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李左車拒絕,趙郢那邊已經興高采烈地轉過身去,自顧自地吩咐了下去。
“來人,準備香案黃酒,今日,我要與兄長結拜爲異姓兄弟……”
李左車:……
兄長都已經提前叫上了!
他是想拒絕的。
可奈何,皇長孫殿下已經進入了狀態,根本不給機會啊。
他又不能拒絕的太過生硬冷峻。
畢竟,人家是河西郡守、江山社稷司司長、名滿天下的冠軍大將軍,又是仁而愛人,禮賢下士,老百姓交口稱讚的仁義無雙皇長孫。
找自己結拜,那都是擡舉自己,是自己高攀了!
拒絕?
那都是不識擡舉!
怎麼滴啊,不給面子啊——
兒子還在人家手裡攥着呢……
所以,李左車一時間之間,整個人都有些發懵,結果——這邊還沒想好拒絕的措辭,那邊香案已經擺放妥當了。
趙郢大笑着上前,抓住李左車的大手。
“兄長,請——”
迷迷瞪瞪就被一股莫可抵禦的力量拽到了香案之前。
看着香燭祭品,李左車終於清醒過來。
試圖進行最後的掙扎,能夠含蓄而又得體地拒絕這個莫名其妙的結拜。
“殿下不可啊,在下出身寒微……”
趙郢把臉一沉。
“兄長莫不是看不起我趙郢?”
李左車:……
這話我該怎麼接!
身爲一個體麪人,哪有這麼聊天的啊……
“咳咳,不是,我是怕我沒資格……”
話沒說完,那邊的趙郢已經轉怒爲喜,嗔怪道。
“兄長說的哪裡話,我趙郢豈是以出身論英雄的淺薄之輩?今日你我兄弟相逢,要的就是一個肝膽相照,與出身何干?更何況,兄長出身名將世家,祖輩無一不是名滿天下的當世名將,豈能妄自菲薄……”
李左車:……
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對不起祖宗了!
這種局面,已經是架在火上了。
要麼,當場拒絕,讓皇長孫殿下徹底下不來臺,成爲笑柄;要麼,結拜。
選擇前者,很可能就得直面皇長孫殿下惱羞成怒的後果。
一想到自家已經消失了幾天的兒子。
李左車心中喟嘆一聲,強笑道。
“能與殿下結爲兄弟,是愚兄的幸事……”
心中已經做好了打算,結拜完後,啥也不說,直接帶着兒子走人,今生今世再也不出現在這位皇長孫殿下的眼前!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趙郢與李左車結爲兄弟,從此肝膽相照,禍福與共,相互扶持,若違此誓,天厭之!”
自己比李左車年輕二十多歲呢,同年同月死之類的就免了!
見趙郢已經發誓,李左車也只能在後面跟着唸叨了一遍。
禮畢。
“大哥——”
趙郢一臉喜色地上前重新見禮。
李左車也認命了,拉起這個莫名其妙就多出來的小弟弟。
“賢弟——”
客廳裡的這一切,簡直堪稱風雲變幻。
不要說王南,就連張良都瞧得有些傻眼。
但此刻,眼看着兩人都已經燒香磕頭,結成了異姓兄弟,也只能上前重新見禮。
身爲晚輩。
李左車又硬着頭皮,親自到後院給羋姬重新見禮。
都成自家兄弟了,自然沒有再暗戳戳地扣着人家兒子不放的道理,趙郢當即讓人去請自家大侄子李常過來與李左車父子相見。
“阿翁——”
李常一臉驚喜,上前給自家父親行了一禮,又轉過身給趙郢行禮。
“小人李常,見過皇長孫殿下……”
趙郢聞言,不由哈哈大笑,嗔怪道。
“都是自家子侄,叫什麼殿下?以後,叫我二叔即可!”
李常:……
看着這個比自己都年輕好幾歲的皇長孫殿下,一臉的懵。
“咳咳——阿翁我與皇長孫殿下一見如故,已經結拜爲異姓兄弟……”
李左車趕緊在旁邊解釋了一句。
李常:……
他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家阿翁,然後又捏着頭皮,心情複雜至極地過來拜見自家這位新鮮出爐的二叔。
他有限的小腦殼裡面,想不明白,自家阿翁怎麼就跟皇長孫殿下成了結義的兄弟。
咱家是幹啥的啊,咱來是幹啥的啊……
但事情就是這麼的詭異。
一對最不可能的人,結拜爲兄弟了!
按下一肚子的納悶,喝了一場稀裡糊塗的酒,叫了一晚上的大母、嬸孃和叔叔——不對,還有一個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姑姑……
按照李左車的想法,家宴之後,就要告辭離開的。
但趙郢多熱情啊!
怎麼能讓結義大哥就這麼溜——咳咳,怎麼能讓結義大哥就這麼回去?
那不是我們皇長孫殿下的待客之道!
留下!
專門給自家大哥父子二人騰出一個小院子!
配上幾名年輕貌美的侍女,送上一隊強弓硬弩的玄甲護衛,主打的就是一個周到和牌面!
午夜時分。
看着手執硬弩,揹負強弓的玄甲護衛,李左車眼中早已經沒有了半分酒意,他看着兀自呼呼大睡,毫無所覺的兒子,不由苦笑搖頭。
完了——
這下回不去了!
那位皇長孫殿下,哪裡是什麼愣頭青?
分明就是大智若愚,面厚心黑,不講任何章法的流氓無賴。但他也知道,這種人才最爲可怕,也最能成事。
而今,自己算是被困住了。
外面那些人,說是護衛隨從,但分明就是監視的人手,若是自己不乖乖配合,恐怕下一步就會自找難堪……
……
就在李左車自己唉聲嘆氣,後悔自己不該帶着兒子來咸陽趟這渾水的時候。
徐福已經規規矩矩地站在了趙郢的面前。
上次海外歸來,雖然沒能求得長生不老之藥,但卻獻上了海外仙道的地圖,帶回了仙人對始皇帝的評價,以及求取長生不老藥需要達到的條件。
徹底坐實了仙師的名頭。
當然,也因爲揭開毒丹真相的事情,徹底絕了自己在術士圈裡的人脈。
爲了向始皇帝獻媚,差點把天下術士都害死,要不是他現在是始皇帝的心肝小寶貝,早被人想辦法弄死了。
所以,這貨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處境。
哪裡也不去,就藉口要爲始皇帝祈福,老老實實地待在始皇帝賞賜的宅院裡,閉門謝客,這麼一搞,連那些想要拜訪他的權貴,都不太方便登門了。
怎麼滴啊,想影響徐福仙師爲始皇陛下祈福?
故而,這貨這段時間,除了不敢出來浪之外,在咸陽過的也還算舒服,始皇帝那邊,甚至還會時不時賞賜下來一些好東西。
不過,對於趙郢他可不敢有半分違背。
倒不是因爲趙郢手中捏着他的把柄,主要是趙郢的表現,讓他有些莫測高深。
他是術士,一直在忽悠始皇帝不假,打着需求長生不老藥的旗號一直在騙錢也不假,可他這些年,冒着生命危險,多次出海,尋求仙島,求取長生不老藥的心,卻未必是假的。
長生不老,誰不想?
但他自己沒有那個財力物力罷了。
而始皇帝恰恰有!
花着始皇帝的錢,用着始皇帝的力,求取自己的仙,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
至於如何向始皇帝交代。
自己都成了仙了,還有什麼好不好交代的?
到時候若是心情好,隨便賞賜給始皇帝一點仙藥可,心情不好,始皇帝還能拿自己這個仙人怎麼辦?
這就很合適!
所以,別看這貨打着尋仙訪道,求取長生不老藥,一直在招搖撞騙,但對仙道之術,那是真的信,甚至還有點癡迷!
但也正因爲此,他對這些仙道之說,比誰都癡迷,也比誰都迷信。
趙郢的把柄他不怕,因爲那些把柄都是相互的,爆出來對誰都沒好處,但是,整個過程中,趙郢表現出來的那種手段,讓他極度懷疑,趙郢得到過仙人的指點!
而且,可能性極大。
不然,就憑一個連咸陽城都沒出過的少年,他怎麼知道的海外仙山,怎麼知道那些海外的地圖!
而且,跟其他人相比,他更加相信那張地圖的真實性。
因爲,有些島嶼,他曾經抵達過!
幾乎與趙郢提供的那份地圖一般無二。
沒有仙人的指點,你能信?
或許這就是自己求道的一絲機緣!
故而,這貨在趙郢面前畢恭畢敬,比在始皇帝跟前都老實聽話。
趙郢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總之,只要田擊問起雜交水稻的事,你能說的就說,不能說的,就不要說,切不可壞了我的大事……”
那就是裝神弄鬼唄,這個我擅長!
徐福信心滿滿地躬身施禮。
“諾,必不敢壞了殿下大事……”
徐福走出長公子府,一直坐上馬車,這才挑起車簾,目光深沉地看向趙郢所在的方向。
畝產上千斤糧食的糧食!
不是仙人之法又是什麼!
這個皇長孫身上,絕對有大秘密,大機緣。
不容錯過!
徐福覺得,自己已經隱隱把握住了真相。
……
趙郢並不知道徐福在心裡給自己加了那麼多戲,第二天一早,見王南還在牀上保持着昨晚那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姿勢,不由哭笑不得,伸手在她圓潤豐腴的翹臀上拍了一巴掌。
“你急得什麼,我們現在還年輕……”
王南俏臉微紅,風情萬種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不過依然倔強地保持着昨天晚上那個姿勢,不肯放下。
趙郢:……
“你這是聽誰說的這個姿勢……”
“大母,是大母特意讓宮裡的女官過來教的……”
一聽是鄭妃的鍋,趙郢頓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你還能說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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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連你這點牀笫之歡都操心上了。
看了看王南那柔軟誘人的身段,趙郢不由嚥了口唾沫。
“要不——我們趁着天色尚早,再努力一把……”
王南臉色紅潤潤的,聲音都有些發軟。不過,還是很理智地拒絕了趙郢這個誘人的提議。
“天不早了,你還是快去宮裡——大父那邊,等着你呢……”
趙郢也就是這麼一說,那麼多老婆,真當是開玩笑的啊,身子骨再好,也得懂得合理分配。一邊出門,一邊道。
“你也不要太心急,隨其自然就好——據說,有時候太過迫切,反而更不好懷上……”
等他趕到宮裡的時候,始皇帝正在宮裡練太極。
一板一眼,打的很認真,只不過舉動之間,總是感覺少了一份瀟灑如意的意境,讓他很是有些無奈。
“大父,放鬆,放鬆,要心靜體鬆,以意導動,用意而不用力,上下相隨,相連不斷,於動中求靜……”
一邊說着,一邊緩緩拉開架勢。
“大父,您跟着我練……”
始皇帝沒有搭理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扶着老腰,走到一旁的樹蔭下站定,這才笑罵道。
“你當我還年輕啊,再來一遍,再來一遍腰都要折了……”
趙郢:……
半天,纔有些憋氣地道。
“明天,明天我早來,到時候帶着您一起練!”
沒道理啊——
尉未央這個小姑娘能練出氣感來,自家這位大父就練不出效果來!
始皇帝沒搭理他這一茬,不過心中卻有些發暖,看着趙郢那一副氣惱的樣子,眼神越發柔和了幾分。
這孩子關心自己的身體,都快關心魔怔了。
“我聽說你昨天又去江山社稷司去見那位尉家姑娘了……”
趙郢:……
“我那是去上值,上值——我一個江山社稷司的司長,天天不見人影,像話嘛……”
始皇帝見這孫子,在那裡急赤白咧地解釋,不由展顏一笑,樂呵呵地打趣道。
“尉家那姑娘,我見過的,鍾靈毓秀,人長得漂亮,我讓宮裡的女官看過了,是個好生養的……”
趙郢:……
哪有這麼討論人家女孩子的啊。
見這貨不願意搭理自己這一茬,始皇帝也不多說,回到大殿裡,在一旁宮女的服侍下,樂呵呵地洗漱擦臉,讓人送上早膳。
吃過早飯,趙郢熟練而又自覺地開始批閱奏疏。
一直到河東郡奏疏的時候,他才放慢了動作。
這是韓信送來的第一份奏疏!
他已經成功接掌了當地的駐軍,站住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