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父與子,爺與孫!

第432章 父與子,爺與孫!

趙郢此言一出,臺下的將士們不由瞬間一怔。

建功立業,不需腰間寶劍,手中長戈,那還能靠什麼?

以趙郢的目力,對下面的反應自然是洞若觀火,甚至連他們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故而,他一邊在腦海中想着後世某特勒講話時的場景,一邊面容和煦地環顧衆人,用力地揮舞了一下右手攥緊的拳頭。

“戰亂時,朝廷需要我們挺身而出,保家衛國,太平時,需要我們坐鎮地方,但也更需要我們建設地方。讓我們駐守的地方,變得安定,讓我們駐守的地方,變得富足,讓我們身後的父老鄉親,過上好日子,難道不是我們當兵的本意嗎?”

趙郢虎視衆人,往前一步。

“如今會稽郡,缺少耕地,無田可種,無數的黔首,甚至兩餐難續,不得不啃食草根樹皮,艱難度日,本將軍身爲皇長孫,大秦江南總督事,感覺痛心不已,故而,我決定,從今日起,帶領大家,開闢另外一處戰場!到農村去,到田間去,到沼澤灘塗中去,用我們的雙手,一起爲會稽的百姓打造出萬頃良田!”

說到這裡,趙郢高高地舉起手中始皇帝親賜的寶劍。

“這是一場攻堅戰!今日,我趙郢以陛下親賜寶劍在此保證,凡是在此戰中,能開闢良田十畝者,簪嫋以下,賜千錢,達五十畝者,晉爵一級,開闢良田百畝者,視爲先登,留在軍中,可擢升百夫長,若是想卸甲歸田,參加學堂讀書百日,完成學業後,可爲地方嗇夫或遊繳……”

這可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往日晉爵一級,或許就只是增田免役,給家中增添幾個奴僕,現在卻直接給了一個晉階的途徑。

雖然只是吏員,但那也是階層的跨越!

普通人,若是沒有特殊的機遇,想走通這一步,三兩代人,累世迭加,都未必能換來這種機會。

故而,趙郢此言一出,軍校場臺下,氣氛瞬間火熱。

就連幾個,一直保持沉默的二五百主,都不由眼神一凝,心中隱隱有了一絲期待。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讓他們熱血沸騰的許諾。

“百夫長以上各級將官,手下將士開墾良田數目,位居同等級前全軍三者,晉爵三級,二五百主,封校尉,賜將軍號——”

到了二五百主這一級,其實就已經是軍中的頂樑柱了。

類似於後世的千夫長。

再往上,就是軍侯,校尉,將軍!

要想實現跨越,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那不知道需要累功多少次,才能再進一步,但如今只需要帶領手下的兄弟們,跟着皇長孫開墾良田,就有望拿拿到,他們怎麼可能不激動?

這簡直就是送到手上的機會。

“萬勝,萬勝!”

聽着臺下響徹四方的呼喊,趙郢就知道,事情成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要想讓這一羣摸慣了武器的大秦精銳,心甘情願又熱情飽滿地投入到生產勞動中去,那就必須許以重利。

讓他心中保持着身爲大秦精銳的驕傲。

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大秦皇長孫,冠軍大將軍,河西郡守,江南總督事趙郢,親自率領三軍,開啓了轟轟烈烈的軍屯行動。

上萬大秦精銳,放下武器,拿起農具,跟着皇長孫衝入那些沼澤灘塗,利用籬笆,分隔泥水,使得

泥水逐漸脫離,化爲良田。

原本做這些的時候,大家心中多少還有些疙瘩,但當他們看到,英勇無敵,戰神一般的皇長孫殿下自己也跟他們一樣,拿着農具,親自站在水澤中賣力圩田的時候,心中忽然就充斥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與此同時,一則郡守李由,郡尉將閭聯名簽署的公告,張貼到了會稽郡各地官府衙門之前,然後,經由鄉老、嗇夫、以及正在各地免費教授學生讀書的儒墨兩家子弟之口,傳遍各地。

“鼓勵各地百姓圩田,凡是百姓圩田者,官府將提供一日兩餐,所圩之田,無論多少,皆可歸個人所有,經官府登記造冊,記錄在案後,五年之內,不納糧,不繳稅,所有產出,皆歸個人所有!”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會稽郡的百姓,瞬間轟動!

那些家中人口多,已經忙完春耕的,二話不說,就帶着家人衝向了那些無法耕種的沼澤岸邊,灘塗荒野。

以前大家沒有開墾的熱情,是沒有合適的政策,自己開墾出來的土地,也未必是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的,單單是賦稅兩項,就足以把人壓垮,現在這些顧慮統統沒了,開墾了就是自己的,官府給地契,前五年還免賦免稅。

家中人口少的,瞧得眼睛都快紅了,妻子兒女齊上陣,加班加點地幹活。

然後,風風火火地衝入那些平日裡看都懶得看一眼的沼澤灘塗。

爲了避免出現紛爭,各地官府,接到通知之後,已經動員起所有的人手,分佈到那些無主的荒地,爲這些開荒的百姓,劃分地段,釐定規矩。

避免出現不必要的紛爭。

就連正加班加點帶着族中之人,修建溝渠的豪門大戶,都眼熱不已,然而,他們也只能眼熱了,因爲,皇長孫督促修渠的力度,絲毫未曾減弱,依然每次通報各家修建進度,完成質量。

甚至把這也作爲,衡量一個家族實力的標準。

表現不利者,可能會被取消或者是限制購買鹽引的數額。

故而,他們就算是看到了圩田的巨大前景,但爲了更大的利益,也只能咬牙放棄。不過,那些在修建溝渠一事上沒能插得上手的小家族,反而因禍得福,得以參加進這一場饕餮大餐。

在皇長孫一系列的組合拳下,整個會稽郡,忽然就迸發出巨大的活力。

這一刻,人們忘記了秦人與楚人的仇恨,忘記了那些流言蜚語,大家都只記得,抓住機會,就等於抓住了前途,就等於給子孫後代,留下了可以萬金不易的根本。

……

章臺宮。

始皇帝看着黑冰臺快馬加鞭送回來的情報,忍不住扶着几案,哈哈大笑。對於眼前這一幕,黑已經有些免疫了,這段時日,每次有了皇長孫消息傳來的時候,都是始皇帝心中最好的時候。

“陛下可是皇長孫那邊,又有了什麼好消息……”

等始皇帝笑聲停下來,黑這才笑着上前拱手。

“不錯,不錯,來,你來看看,朕這皇長孫怎麼樣……”

說完,把黑冰臺用最快速度傳遞過來的情報,隨手遞給了黑。

“如何,怎麼樣——朕這皇長孫,可堪治一國……”

看着一臉驚詫的黑,始皇帝不由再次哈哈大笑。

黑沒有接始皇帝的話題,而是笑呵呵地道。

“殿下總是能抽繭剝絲,直抓根本,經過這一遭,會稽郡必然會多出萬頃良田不說,還必然將徹底掃清了會稽郡那邊的隱患……”

以利驅人,無往而不利!

若是要問這世間最牢靠的關係是什麼,自然是休慼相關的利益關係。 那些在這些政策中得到了利益的,無論是那些修建溝渠的大族,兌換鹽引的豪門,開墾良田的鄉紳,亦或者那些最最尋常的百姓,只要他們想要保住手上的利益,那就必須保證大秦的統治!

這是根本,也是前提。

始皇帝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

“有長孫如此,朕可以無憂矣!”

話剛說完,就忍不住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咳了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站在他身後的黑,看着昔日高大挺拔的身軀,如此咳嗽成一團,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隱藏很深的憂慮。

“陛下,要不要傳夏醫官來幫您看看……”

始皇帝平息了一下氣息,這才緩緩地搖了搖頭,重新坐了下來,攤開几案前擺放的奏疏。

“不必了,都是些老毛病了……”

黑只能默然。

按照年歲,陛下今年其實也只不過剛到知天命的年齡,然而鬢髮早斑,就連昔日可力開三石強弓的身體,也變得虛弱不堪,尤其是這些時日,就連飲食,都明顯的又少了許多。

這咳嗽,夏醫官已經看過了的,也開過了方子,但是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療效。

反倒是不如皇長孫在的時候,陛下的身體,還稍微好一些。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下意識地扭頭南望,心中隱隱有些焦急,也不知道皇長孫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看着始皇帝一邊咳嗽,一邊批閱奏疏,黑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躬身低聲勸道。

“陛下,這些奏疏,內閣那邊都已經批閱過了的,您爲何還要堅持逐一重新審閱,這樣豈不是辜負了皇長孫殿下的一片苦心……”

始皇帝把頭從奏疏中擡起來,揉了揉有些疲憊的腰間,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這才緩緩地道。

“郢兒給我挑選的這些人,確實都是可造之才,尤其是後來的這個曹參,思慮周密,權謀機變,眼光格局,也都是一等一的,有宰輔之質,但到底是太年輕了,朕總不能就這樣把他們交給朕的皇長孫……”

說到這裡,始皇帝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朕總得趁着還有精力,把他們都調教的差不多了,讓他們成爲郢兒真正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才,不然朕不放心……”

黑默然良久,衝着始皇帝深施一禮,這才重新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角落。

他從未見過陛下爲什麼人,如此用心良苦。

他唯一能做到的,那就是默默的祈禱,皇長孫能儘快回來。

不然,再讓陛下這麼下去,陛下的身體可就真的要撐不住了。

……

上郡。

“公子,您不能再這麼幹了,再這麼幹,我擔心您這身體撐不住……”

上郡郡守延和駐守此地的王賁將軍找到扶蘇的時候,扶蘇正帶着幾名身邊的親衛,穿着粗布短衣,挽着褲腿,拿着鐵鍬,揮汗如雨的挖掘溝渠。

若不是提前得到消息,就算是王賁和郡守延從他身邊打馬而過,估摸着也不會知道,混得一身泥水,蹲在這裡挖溝渠的,會是那位舉止儒雅,氣度從容的長公子。

聽到身後的聲音,扶蘇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這才拄着鐵鍬,扶着腰,扭頭看了過來。

“延郡守,王將軍,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王賁將軍不由苦笑。

“殿下,您這些時日,幾乎是長到了這裡,我們不找到這裡來,哪裡找得到您……”

扶蘇這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鐵鍬交給一旁的親衛,走到一旁,看向聯袂而來的郡守延和王賁將軍。

“你們可是有什麼事找我?”

離開人羣,扶蘇這才正色看向這兩位大秦的肱骨之臣。

聽扶蘇這麼問,郡守延不由苦笑。

“公子,這上郡不比江南,天氣酷寒,您身子骨又弱,若是有個好歹,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向皇長孫殿下交代……”

扶蘇:……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口,憋了半天,才苦笑着搖頭。

“這有什麼交代不交代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風,七老八十……”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拍了拍腰間,直到拍到空處,這纔想起來,自己如今沒有帶着長劍,這纔不動聲色地把手就勢放在腰間。

“開渠引水而已——”

說到這裡,扶蘇指着眼前這一片忙碌的場景。

“我請人專門看過,雖然我們上郡天氣惡劣了一些,但土地還算肥沃,若是能打通這片高地,引無定河與榆溪河之水以灌溉之,未必不能在此地打造出一片良田……”

說到這裡,扶蘇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光亮。

“我現在覺得挺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說到這裡,扶蘇笑了笑,環顧着眼前的兩人。

“孔夫子曾言,敏於事而訥於言。說來慚愧,我昔日還不曾體會,直到前些時日,收到郢兒的來信,聽說了他在江南的舉動,才知道這其中真意,才知道往日種種,都是虛浮,想要學着那孩子的樣子,腳踏實地的給天下黔首切切實實地做出一點事來……”

說完,他把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工地上。

這工地上大概有兩三百人。

其中大半都是跟隨他前來上郡的親衛奴僕,還有一部分是仰慕他的當地百姓,這些時日,聽聞他的舉動之後,自發地帶着糧食工具前來相助。

數日過去,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竟然陸陸續續聚攏起了上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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