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確實委屈了!
不過趙郢覺得,這點委屈,自己可以忍。
“你也委屈了……”
趙郢有些心虛地拍了拍王南的後背,心存愧疚之下,越發溫言軟語,曲意逢迎起來。很快房間便傳出王南有些羞赧和掙扎的聲音。
“你,你要幹嘛——天還沒黑呢——哎呀——你,你要死了——嗚……”
院子裡的下人,非常自覺的主動繞行。
半個時辰之後,趙郢神清氣爽地從房間裡出來,後面跟着臉色紅潤,宜喜宜嗔,如同雨後紅姿,越發嬌豔動人的王南。
看着只是半個時辰不見,整個人就煥然一新,看上去整個人都好像更加美豔了三分的好閨蜜。正與門外幾個親兵護衛爭執,想要往院子裡面闖的李姝,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臉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你剛纔這是做什麼去了,我怎麼看着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啊……”
趙郢:……
王南:……
“我還能幹什麼去——就,就跟夫君說了說這段時間家裡的情況——你看這鬼天氣,稍微一活動,就是一身臭汗……”
王南不由分說,上去一把抱住了李姝的臂膀。
“姝兒妹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說一個人忙不過來呢……”
一邊說着,一邊擁着李姝往外就走。
“來,你過來,跟我搭把手……”
李姝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天色。
啊,天氣已經有這麼熱了嗎?也沒覺得啊……
見王南連拖帶拉地帶着出去了,趙郢在後面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剛剛走出不遠的王南,忍不住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讓趙郢越發的心情舒暢了。
剛回到家,讓他有一種身心放鬆的感覺,所以,很多事務,他倒也不必非趕着這一下午,從後院出來,他安步當車地在自家院子裡逛。
跟走的時候相比,六月初的長公子府,又是另外一種景象。
到處綠樹掩映,枝葉婆娑,給古樸大氣的庭院,平添了幾分生動的色彩,讓人恍惚間,如同走進了一卷古樸的畫卷。
“可惜啊……”
趙郢有些遺憾地微微搖了搖頭。
可惜自己穿越到了這個風雨飄搖,即將動亂四起的時代,又穿越成了這個大秦帝國的皇長孫,若是穿越到一個太平盛世,他更樂於當一條快樂的鹹魚,享受——咳,去批判一下這個時代腐朽墮落的生活。
後花園的大棚,早已經停了地暖,也掀開了草苫子。
不過裡面的蔬菜,倒是長得更加蔥綠油亮了,畦隴間也乾乾淨淨,連一根雜草都不曾看見,明顯有人精心打理過。
這讓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演武場上,收拾的也很乾淨,就連那一些早就因爲太輕而廢棄的石鎖,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趙郢走過去,隨意地用腳尖挑起一個二百斤的石鎖,抓在手裡,舞動了幾下,就又隨手扔到了一旁。
太輕了——
對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了什麼太大的意義。
這讓他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演武場旁邊的搖椅,一塵不染,甚至有些光滑,就跟每日都有人在這裡休憩一樣,趙郢也沒有多想,徑直走過去,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枕着雙手,看着頭頂碧綠的枝條,微微閉上了眼睛,正在他一個人,享受着這短暫清淨的時候,卻聽得小院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不由眉頭微挑,站起身來。
“啓稟大將軍,那位年輕人,那位年輕人一直鬧着要見呢,如何處置,請將軍示下……”
樊噲走到近前,神色恭敬地躬身施禮。
他勇猛敢戰,屢立戰功,如今已經脫穎而出,被趙郢提拔爲了這支親兵隊伍的統領,頗受趙郢的重視。
趙郢微微點了點頭。
“可曾問清對方信息……”
“那少年人,自言會稽郡人士,名叫項羽,此來咸陽,說是,說是爲了……”
說到這裡,樊噲語氣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
“說是爲了挑戰將軍,看看將軍是否浪得虛名……”
趙郢一怔,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別說,這還真可能就是那位西楚霸王此來的真正目的。這貨,對自己的一身勇武,已經自信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不僅自詡力拔山兮氣蓋世,四面楚歌,瀕臨絕境的時候,還不忘在老部下面前炫一把武力,以證明自己,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非戰之罪。
當然,這貨也是真的猛。
至少前世讀書的時候,趙郢每次讀到這一段,都覺得熱血沸騰。
哪怕就算是現在,趙郢也覺得,這貨的武力非凡,恐怕是這個時代,最接近自己的存在了。反正今天下午也沒準備幹什麼正經事,見一見他倒也無妨,也順帶試試這位西楚霸王,能有多少斤兩。
“行,帶他過來吧……”
趙郢微一沉吟,便有了決定。
說實話,這次能抓到項羽,純屬意外收穫。不過,既然人都已經收穫了,落到了自己手裡了,自然就沒有再放虎歸山的道理。
什麼七擒七放,以德服人,那不是什麼君子之風,那純屬於腦子抽風。
趙郢沒心思跟他玩這些。
不一會,樊噲和幾名親衛,就帶着一個身材高大健碩,一臉怒色的青年,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走來。
不,確切來講,不是帶着,反而像是跟着。
項羽在前面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趕,樊噲和幾名親兵緊跟其後。
趙郢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挑,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與項羽項羽碰面的場景,可萬萬沒有想到,與這位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
“人言皇長孫殿下有古君子之風,這難道就是殿下的待客之道……”
趙郢本來就比項羽高十公分,此時,他也由有意無意地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項羽。項羽要想看他,必須仰起頭,這種姿勢,讓他微微有些不適。
以前,都是別人仰着臉看他,如今,他還是第一次這樣仰着臉看別人,所以,話未出口,氣勢就已經先弱了三分。
“不是——”
然後,項羽就看到趙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
“可,你也算不上我的什麼客人啊……”
項羽:……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說話的人,到了嘴邊的一口悶氣,又硬生生地被這一句話給堵了回去,讓他憋悶得險些吐血。
“殿下此言何意……”
項羽說着,微微後撤半步,他很不適應這種說話,都需要仰視別人的姿勢,不過,遺憾的是,趙郢就站在臺階上,他只要還想跟趙郢說話,就得繼續仰着臉。
哪怕是他後撤了半步,也是一樣。
這種彆扭的感覺,讓他有些抓狂。
“字面意思……”
趙郢目光淡淡地看着這個曾經一度讓他崇拜有加,又曾經一度讓他寢食難安的年青人,心緒忽然就變得很是平靜。
“項羽,名籍,下相人,叔父項梁,大父項燕,其家世代爲楚國大將,如今避禍會稽,與會稽郡守殷通過從甚密……”
項羽聞言,目光駭然地看着這個傳說中的皇長孫。
他竟然對自己叔侄的事情瞭解的如此清楚!
他下意識地身形前湊,做好了暴起發難,挾持人質,奪路而逃的準備。樊噲等人見狀,瞬間做出了攻擊的架勢。
趙郢見狀,笑着衝樊噲等人擺了擺手。
“無妨——你們退後吧……”
樊噲等人聞言,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到了演武場的邊緣。對自家大將軍,他們都有着狂熱的自信,他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夠憑藉武力威脅到自家大將軍的安全。
項羽見狀,不由眉頭微挑。
“你很自信……”
趙郢笑着點了點頭,步履悠閒地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到項羽不遠處,這才停下腳步,這個時候,項羽才發現,哪怕是趙郢站在平地上,他依然需要仰視……
“我聽說,你們叔侄,在會稽郡經營多年,暗中佈局,常懷起兵造反,恢復楚國的心思——”
項羽:!!!!!!
瞬間亡魂大冒。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叔侄原以爲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在人家面前幾乎是個笑話,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可——他既然全都知道,爲什麼起兵剿滅,反而對自己叔侄不聞不問?
來不及多想,他知道,如今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只有一個,那就是拿下這個自以爲是狂妄自大的皇長孫!
如今,他已經走近自己三步之內。
神仙也救不了他!
項羽當機立斷,腳下發力,不等樊噲等人反應過來,就直接叉開雙手,狂撲而出,他甚至在考慮,要不要留一些力道,免得把人直接打死,失去了談判的機會。
然而,他只覺得眼前一花,眼前就已經失去了那位皇長孫的影子。
不好!
他心中瞬間一驚,身形一側,手臂瞬間反撩,想要擋住來自身後的攻擊,但不等他手上的動作做完,屁股上就捱了重重的一腳。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凌空飛出。
嘭地一聲,狠狠地撞到一旁的大樹上,撞得大樹都一陣亂顫,落了一地凌亂的枝葉。得幸虧他反應的快,瞬間雙臂交叉,護住了面門,否則,這一下,就得破相,搞不好,以後說話都得漏風。
他擡起頭來,目光驚駭地看向正負手而立,一臉戲謔地看着自己的趙郢。
“你……”
趙郢忽然間笑了笑,心裡就像放下了什麼似的,臉上露出一種輕鬆釋然的神色。所謂霸王,不過爾爾!
他忽然間就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武力,到底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他看着目光驚駭,一臉戒備的項羽,淡淡地道。
“不錯,還有幾分功夫……”
項羽:……
趙郢的話,讓他憋悶到幾乎想要吐血,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身手,在人家這裡,竟然只是不錯……
“休要猖狂,我剛纔只是大意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可話一出口,就忍不住老臉一紅。他剛纔是偷襲,若說大意,那也是人家大意。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迎接趙郢嘲諷的準備,誰知趙郢卻笑了笑,一臉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好,那就算是你大意了,本將軍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完,雲淡風輕地看着他。
“拿出你最擅長的本領來,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你一個無名之輩……”
項羽:……
他想反駁,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駁起。
畢竟,比起人家名滿天下,無人不知的皇長孫殿下來,自己確確實實就是一個無名之輩……
真相永遠比謊言更扎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皇長孫。
“項某一生所學,一在騎射,一在長戟——可惜,你們大秦畏民如虎,銷燬天下之兵,嚴禁民間私藏武器,某不便帶來咸陽,否則安有你猖狂的機會……”
趙郢笑了笑,衝一旁站着的樊噲等人擺了擺手。
“去,取我的武器和弓箭來,我倒是要見識見識這位項氏後人的斤兩……”
“諾!”
樊噲等人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乾脆利索地連項羽都沒反應過來,不過瞬間他就明白過來,人家這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啊……
這種瞬間的明悟,讓他有一種別樣的屈辱,卻又無力反駁。
他知道,就算是沒有任何人干涉,讓自己赤手空拳地和這位皇長孫再打一場,自己結果肯定也是一個輸。
那速度和力量,恐怕都比自己強了不止一籌。
見項羽在那裡神色變幻,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趙郢不由笑了笑。
“本將軍素有愛才之心,我看你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身手不俗,也算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說到這裡,趙郢語氣停頓了一下。
“念在你們叔侄,雖有不臣之心,但尚未發動,其罪未顯,又頗有才能的份上,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留下來,在我身邊,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執戟郎,或者是死……”
項羽聞言,一張臉瞬間漲紅。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而久居人下,更何況執戟牽馬,形同僕隸——想要我投降,你癡心妄想!”
趙郢笑了笑。
“倒是頗有幾分志氣——”
說着,趙郢一臉玩味地看着眼前的項羽。
“然而,沒有能力與之匹配的所謂志氣,只能算是志大才疏,項羽,你覺得你的能力能匹配得上你的志氣嗎?”
“那是當……”
項羽,話沒說完,就卡在了嗓子眼裡,站在風輕雲淡的皇長孫面前,他那個“然”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憋悶了半天,才冷着臉道。
“項某有沒有能力與之匹配,待會一試便之……”
趙郢點了點,不再說話。
像項羽這種人,在沒有折服他之前,你說什麼,在他眼中都只是個笑話。當天,他也沒想着一定要收服這位原本歷史上大秦帝國的掘墓人。
但總要試一試。
能收服,那便是意外之喜,不能收服,那就乾脆利索地殺了,免得給自己留下後患。
很快,樊噲等人就回來了。
看着幾名護衛擡着的那杆造型誇張的長戟,項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手中也有一杆與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長戟,乃是昔日歐冶子的傳人爲自己精心打造。
長一丈二尺三寸,重129斤,通體由天外隕鐵所鑄。
被自己視爲絕世神兵!
但跟眼前這支長戟一比,自己那個就跟個弟弟似的。
他把目光後移,又看到了一個造型極爲誇張的長弓——若是不出意外,那絕對是傳說中的五石弓!
在沒有複合弓之前,五石弓在這個時代,就屬於真正的絕世神兵,可遇而不可求,想要製造出一把這樣的長弓,不僅需要極爲高明的工匠,還需要一些極爲珍貴的材料,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去,試試合不合手……”
項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趙郢,他竟然讓自己去試他的武器!
他就不怕自己暴起發難?
說實話,到了此時,他都不知道是該嘲笑這位皇長孫殿下的胸襟氣魄,還是應該譏諷他的狂妄自大。但正因爲如此,反而激起了他胸中的英雄之氣。
皇長孫可稱英雄,但我項羽一生,也不弱於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趙郢大步走到那把五石弓前,伸手拎到手中,一入手,那厚重的質感就忍不住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搭弓射箭,箭如流星。
嘭——
一箭把兩百步外的箭靶射得支離破碎!
“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