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個范增自從返回咸陽之後,一直在慈善堂幫忙做事,沒有任何異動,也沒有任何人與他聯繫……”
始皇帝聞言,不由微微頷首。
范增與屈匄有舊,交往頻繁,曾多次公開同行聚飲,這等事,自然瞞不過始皇帝的耳目。
但屈匄長袖善舞,在咸陽交由日久,與他有交往的何止范增一人?
其中不權貴之家。
哪怕始皇帝專橫霸道,也沒有不分青紅皁白,一網打盡的道理。
更何況,屈匄發動之時,范增不在咸陽。
不過,這並不影響始皇帝對范增的懷疑,故而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留意着范增的動向。
此時,聽聞范增這邊並無異動,始皇帝便放過了這個話題,把問題轉到江南的異動上來。
“……長沙郡有人從魚腹中發現帛書,妄言明年祖龍死,廬山郡,有一水澤,一夜水乾,有獨眼石人出,上書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風雲天下反,有觀氣士人言,璋郡上有王氣出,望之成五彩,漢中郡有一峭壁,出現讖言,上書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各地淫祀有擡頭紙勢,大澤鄉有盜匪,聞風而起,頻頻襲擊九江和泗水……”
聽着黑的稟報,始皇帝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微臣以爲,這一些情況,爆發的太集中了,極可能都是那些逆賊的手筆……”
始皇帝沉默良久。
“朕這纔多久沒有巡遊天下,就什麼牛鬼蛇神都蹦出來了?倒是看看,他們這些所謂的讖言異象,能奈我何!”
始皇帝手按長劍,看着遠方的夜空。
“有王氣,朕斷之,有異象,朕破之,有逆賊,朕斬殺之!朕爲始皇帝,居天地之正,縱然世間真有什麼牛鬼蛇神,也當避之。”
說到這裡,始皇帝豁然轉身。
“朕欲再次出巡天下,鎮天下一切之異動!”
黑默然躬身不語。
夜空中,始皇帝的聲音,都帶着幾分透骨的清冷。
“朕總不能把一個危機四伏的天下,交給朕的皇長孫……”
……
趙郢並不知道,此時此刻,他關注擔心了許久的情況,終究還是再次出現,始皇帝已經有了再次出巡的心思。
送走了張良之後,他難得地給自己放了一天假,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神清氣爽。
今日休沐,自家大母又新封皇后,故而,他沒有急着去宮裡去打擾自家大父大母的美夢。
而是施施然地完成洗漱,準備和家人一起吃頓早飯。
這讓很久沒能和趙郢一起吃飯的羋姬和王南等人,頗爲驚喜,正面有喜色地圍坐在一起,剛拿起筷子,吃了兩口。
始皇帝的旨意就到了。
看着腳步匆匆,親自前來的黑,趙郢不由詫異地推開桌案,大步迎了出去。
“黑老,您今天怎麼有空來了,莫不是有什麼事?”
黑神色恭敬地躬身行禮。
“啓稟殿下,陛下有請,讓您儘快過去一趟——”
趙郢聞言,不由眉梢微挑,眼中露出一絲詫異,當即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好!”這個時候,始皇帝特意讓人來叫他,恐怕是有什麼急事。他隨手從一旁侍女手中扯過早已經準備好的手絹,簡單地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漬,回顧羋姬和王南等人。
“阿媼,你們吃着,不用等我,我先去大父那邊看看……”
始皇帝相召,羋姬和王南雖然不捨,但也不敢多說。
走出院子,看着早已經等候在外面的馬車,趙郢的臉色不由越發嚴肅起來,自己入宮那麼多次,什麼時候需要特意用馬車來接過?
“慈善堂那邊,我今天恐怕過不去了,讓張府丞代我去跑一趟……”
趙郢腳步頓了一下,回頭對一旁的管事叮囑了一句,這才登上馬車。
今天原本是他接見慰問慈善堂衆人的日子,也是他推動慈善堂由單純的物資補助,向賑濟和幫扶相結合轉變的重要節點。
但事發突然,他也只好臨時調整行程,讓張良去幫自己處理這個問題,好在這些問題的細節都提前跟張良一起討論過,交給張良,倒也無妨。
此時,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始皇帝忽然召見自己這件事上。
因爲,按照原本歷史的發展,明天,十月初三,也就是始皇帝三十七年,新年的第三天,始皇帝就會動身,開啓自己人生旅途中最後一次的巡遊,然後崩殂於途中。
趙高夥同李斯,扶持胡亥上位,逼殺長公子扶蘇,上將軍蒙恬,清洗始皇帝血脈,開啓大秦王朝的自毀程序。
他趙郢,也在毀滅的名單之中。
這讓他不能不重視。
……
看着逐漸遠去的馬車,逍遙生不由尷尬地收回揚起的手臂,順勢撓了撓頭。
一旁揹負長劍,一臉呆萌的小師妹,忽閃着淨如秋水的眼眸,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逍遙生。
“師兄,你不是說你在皇長孫面前很有面子嗎?剛纔皇長孫怎麼都沒搭理你……”
逍遙生:……
“咳,咳,那叫沒搭理嗎?那叫心有靈犀!”
逍遙生險些惱羞成怒。
哼了一聲,揹着手,調頭就走。
“沒有面子,皇長孫那麼大一人物,能親自出面處理你這點小事?走,走,走,殿下既然有事出去了,待會等張府丞到了,我們就先去找張府丞……”
結果,拉着小師妹,在院子裡等了一上午,張府丞也沒來。
看着眼神越來越懷疑的小師妹,逍遙生忽然就很後悔在自家小師妹跟前吹牛,吹什麼牛啊……
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趙郢自然不會在乎逍遙生這點微不足道的感受,他坐在車內,沉吟不語,親自駕車的黑,也一言不發。
馬車暢通無阻地進入宮門。
一直到馬車在大殿之前穩穩地停下,趙郢從馬車上跳下來,與黑一前一後,拾級而上的時候,黑才輕聲道。
“陛下欲再次巡遊天下,震懾各地異動……”
果然!
趙郢心神劇震,但因爲心中早已經有了防備的緣故,倒也沒有太過失態,他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