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並不知道,自家那蠢婆娘,已經快被人忽悠瘸了,對所謂的高人言聽計從,一門心思地想要替他這位夫君籌謀千秋大業。
此時,他正帶着龍且、樊噲和徐福等人,親自檢查着物質儲備的情況。
“……麥,黍,稻,肉乾,鍋盔,衣服,盔甲,武器,箭矢,已經全部到位,另外,臣按照將軍的吩咐,讓人準備了大量的荅和菽,可以確保大軍在船上不會缺少蔬菜……”
聽着龍且報上來的各項數據,公子高不由微微點頭,看向一旁的樊噲。
“樊將軍,你負責的柑橘呢,可曾準備妥當……”
樊噲躬身道。
“啓稟將軍,也已經準備妥當,足夠大軍數日之用……”
公子高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善!兩位將軍辛苦了!皇長孫學識淵博,這些東西,都是反覆強調的東西,一定不能出了什麼問題——”
叮囑完龍且和樊噲,才轉頭看向一旁的徐福。
“徐仙師,你要的五百童男童女早已經準備到位,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徐福:……
我現在要這些童男童女有何用!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就算是再難受,也得把這一個環節走過去。
“臣已經齋戒數日,明日就舉行祈福儀式,向仙神祈福……”
公子高滿意地點了點頭。
“仙師辛苦了!”
徐福心中發苦,卻不得不堆起笑臉。
“不敢言辛苦,這是小臣的本份……”
……
一行人,從船隻上下來,還沒動身回去,就看到公子高手下的幾名親衛,帶着三個身材精壯的漢子,迎面走來。
“啓稟公子,他們三人,自稱是公子府上的門客,奉夫人之命,前來向公子效力!”
公子有些意外地停下腳步,看向那三名身材精壯的漢子。
“啓稟公子,我們乃是東海葛氏三兄弟,曾經常年居於東海,在大海上謀生,對海上各項事務,都頗爲熟悉,如今,受昔日好友之邀,特來助公子一臂之力!”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伸手遞給一旁的侍衛。
“今有夫人書信爲憑,請公子過目!”
公子高接過書信,只是掃了一眼,就確認,這是自家夫人的親筆無疑,眼前的這三人,確實是受自家府上門客邀請,前來爲自己助力的人才。
緊繃的臉上頓時就有了幾分笑容。
真是意外之喜。
正要揚帆出海,沒想到就來了三位熟知海務的人才!
“能得三位先生不吝來投,實在是本公子的榮幸!”
公子高說完,衝着葛氏三兄弟深施一禮。
“三位先生一路旅途勞頓,且先隨我回營休息片刻,到晚上,我再爲三位先生接風洗塵!”
看着已經轉身跟着公子高登上馬車的葛氏三兄弟,龍且不由下意識地與身旁的樊噲對視了一眼。
兩人雖然一位副將,一位親兵統領,但卻性情頗爲相投。
此時,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底的疑慮之色。
這三個人,來的時機太巧了。
不過,那邊公子高已經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心中卻已經暗自留意了幾分。
徐福則只是瞥了一眼,並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大家都是玩套路出來的,他很敏銳地從對方身上發現了一絲疑是同類的氣息。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自己反正跑不了了。
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至於其他,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坑的又不是自己的錢。
……
公子高出海在即,喜得人才,當天晚上,大擺宴席,宴請葛氏三兄弟。
但趙郢卻頗有些頭疼。
因爲,他的四嬸孃鄭氏又雙叒叕登門了!
舊話重提。
催婚!
“……郢兒啊,伱看看你這都已經快要當阿翁的人了,你家婉兒妹妹的婚事,還沒有影兒呢,你這個當大哥的,可一定得上心呢……”
“……郢兒啊,我已經請了高人,專門算過,這個月的二十八日,就是黃道吉日,你可不能耽誤了你妹妹的良辰吉時啊……”
“……你不要推,我知道,項羽能不能回來,都是你一句話的事——你要是再不許我,我就去找羋姬妹妹好好說道說道……”
“……你要是真爲難,實在不行,我就去找陛下……”
“……我已經與項家那位叔叔商量過了,只要項羽能準時回來,他們那邊就沒任何問題……”
趙郢:……
聽着自家嬸孃在耳邊絮絮叨叨,一口氣說了半天都不帶住嘴的,趙郢只覺得腦仁都疼。
但項羽是我說回來就能回來的嗎?
你怕是不知道,那位最近強勢崛起,打得匈奴冒頓狼狽不堪的屠餘部落大首領,就是你們家那位好女婿啊。
這個時候,我能把他調回來?
那不是前功盡棄了!
只能硬着頭皮敷衍。
“好的,好的,行,行,行,嬸子您老人家說啥就是啥,我回頭就給項將軍寫信,讓他儘快回來完婚……”
見趙郢終於答應,鄭夫人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
喜滋滋道。
“……那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先回去通知項家那邊,然後讓人準備嫁妝……”
說完,起身就走。
看着風風火火離開的鄭夫人,趙郢招了招手,剛想再說什麼,那邊人已經走的沒影了,只能有些懊惱地捏了捏眉心。
心中暗暗盤算着項羽那邊的進度,已經做好了,實在不行,就讓始皇帝那邊出面幫忙攔一下鄭夫人這邊的準備。
畢竟,四公子府上嫁女,最終也得需要始皇帝這位大父的點頭。
唉——
頭大啊。好不容易,送走了鄭夫人這位四嬸孃,趙郢這才抽出空來,查看信件,處理今天的事務。
會稽那邊,項羽和項梁這對叔侄,已經離開,公子將閭和李由也已經成功地穩定住了會稽的形勢,驚也沒有幾繼續滯留的必要。
不過,驚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打開的商道,以及藉助商道鋪開的情報組織,也不能輕易放棄,總得做個交代。
這段時日,已經做好了切割,把手上的事情,交付給了他親自培養的一名府上的管事。對他來講,還有一件,比發展情報組織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那就是江南各地的異動!
前幾天,他雖然成功地勸了始皇帝,避免了始皇帝最後一次出巡的決定,但江南那邊的動靜,卻不能置之不理,必須有一個交代。
黑冰臺那邊雖然已經全力出動。
但調查這種事情,他們並不專業,他也不好給他們灌輸太多後世的手段,這種事情,還是需要讓自己的人去親自調查。
而且,必須儘快查出來一個結果。
不然,時間一長,影響擴大,到時候就算是查出真相,恐怕也難以取信於人了。
如果不是因爲始皇帝這邊不放人,他都想自己親自去調查那邊的情況了。
至於虔的發展,這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在嶺南混得風生水起,前段時間,還成功地娶了當地一位侗寨首領的女兒,成了當地的貴客。
徹底地在嶺南紮下了根基。
整個的香料生意,做得風風火火,幾乎壟斷了嶺南的香料市場,影響力,已經輻射到了大半個關中,並開始向山東地區蔓延。
驚的情報組織,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大半得益於此。
“想不到,當初隨手撈的一個小商人,竟然有如此的能量……”
趙郢都覺得挺魔幻的。
騷管事那邊,則一如既往,四平八穩。
煤老闆沒什麼好說的,整天就是琢磨着怎麼花錢。如今,河東那邊的煤礦產量極大,大秦這邊又沒有關於煤炭這方面的賦稅政策。
在背靠皇長孫,又資源壟斷的情況下,騷管事手下掌握的財富,已經變得極爲驚人。
尤其是經過去年一年的發酵,今年剛一入冬,生意就爆炸性發展。
日進斗金,都不足以形容了。
因爲這個,趙郢已經開始考慮,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一直在向河西輸血,又一直出錢,四處儲備糧食物資,他手中掌握的財富,已經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了。
不要說別人了,就連始皇帝都看得有點眼熱。
少府史祿已經明裡暗裡的暗示了許多次了,想要摻和一手,據驚那邊傳來的情報,各地已經開始有人在探查石炭資源,準備做這個石炭的生意了。
對此,趙郢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當煤老闆實在是太舒服了,沒人眼熱纔是奇怪的事。
看完騷管事那邊的書信,趙郢隨手遞給站立現在一旁的張良。哪怕張良心性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看到騷管事這封書信上面那一連串的數字,都不由心頭狂跳。
他知道皇長孫殿下通過石炭生意,賺了錢,沒想到,竟然賺了這麼多錢!‘
賺錢的速度太快了,搶都沒這麼快!
“子房,此事,你怎麼看……”
見張良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趙郢才斜靠在椅背上,神色輕鬆地問道。
張良整日幫助趙郢打理府上事務,自然知道,如今外界關於石炭生意的動靜,聞言沉吟片刻,這才斟酌着言辭道。
“主公,這石炭生意的利潤,實在是太豐厚了,甚至已經足以與鹽鐵之利相當,若是一直掌握在主公一人手中,對主公而言,恐怕未必是一件好事……”
趙郢聞言,不由微微點頭。
張良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趙郢的神色,此時,見趙郢不僅不怒,反而對自己的話頗爲認可,不由放下心來,連思路都通暢了許多。
“依屬下,這項生意,要麼交付朝廷,效仿鹽鐵,實行官營,要麼由殿下主動向朝廷提及,課以重稅,否則,利益所在,恐怕會橫生事端……”
趙郢聞言,忍不住頷首,伸手拍了拍張良的肩膀。
“善!我能得子房,如虎添翼,實爲平生幸事!”
張良躬身行禮。
“臣能效忠主公,也是臣的生平幸事!”
雖然他如今卸下了大秦說書郎的職位,只掛着冠軍將軍府府丞的名號,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但整個咸陽城,誰敢只把他當成一個府丞?
更何況,聰明如他,自然可以看出始皇帝的心意,只要這位皇長孫殿下再往前走一步,他這個位置,就是馮去疾和李斯的那個位置。
相秦!
若能實現,這一成就,已經足以告慰先人。
這個時代,人們還沒有那麼強烈的家國觀念,人才流動是一件極爲正常的事,像李左車和李信這一家子,分事兩國,那都是很平常的事。
當初蘇秦,自己都能幹六個國家的宰相,放在今天,你敢想?
張良痛恨大秦,不是恨大秦滅韓,而是恨大秦滅韓,滅了他張氏相韓的榮耀,恨秦斷了他張家崛起的希望。
若是有機會相秦,誰願意去輔佐一個國勢孱弱,沒有什麼希望的韓國?
趙郢不由哈哈大笑,上前親手扶起張良的身形。
“山川水澤之利,鹽鐵石炭之屬,是國家社稷的根本,不能輕易與人,我欲上交朝廷,嚴禁私人之利,實行官營,以充實國庫,你意如何?”
張良聞言,不由身形一震。
審視良久,這躬身一禮,嘆息道。
“主公胸襟眼界超乎超人,自古以來,未曾有也!大秦能有主公,是大秦之幸!”
趙郢聞言,不由莞爾,樂呵呵地打趣道。
“子房,想不到你個濃眉大眼的,也學人家溜鬚拍馬,阿諛逢迎……”
張良也不由笑道。
“若是主公能保持如今的胸襟氣度,眼光格局,哪怕臣每天都爲你溜鬚拍馬,歌功頌德,也心甘情願……”
說完,兩個人不由相視而笑。
渾然似忘了當初兩個人當初的鬥智鬥勇,也渾然忘了,熬鷹似的把人一口氣差點給關瘋的破事了。
……
西域。
白龍堆。
已經被曬得皮膚有些黝黑的盧綰,正拎着馬鞭,罵罵咧咧,深一腳淺一腳地巡視着這條馳道的修築進度。
這段路,實在是太難修了,各處是堅固的嶙峋怪石,更讓他頭疼的是,很多地方根本就是陡峭的山峰,想要在這種地方開出一條合格的馳道來,就目前這種速度,恐怕自己在這裡再耗一年,也未必能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