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冰釋前嫌與招賢館

第464章 冰釋前嫌與招賢館

始皇帝聞言,不由微微一滯,輕咳了一聲。

“或許是沒起來吧,朕昨日沒去你大母那邊……”

看着眼神飄忽,不太敢看自己眼睛的始皇帝。

趙郢:……

男人至死是少年是吧!

感情,你這身體稍微好一點,就忍不住去折騰啊——

但這種事,他一個當人家孫子的,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儘量委婉地勸諫幾句。

“大父,身體爲重啊……”

然後,話沒說完,屁股上就捱了始皇帝一腳。

祖孫二人,在後花園一起打完太極拳,又湊在一起吃了一頓早膳,然後在趙郢的督促下,皺着眉頭,喝下一杯趙郢親自溫好的牛奶,這才施施然地一起回到日常處理政務的大殿。

雖然如今趙郢已經成爲監國皇太孫。

但始皇帝依然習慣於躺在自己的躺椅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陪着自己親自調教親自選定的這個大秦皇太孫!

趙郢也很享受這樣相處的模式,有時候遇到什麼難以抉擇的問題,還會過來,請教自家大父的意見。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哪怕是他帶着後世兩千多年的見識,也跟着始皇帝學習了很久,跟始皇帝比起來,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他依然覺得自己有些稚嫩。

有時候,他自己反覆琢磨許久的問題,始皇帝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會茅塞頓開,這是來自一位千古一帝的政治智慧,不是簡簡單單地讀幾本書,又或者多兩千年的見識就能彌補的。

走進大殿,始皇帝便舒舒服服地做到一旁的几案前,拎起自己的小茶壺,按照慣例,他要先喝一壺清茶,坐在這裡看一會書,然後去窗邊的搖椅上曬太陽。

然而,這一次,不等他喝茶,趙郢就笑着從一旁張良的手中接過一份厚厚的禮單,雲淡風輕地推到他的面前。

“大父,您看看這個……”

以往都是到半晌,趙郢纔會偶爾過來請教自己一些問題,如現在這樣,剛一進來,就讓自己看東西,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始皇帝有些詫異地接過來,往上面微微一掃,便不由目光一凝。

竟然是自家那個小兒子送給自家這個大孫子的賀禮!

而且,這份賀禮的分量極重。

哪怕是他,看了都不由有幾分動容。

河東石炭商行近兩年的分成,外加胡亥的一些家底,加起來足足上百萬錢!

“你那個石炭商行,這麼賺錢?”

趙郢:……

大父伱這個關注的點,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不過,趙郢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是有點賺錢,畢竟這石炭的便利有目共睹,如今不僅僅是我們關中和河東在用,我們已經開始向漁陽和雁北等地那邊發展——”

說到這裡,趙郢笑着道。

“說起來,我有一件事,正要與大父商量,我準備把石炭列爲朝廷資源,與鹽鐵並列,不許民間經營……”

始皇帝聞言,不由眉梢微挑,有些懷疑地看着他。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這麼大一筆生意,你捨得交給朝廷?”

趙郢樂呵呵地道。

“自然不捨得,所以,我準備交給少府啊……”

始皇帝:……

他瞬間就明白了趙郢的用意!

然後,忍不住嘴角上翹,忍俊不禁地笑罵道。

“你這臭小子,倒是狡猾……”

說完,始皇帝微一沉吟,便點了點頭。

“不錯,是個好主意!就算說出去,外面也挑不出什麼理來,畢竟,這原本就是你這位皇太孫的生意……”

把石炭生意交給朝廷,跟交給少府,看似一樣,其實區別很大。

交給朝廷,那就屬於朝廷的收入,要交給朝廷統一管理,但是交給少府,就不一樣了,少府屬於皇帝的私人管家,這筆錢就等於是皇帝個人的小金庫。

想要怎麼使用,不需要經過朝廷,皇帝個人便可以直接做出決定。

對於趙郢而言,就等於直接繞過了朝廷的掣肘,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盡情安排。這一點,就實在太重要了。

“說吧,你個臭小子,是不是又暗中找到了其他的石炭礦……”

始皇帝說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趙郢。

“讓朕猜猜,那些石炭礦的儲量應該還十分可觀,不然,依你的性子,也不會拐彎抹角地特意給朕講這個……”

趙郢對於被始皇帝戳穿小心思,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沒有,反而樂呵呵地上前,一邊給始皇帝揉捏肩頭,一邊語氣誇張地吹捧。

“大父英明——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那誇張的語氣,引得始皇帝不由哈哈大笑。

他很是享受自家孫子這種語氣浮誇的吹捧,雖然這個臭小子時不時就會蹦出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兒。

“不敢瞞大父,確實發現了不少石炭的礦藏——這都是我大秦寶貴的財富,有了這些,我大秦後世子孫,將很長一段時間內,不需要在錢財上受外臣制約——”

說到這裡,趙郢語氣微微頓了頓。

“不過,這筆錢,以後怎麼花,還需要大父斟酌出一個有利於後世子孫的辦法來,總不能由着他們的性子,隨意糟蹋……”

始皇帝微微點了點頭。

別看他又是修建陵墓,又是修建宮殿的,個人的生活,也極盡奢侈之能事,但真要是讓他琢磨琢磨,怎麼纔能有利於後世子孫維持江山社稷——

他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這種心態,大概跟後世那些自己明明抽菸很兇,喝酒也很兇,卻不肯讓自家孩子也跟着學抽菸喝酒是一個道理吧。

如今有了始皇帝託底,他心中便有了底氣。

這個政策出臺之後,就可以派出人手,前去各地探查那些耳熟能詳的大煤礦了——無論如何,總得做做樣子,不然直接點出哪裡有煤礦,就顯得有些妖異了。

“大父,十八叔這份禮單,您覺得怎麼處理纔好……”

趙郢隨手接過始皇帝遞過來的禮單,坐回自己的坐位,一邊隨手打開一份奏疏,一邊語氣輕鬆地問道。 “你準備怎麼處理……”

始皇帝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對於這個問題,趙郢心中早已經有了腹案,聽到始皇帝的問話,很是自然地道。

“依着我的意思,是收下,可以把這筆錢,直接以十八叔的名義,交給慈善堂那邊——如今慈善堂那邊正是需要錢財的時候,如果全部從少府和朝廷那邊走,恐怕壓力有點大,十八叔這邊錢就來的很是時候……”

始皇帝聞言,不由再次瞥了一眼自家大孫子。

卻見自家大孫子,神色泰然,臉上似乎不見勉強之色,心中不由微微一暖。趙郢這麼說,他自然知道趙郢的心思,這分明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給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一個機會。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變成一句。

“如今你是監國皇太孫,這些小事,就不要拿來煩我了,你自己看着處理就好……”

趙郢笑着點了點頭。

“好——”

第二日,咸陽城就傳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被禁足在家的十八公子胡亥,傾盡所有,一口氣給大秦皇家慈善堂捐贈了近百萬錢,又親自到皇太孫府上請罪!

皇太孫親自出迎,在府門外,扶住十八公子胡亥的手臂,神色動容地道。

“我常聽人言,血濃於水,你我叔侄二人,乃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人,一家人能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呢——”

十八公子感動流淚,拉着皇太孫的手,再三嘆息。

“我今日才知,皇太孫胸襟似海,重情重義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讓人愧煞——”

當天,皇太孫在府上舉行家宴,長公子扶蘇一家悉數到場,就連在學堂讀書的趙起,也特意趕了回來作陪。

一家人,把酒言歡——

其樂融融。

結果,就是扶蘇當天再次酩酊大醉,胡亥也喝得東倒西歪,已經長得有幾分小大人姿態的趙起,也有些面色漲紅,說話間有了三分酒意。

趙郢:……

看着自己身邊的酒罈子,忽然就有些意興闌珊。

喝酒喝不醉,還有什麼意思啊——

跟喝水有什麼區別!

章臺宮裡。

始皇帝和鄭皇后並肩而立,扶着欄杆,遙望長公子府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但眼神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欣慰。

“郢兒那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鄭皇后臉上泛着一層亮晶晶的光澤。

始皇帝微微頷首,語氣有些複雜地道。

“是個好孩子,但——”

說到這裡,語氣頓了頓,終究還是改了話題。

“希望他們能珍惜這份情義,能真心悔過,莫要辜負了郢兒的這一片苦心……”

左相府。

李斯聽聞這個消息之後,臉色也有些複雜,這已經是他在皇太孫身上第二次預判出錯了。

當初,十八公子獲罪的時候,他就覺得,皇長孫此人心狠手辣,睿智果決,必然趁機徹底剷除十八公子這個隱患。

結果,皇長孫親自出面,爲十八公子求情,讓十八公子逃過一劫。

這一次,他覺得,皇長孫殿下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十八公子,畢竟,饒其一命與放其自由是兩碼事,不可相提並論。

但皇長孫卻就此輕輕揭過!

“皇太孫真不愧仁厚之名,重情重義,以德報怨,實在是讓人欽佩!如今滿咸陽,都是讚歎皇太孫之聲……”

“此人,真梟雄也!”

聽完府上管事的稟報,李斯沉默良久,才忍不住感嘆地搖了搖頭。

如今,全天下人,都已經知道了皇太孫以德報怨,重情重義的美名,若是以後,事情再有反覆,哪怕是皇太孫親自手刃了十八公子,天下恐怕也沒人能說出皇太孫的半點不是來。

皇太孫與十八公子冰釋前嫌。

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湖面,引起了不知道多少的漣漪。

不是沒人心中揣測,懷疑皇太孫在故作姿態,但問題是,沒人在乎皇太孫是不是在故作姿態,事實上,對於一個上位者而言,是不是故作姿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姿態!

他肯做姿態,這就已經足夠了。

爲人臣子,誰不願意追隨一名重情重義的君主?

故而,引起的直接後果就是,那些原本就追隨皇太孫的勢力,如眉縣孟西白三氏,猶如蒙家,王家之流,無不心中鼓舞,更加堅定了追隨皇太孫的決心。

天下無數自負學有所成者,蜂擁而至,想要投入皇太孫門下。

對此,皇太孫甚爲重視,一方面請人妥善安置這些人的食宿,一方面責令少府史祿,在咸陽城中劃出一塊土地,日夜趕工,修建招賢館和俊才樓!

旬月之內,兩座氣勢恢宏的樓館便拔地而起。

所有前來投奔朝廷的人才,移駐招賢館和俊才樓,甚至就連特意趕到咸陽,準備參加今年春闈考試的士子,都可以通過投遞文卷的方式,獲得招賢館和俊才的一定資助。

皇太孫愛才惜才的名聲,越發響亮。

甚至,就帶着趙王,已經流亡到南郡一帶,正猶豫着要不要去拜望故楚公子熊心的張耳和陳餘,都聽聞了皇太孫的這個名聲。

兩人不由相對而坐,默然不語。

良久,張耳才忍不住低聲罵道。

“天下愚人何其多也,竟然對此事津津樂道!他們哪裡知道,趙郢此子,看似仁厚賢德,實則心狠手辣,對士人最是兇橫,此舉不過是他邀買人心的手段罷了!”

“但那又如何,他如今終究得了天下人心……”

陳餘情緒很有些沮喪。

這些日子,他和張耳,帶着趙王,拜訪了不少故楚的舊人,那些人雖然對他們依然以禮相待,但是他已經能明顯地感覺出那些人對他的疏遠。

尤其是最近這些時日,皇長孫趙郢被正式冊立爲皇太孫,並在咸陽大肆興建招賢館和俊才樓的消息傳來之後,這種感覺就越發的明顯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楚地的風氣發生了一些莫名的變化。

好像人們對大秦的恨意,還趕不上對那位故楚王孫,如今的江陵府大都督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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