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斤管事。
“怎麼可能,就算是皇長孫深得陛下寵愛,陛下也不可能讓他帶那麼多錢出來吧,況且,就算是陛下同意,朝中公卿也不可能他這麼胡鬧,朝廷一年纔多少收入……”
說到這裡,李由不由稍微頓了頓。
“就算是去年有皇長孫獻給陛下的精鹽,朝廷多了不少收入,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富裕財政供給皇長孫如此花銷……”
說到這裡,李由一臉懷疑地看着眼前的斤管事。
若不是這位斤管事是自家阿翁親手挑選出來輔佐自己的得力助手,他都得懷疑這貨是不是在故意消遣自己。
整個璋郡有頭有臉的人家,基本來了大半。大家對於彼此的目的,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破,還頗爲友好地相互打着招呼。
“這羣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小人……”
邢讓雖然早有準備,但奈何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等他趕到的時候,早已經失去了最佳的位置,等到趙郢和張良三人趕過來的時候,終究還是落在了後面。
然而,等到他出門的時候,才意識到,跟他抱着同樣想法的人是真不少。
趙郢這話,惹得賣簪子的老婦不由忍俊不禁,笑着打趣道。
有了這麼一羣人,那些即便是反應遲鈍點的,這個時候,也都醒過神來了,開始緊趕慢趕地讓家裡的準備禮物,備起車馬,風風火火地趕往城南。這種事,自然是走在皇長孫殿下前面,才顯得體面。
可拜訪別人,哪裡有帶過這麼多東西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三人都騎着馬,就自己在後面跑着,還得提着東西,他懷疑,皇長孫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斤管事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自家少主的用意,不由笑着點頭,讚道。
“還不錯,剛剛遇到了一位好後生,不僅長得高大英俊,而且說話還頗爲有趣,是個有情有趣的,待會你出去幫老身打聽打聽,是誰家的兒郎,若是合適,或許可以與二丫頭說一門婚事……”
“快看,皇長孫——”
說到這裡,似乎是怕李由不信,他又緊跟着解釋道。
黃石公能拜見不能拜見的還不要緊,若是因此能跟皇長孫殿下搭上一句話,那不是便宜大了!
趙郢樂呵呵地擺了擺手,湊趣道。
“殿下,您又怎麼了——”
說到這裡,他舉起手指頭,在那裡一個一個數。
王老四看着道路兩側的高樓上,一個個探出窗外的腦袋,不由撇了撇嘴,小聲地提了一句,說完,自己又哼哼唧唧地在後面小聲嘀咕。
“我們邢家在這璋郡,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與人結親,不必看人家產,只要是個厚道的人家,人品可靠,就足爲良配……”
雖然,他不明白,皇長孫爲何要如此折騰。但他在官場浸潤多年,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多做少說,上司不說,別問!
很識趣地沒有打聽,反正皇長孫就是在這裡喝一天西北風,自己也陪着!
“見過皇長孫殿下——”
“欸,張兄,好巧啊……”
“老夫人,您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可是盡興了……”
雖然走到那裡都被人圍觀,確實也挺麻煩的,但效果是真的好。他這一圈走下來,人還沒到城南客舍呢,整座璋郡郡城的百姓,就都知道皇長孫去城南了!
“黃家,張家,魏家,左家,趙家、高家……”
斤管事拱了拱手,認真地道。
“殿下長得有那麼好看嗎?我也沒發現比我好看到哪裡去啊,爲啥走到哪裡都有人爭着搶着的看他,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小夥子啊,你雖然也長得人高馬大的,但是千萬不要跟皇長孫殿下學,女人如刮骨鋼刀,年輕的時候,若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到老了,可就後悔都來不及了哦……”
躬着身子道。
“皇長孫定然也是去求見黃石公的!”
斤管事沉吟了一會,輕輕地搖了搖頭。
“剿匪?”
老掌櫃的,看看自家這位老夫人的臉色,當即明白,這是真看上人家了。
李由忽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沉吟着問了一句。
“我看着這幾個玉簪不錯,質地和做工都還算可以,準備買幾個回家送給夫人們……”
雖然地方豪族不好招惹,但那也得看是對誰來說,什麼豪族不豪族的,在他和皇長孫這些人的眼中,什麼地方豪族在他們面前能豪得起來?
當然,他也不會因爲眼熱這個,就去打會稽郡那些地方豪族的主意。但這並不妨礙眼熱此時趙郢手中掌握的資源。
看到這一行三人的去向,很多人心中就隱隱有了幾分猜測,心中也越發確定了黃石老人已經抵達璋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這些人雖然到了,但也並不急着去求見客舍裡面的那位黃石公。一個個袖着手,假裝在與周圍的這些老朋友寒暄。
“郡守大人高明,有將閭公子這位叔父親自相邀,皇長孫殿下倒是不好不來走一趟!”
趙郢聞言,不由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數了半天,這纔有些不確定地道。
一聽這個,王老四頓時就不問了,乖乖地在馬屁股後面當背景板,張良也牽着馬,神色安然地湊過來看趙郢在那裡挑玉簪,時不時還會點評幾句。
對於這種情況,張良早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從皇長孫殿下決定騎馬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否則,難免就有了趨炎附勢的嫌疑。
不過,眼睛卻一直關注着郡守府那邊的方向。
經過這麼一折騰,等趙郢趕到的時候,城南的客舍外面,已經冠蓋相屬,停滿了車馬。
就勢站起身來,笑呵呵地給這位老夫人揮手作別。
自從獨領一郡之後,自家這位少主,做事越發有了幾分老主人的意思。
“快,準備一份厚禮,本老爺要去拜訪黃石公!”
“所以,皇長孫這些錢財,都是抄家而來?”
都不需要特意的宣傳,趙郢這身材和簡邕這張白白胖胖的臉,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標誌。兩米多的身高,騎在馬背上,顯得格外高大健壯。對比之下,一米七出頭的簡邕,都顯得格外的袖珍。
老掌櫃連聲應是。
“走,跟我一起去拜會一下將閭公子……”
老夫人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皇長孫殿下到了,外面這些人,自然沒有與皇長孫殿下爭先的可能,所以,自己若是先行拜見黃石公,等殿下去見黃石公的時候,自己不就能一個人待在皇長孫殿下身邊了?
自己端着茶水,坐在那裡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
趙郢走後,她也懶得再繼續在那裡擺攤了,起身走向着一旁一家賣玉器的店鋪走去,人還沒進去,櫃檯後的掌櫃就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
“老夫人,這個您放心,別的不敢說,這璋郡城中,大大小小的世家豪門,誰不曾在咱家鋪子裡買幾件首飾?基本上都是我們家的老主顧,小老兒沾您老人家的光,跟各家府上,都還算能說得上話,回頭我就幫您打聽去……”
老夫人頓時覺得成就滿滿。
李由不由失聲輕笑。
“家裡現在算起來,也就七,八,九,十,十一……”
一直到趙郢和張良、簡邕等幾人的身影出現,心中才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然後都跟“無意”中才發現趙郢來似的,紛紛扔下正與自己交談的老朋友,神色恭敬地大步迎了上去。
……
自己一個人先去求見黃石公去了。
等老夫人這邊一走,馬上就出去打聽了,可是打聽了沒一會兒,眼神就有些古怪不對勁起來,爲什麼越打聽,自己老夫人相中的那位“準姑爺”就越像是那位皇長孫呢……
趙郢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至於王老四,自然是在後面老老實實地在後面幫張良牽着馬吃灰。
“在哪裡,在哪裡——啊,長得好俊……”
賣玉簪的老嫗只當他是在說笑,樂呵呵地道。
李由聽到這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小人親自找了廬江郡那邊一家相熟的商隊管事覈實過,這消息確鑿無疑——”
李由神色輕鬆地端起面前的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這才笑着問道。
趙郢並不知道,自己被遠在會稽的李由給惦記上了,他帶着張良和簡邕,騎着自己的烏雲蓋雪,提着點心,慢悠悠地往城南的客舍行去。
“你說,我們會稽郡與廬江郡毗鄰而居,距離也不算遠,皇長孫殿下殿下,會不會順道到我們會稽來看看?”
聽着人羣中時不時傳來的低聲驚呼,看看自己這一塊,人已經有了越聚越多的趨勢,趙郢不由心中苦笑,沒想到自己都走出咸陽了,還是沒辦法擺脫被人圍觀的結果。
“這位小哥兒,這是有多少位夫人,我看着您都挑選了有七八隻簪子了,這是準備給老身包圓兒嗎?”
“小人以爲,可能性不大。畢竟,皇長孫此次雖然說是打着替陛下南巡的旗號,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其實是在處理各地的讖言之事,上一次,我們會稽郡並不在其中,而且皇長孫離開咸陽的時日已久,定然會急於返回咸陽……”
沿途經過一家書店的時候,又停下來,讓張良進去買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簡邕則非常狗腿地提着點心盒子在一旁陪趙郢等着。
“殿下,我看您以後還是坐馬車出來吧——”
看着腳步輕快的李由,斤管事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欣慰的神色。
“嗯,你覺得這個送哪個夫人好……”
李由微微點了點頭。
“據說是皇長孫殿下一路剿匪所得……”
不是,我什麼時候有這種好色無度的壞名聲的?
你們這一天天的沒事,都瞎傳的個啥,我堂堂大秦皇長孫,那麼多可以宣傳的,結果你們到頭來就聽一個花邊新聞?
老嫗大概覺得趙郢這個小夥子挺不錯的,不僅長得高大英俊,說話還好聽,藉着給趙郢包玉簪的時候,還真心實意地勸了一句。
然後,一個轉身,進入了客舍。
當即,拍着胸脯,主動請纓。
趙郢斜着眼,瞥了一眼他那宛若大馬猴似的長相,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假裝沒有聽見。
“也就只有十二三個吧……”
“用不了那麼多,小子我平日裡不喜女色,沒有那麼的夫人……”
邢讓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馬上起身,衝着家中管事吩咐道。
“那位商隊管事的妹夫,是廬江郡守府上的書吏,據說姓焦,平時頗得吳郡守的器重,據他說,這消息就是從他妹夫口中傳出來的——在當地也算不得什麼秘密,皇長孫殿下在那邊的動作很大,還抄查了一家與獨眼石人案子有關的當地豪族,據說也斬獲頗豐……”
“殿下,這個不錯,尤其是這簪子微端的一幕翠綠,特別通透,若是戴在夫人身上,定然極爲相襯……”
“小哥兒,你以爲伱是那位皇長孫殿下啊,一口氣娶那麼多位夫人……”
“欸,邢兄,是啊好巧啊,好巧……”
這年輕人,多好啊,又好看,又聽勸!
“有這麼粗一條大腿過來,爲什麼不抱?阿翁因爲身份特殊,不能輕易表態,我這位做兒子的,之所以能來這裡,本身就是受了皇長孫殿下的恩惠,爲什麼不出來替阿翁分憂呢……”
這位老夫人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看着有人已經圍上去,給趙郢見禮,自己被人羣擠出了圈外,他眼看已經不能擠到皇長孫跟前了,不由心中一急,忽然有了主意,趁着都忙着往趙郢身邊湊的機會,不着痕跡地退出了人羣。
長得太好看,也是個大麻煩,古代只看顏值的膚淺之人也絲毫不少啊。
甚至想打聽打聽是誰家的後生,要不要把自家孫女嫁給他。
趙郢:……
仁而愛人的皇長孫,豈能厚此薄彼?
看着趙郢再次跳下馬背,王老四不由一臉懵,有些無奈地張了張手臂,這一路走來,距離不長,皇長孫殿下已經停下來三次了,而且每一次都要買點東西,說是什麼禮品。
復又低聲叮囑道。
“多謝老夫人提醒,我一定引以爲戒,絕不向那位皇長孫殿下學……”
許負聽着外面紛紛擾擾的動靜,忍不住給自家師父抱怨。
斤管事神色鄭重地搖了搖頭,拱手道。
若是能把皇長孫殿下接過來……
“師父,依我說,待會這些人,您就誰也別見,見他們平白玷辱了您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