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如此草包韓兵仙
三月初六。
宜嫁娶、祭祀、開光、祈福、出火、出征!
這個時節,倘若是在關中,那已經到了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的季節。大地上積雪消融,無數的百姓,熬過了寒冷的冬天,即將扛着犁,拿着耒,進入田間地頭,開始新一年的勞作。
而在烏鞘嶺下,依然天氣寒冷,隨處可見皚皚白雪。
沒有生火,所有人就着尚有一點餘溫的熱水,吃了幾把炒麪,啃了幾條已經被風乾地邦邦硬的肉乾,然後馬裹蹄,口銜枚,趁着地上積雪一點微弱的反光,悄無聲息地朝着遫濮部欺進。
從高空向下俯瞰,積雪之上,如一片移動的黑色斑點。
夜黑風高。
章邯舉着望遠鏡,望着前方遫濮部的這一大片營地。
這裡處於石羊河上游,石羊河上游支流衆多,大多發源於冷龍嶺和烏鞘嶺,與且末、當闐、屠各三個部落一樣,遫濮部也坐落在石羊河上游一處水草豐茂的河畔。
此時,已經子時。
天氣寒冷,遫濮部的族人大多都已經入睡。帳篷外豎着的火把,在寒風中忽明忽暗,照在幾個圍着火堆值守的遫濮部戰士百無聊賴的臉上。
“不知道王什麼時候能回來,據說秦人的軍隊已經到了九原……”
幾個戰士,一邊烤火,一邊閒聊。
“估計應該快了吧——”
一位年長的,隨手摘下腰間掛着的牛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這才抹着鬍子上的酒漬,皺着眉頭回了一句。
“我們遫濮部距離大秦最近,若是秦軍要來的話,恐怕第一個目標就是我們……”
“烏維大叔,你說秦人要來的話,我們能打得過嘛……”
一位面色還有些稚嫩的少年,忽然擡起頭來,看向年紀最長的烏維大叔。被稱作烏維大叔的中年漢子,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眼前的篝火。
“若是我們的王,這一次得不到頭曼單于支持的話,恐怕很難……”
說到這裡,烏維大叔語氣停頓了一下。
“你們莫不是忘了,我們怎麼失去的河套平原……”
烏維大叔此言一出,所有人頓時沉默了,一時之間,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或許是感覺到了大家情緒的低落,烏維大叔又下意識地摸起酒囊灌了一大口,然後扔給周圍一起值守的幾個同伴。
“今天冷得有些邪門——大家都喝口,暖暖身子……”
說完,烏維大叔忽然壓低了聲音。
“不過,我聽上面的人說,這一次來的不是大秦那位叫蒙恬的惡魔,也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賁,而是一個叫趙郢的年輕人——據說才只有十六……”
“比我還小——”
聽烏維大叔說起這個,那位面上還帶着幾分稚嫩的少年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其他幾位同伴也露出了探尋的神色。
“據說是那位始皇帝的孫子——”
說到這裡,烏維大叔語氣莫名地嘿了一聲。
“所以,我們這次未必沒有機會,若是能漂漂亮亮地打一場勝仗,以後誰還敢小覷了我們遫濮部?包括且末部落在內,見了我們都得低一頭——我聽人說,上面也是這個意思——這是我們遫濮部崛起的良機……”
不知道是不是這份說辭說到了幾個人心坎裡的緣故,火堆前的幾個人,氣氛又逐漸熱鬧起來。
“你們說,上面那些人瞎緊張個什麼勁兒,秦人的大軍還在九原,連黃河都沒過呢,就讓我們這些兄弟出來值守……”
“那羣狗孃養的,就知道自己快活,哪裡會管我們的死活——這個時候,讓我們兄弟出來挨凍,他們自己抱着從河那邊搶來的小娘子,指不定有多快活呢——”
“伱不是也搶了一個秦人的女人——嘖,快說說,滋味怎麼樣……”
幾個匈奴的漢子,湊在一起,頓時發出一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聲。這幾次打草谷,出其不意,可謂收穫頗豐。
不少人都搶到了過冬的糧食,更是搶回了不少秦人的女人。
數裡之外,章邯聽不得他們的動靜,但望遠鏡內,幾位漢子的舉動,卻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極有耐心地觀察着遫濮部那些值守漢子的情況,一動不動,如同一隻狩獵的山豹,極有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時機。
時間慢慢流逝。
眼看着丑時就要過去了,遫濮部外面,幾位值守的漢子,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致,一個個抱着肩膀,蹲在火堆旁打盹,那位年紀最長的烏維大叔起身放了一次水,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沒有什麼異常,裹着羊皮夾襖,罵罵咧咧地回營帳睡覺去了。
大秦的軍隊,如今還在九原郡,連黃河都沒過,瞎緊張個什麼勁兒!
身爲多年的老油子,他深知,都到了這個時間點了,上面那些人肯定都已經進入了香甜的夢鄉,沒誰會出來巡查他們這些倒黴蛋的情況。
烏維大叔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很快,火堆旁就只剩下了那位面色有些稚嫩的少年,他蜷縮了一下身子,往火堆旁湊了湊,然後裹着身上的羊皮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在篝火的炙烤下,他漸漸地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數裡之外。
章邯翻身上馬,大手一揮。
“上馬——”
命令悄悄地傳遞下去,七千精銳稍稍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僵硬的手腳,紛紛爬上馬背,望着遠處隱隱可見的遫濮部帳篷,眼中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
戰馬逐漸加速,漸漸的匯成一片黑色的浪潮,以勢不可擋的架勢,朝着遫濮部滾滾而去。
正蹲在篝火旁打盹的那位面色還有幾分稚嫩的年輕人,忽然覺得自己屁股下面的土地似乎有幾分震動。
不由慢慢睜開了眼睛。
此時,腳下土地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漸漸地已經可以聽到宛若雷鳴的馬蹄聲。他頓時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猛地站起身來。
不遠處,就着積雪微微的反光,敵人的身影已經模糊可辨!
他不由肝膽俱裂。
“敵——”
敵襲兩個字還沒喊出口,就覺得脖子似乎被什麼猛然咬了一下,然後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裡,嗚嗚嚕嚕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無邊的睏倦涌來,他眼前一黑,一頭栽到了跟前的篝火上。
其實,不用他喊,一些經驗豐富的遫濮部戰士已經察覺到了異常,紛紛從被窩裡爬起來,光着腳丫子就去摸帳篷上掛着的彎刀。
可惜,晚了——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章邯率領的大軍,已經如一道鋒利無比的楔子,狠狠地撞上了遫濮部那些衣冠不整,甚至連武器裝備還沒來得及拿起的戰士。
出其不備。
加上章邯一邊衝殺,一邊隨手拔下外面豎着的那些火把,順勢點燃身旁的帳篷,整個遫濮部,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這注定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章邯根本沒有給他們集結起來,組織反抗的機會,率領着手下的七千騎兵,幾個分割包抄,就把遫濮部勇士們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人手給打亂了。
不少人,咬着牙,目眥盡裂,想要與支忽然出現的軍隊拼命,可這支身穿玄甲的戰士,滑溜的就像水坑裡的泥鰍,根本不給他們正面衝殺的機會。無論他們往哪邊衝殺,迎接他們的都是一波劈頭蓋臉的箭雨……
“少主,快走,往馬廄那邊走——”
混戰之中,一羣精銳的漢子,簇擁着一個臉色有些慌亂的少年,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彎刀,一邊往後撤退。
“少主莫慌,只要我們能回到馬場,就一切還有機會——那裡還有我們數萬匹駿馬,沒誰能抵擋得住幾萬匹發了狂的戰馬——就是怕王回來之後,我們不好交代……”
“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再不動手,我們遫濮部就要完了!戰馬沒了,我們還可以再養,人沒了,那就什麼都晚了——等父王回來,我會跟他解釋……”
那少年,雖然慌亂,但頭腦倒是極爲清楚。
馬場雖然是遫濮部的命脈,但若是遫濮部不在了,留着馬場也毫無用處!
然而,遺憾的是,他們沒有機會了。
等率領着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兩千多族人,匆匆忙忙地退到馬場那邊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早已經控制住了馬場的趙郢……
“諸位,隨我衝鋒——”
趙郢興致勃勃地一揮大手,拎着天龍破城戟就衝了上去!
因爲要遮掩行跡的緣故,趙郢的戰車早就扔給了在後面壓陣的李信。所以,他的第一場戰爭,就變成了步兵。
但他的速度真是太快了,絲毫不遜色於奔馬。
不等身後的王離和樊噲反應過來,趙郢已經如離弦之箭,率先衝了上去。
天龍破城戟狂掃。
所有碰上的人羣,不是被一劈兩段,就是被橫着砸了出去,空中都是淋漓的碎肉。風吹草偃,身前的敵人,如麥子一般紛紛倒下!
瞬間就清理出一大塊。
所有人:……
狂暴的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
活了兩輩子了,這還是趙郢第一次殺人,他原以爲,自己會像小說上寫得那樣,會出現一些殺人的應急反應,比如噁心嘔吐什麼的。
結果,沒有!
反而有些興奮——
這一幕,實在是太兇殘了!
哪怕不少匈奴人殺人如麻,哪怕身後的秦軍士卒,久經戰陣,但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頭皮有些發麻。
勢不可擋!
無論是人,還是戰馬,在皇長孫的戟下,都擋不住一擊。
“我,我們投降——”
不等趙郢衝到跟前,那少年就一個咕嚕從馬背上滾下來,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沒人笑話他的怯懦,因爲剛纔,所有人都看到了趙郢那可怕的武力,以及他身後即將撲上來的大秦騎兵。
夜色之中,黑壓壓一片,他們根本看不出到底來了多少人。
見對方直接投降,趙郢有些遺憾地停下了腳步。
大手一揮,讓人過來收拾殘局。
他自己,則帶着分出來的三千精兵,直撲且末部。
這邊的動靜,恐怕無法瞞住且末部的耳目。
他的目的很簡單,若是且末部落帶兵來援,自己就與韓信一起,來一場狙擊戰,若是且末部按兵不動,他便與韓信一起直撲且末部。
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與章邯兵分兩路,逼近遫濮部的時候,韓信已經帶着自己的大軍,明火執仗地逼近了且末部的大營!
遠遠地看上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被趙郢分到韓信手下的劉大亭長,不由一個勁地吸溜嘴。
這位叫韓信的狗東西,得了失心瘋吧,這麼好的機會,偷襲一波不香?明明是敵明我暗的局勢,硬生生給玩成了敵暗我明……
但他沒轍啊——
人微言輕,勸了幾次也沒勸動,還險些當場領了軍法。
閻王難勸該死的鬼——
偷偷扯了扯盧綰的衣袖,使了個眼色。
盧綰頓時心領神會,兩個人不着痕跡地放慢了腳步,不知不覺就落到了隊伍的後面。
現在跑肯定是不能跑的,但待會形勢一旦不妙,在這裡起碼跑得比他們快!
這是他們老哥倆在沛縣多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
韓信大鳴大放,且末部落的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發現了他們的行跡,不等他們靠近部落,一萬多匈奴騎兵就迎了上來。
“放箭——”
韓信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面不改色地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經過墨家矩子禽帶着墨家學徒們改進過的長弓,射程遠超匈奴那些簡陋的弓箭,不等他們衝過來,就已經被韓信的三波弓箭放倒了一大片。
眼看着敵人已經快衝了過來,韓信令旗揮動,陣型變動,左右分開,讓出了他所在的中軍位置。
然後,留下左右兩軍瘋狂射箭阻撓,他則率領着的中軍,調頭就跑……
且末部:……
還以爲來了多麼了不得的英雄,沒想到就這?
只是一個照面,就扔下自己的部下,自己跑路了——
一想到,這些人都出自大秦一位年僅十六的黃口孺子手下,大家頓時就心裡釋然了。
這多正常啊——
你指望一個從沒上過戰場,可能連一隻羊羔都沒殺過的皇孫能帶出什麼強兵?
PS:今天有事,回了老家,加更的承諾要延後。但是不會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