劉季早就跑得不見了影子,這孩子只能蹲在地上,哇哇大哭。曹寡婦有些無奈地上前把孩子拉起來,溫聲安慰。
“肥兒乖,阿翁有事要忙,待會阿媼給你做好吃的……”
就在劉大亭長準備去參加縣令大人家的宴會的時候,陳平早已經非常低調地登上了一艘快船,順流而下,離開了咸陽。
他要在徐福進咸陽之前,攔住他。
此行,只需成功!
陳平坐在船艙裡,看似目光平靜地看着滾滾的河水,心中卻反覆推敲着一切可能的細節,這還是投奔皇長孫殿下之後,第一次出門辦事,絕不能有失。
能不能真正入了皇長孫殿下的眼,就在此一舉了。
……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剛剛離開咸陽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一艘規模龐大的官船,也順着他剛剛離開的方向,順流而下。
官船之上,旗幟飄揚,斗大的秦字迎風招展。旗幟之下,久不離國都的中車府令趙高,在船頭按劍而立,威風凜凜。
此行,他將代表陛下的恩典,迎接從海外歸來的徐福。
聲勢很大,自然也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剛剛被趙郢無罪釋放的術士們,更是期待着這位最風光的大佬迴歸。
如今的術士,處境其實有些艱難。
講過兩輪的折騰,僥倖逃過一劫的,也大多老實了許多。
……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逼近前世的小年。
可惜的是,這個時代,沒有後世新年的概念,街道上,不僅沒有更加熱鬧,反而隨着天氣的轉冷,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窩在自己家裡,減少了外出的機會。
所以,吃過早飯,趙郢出門的時候,比起以往,大街上都冷清了許多。
路過渭水河畔的時候,他注意到渭水沿岸的地方,已經微微有了些結冰的跡象,天氣越發的寒冷了。根據以往的經驗,到一月份,天氣將冷到極點,整個渭水河,都將徹底冰封。
所以,猶豫了一下,趙郢沒有繼續往章臺宮走,反而轉身朝着胡亥的府上走去。
“十八叔今日在家嗎?”
趙郢一邊往裡走,一邊笑容和煦地聞訊而來的外管事趙全。
“在,在,小的這就去給您通稟——”
看到這位依然熱情如火,不拘小節的皇長孫殿下,趙全就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對於這位,他是真頭疼啊!
他是真不敢讓這位再這麼闖進去,但又不敢攔,只能在一旁苦笑,試圖拖延一下時間,讓府上的小廝先給自家公子提前通個聲氣。
“何必如此麻煩,這是十八叔的府邸,我來這裡,跟回家有何區別?你只管去忙你的,我自去就好——”
趙郢把臉一沉,神色不快地擺了擺手,大步往裡闖去。
趙全:……
然而,趙郢那裡管他這些。
不管如何,好不容易豎起來的人設不能崩。遇到十八叔,那就是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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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