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禎八年的十月十六日。巳是後世陽曆的十月二十五口乃
早已過了小雪時節,這天氣越發的寒冷,泠洌的北風吹來,身上披的鐵甲更如冰鐵一般,徹寒到心裡去。
任憑寒風肆虐,王鬥一行人只是控馬穩步行進。
當先幾個旗手策馬先行,隨後是每個隊的槍旗,加上王斗的五方大旗,十數面鮮豔的紅黃旗號只是在寒風中獵獵飄揚。
一部分夜不收已是遠遠的撒了出去,在王鬥旁邊,韓朝領着剩餘的夜不收控馬行在王斗的身旁。謝一科也是位於中軍位置,他騎在一匹馬上,只是身子不斷的左扭右動着。
謝一科本來不會騎馬,不過從自進靖邊堡後,很快結識上了韓仲,磨着韓仲教了他幾天馬術後,此時騎馬,至少不會從馬上摔下來,不過動作仍是笨拙。
看他的樣子,韓仲不由叫了一聲:“小科兒,你還不行啊,膽子還是太小了!”
謝一科不服氣地道:“你才我比大多少?便叫我小科兒?”
二人鬥起嘴來,韓朝看在眼裡,對王鬥笑道:“謝一科兄弟身手還是不錯的,只需磨礪一下,就是個很好的軍官架子
王牛微笑道:“他年紀還也未立過軍功,此時提拔他,怕是不能服衆!”
靖邊堡中以軍功能力爲先,先前剿滅流匪後,各隊中也提拔上了幾個隊頭,正好補充上高史銀等人走後的空隙。不過謝一科沒有參加過任何戰鬥,雖然他是自己的小舅子,不過王鬥也不會因此就提拔他壞了靖邊堡的規矩。
韓朝點了點頭,他以欣賞的目光看着謝一科。說道:“我比試過他,拳腳箭術都不錯,做個隊頭的能力還是有的,我看他人也機靈,是個做夜不收的好料子,不若將他調到我隊上來吧。”
王鬥緩緩點頭道:“也罷,就讓你好好管教他吧!”
眼下自己缺人,謝一科既有能力,讓他整日在自己身邊跑腿確是可惜了,讓他放到韓朝隊上去也好。韓朝爲人沉靜,有他管着謝一科王鬥也大可放心。
衆人一人雙馬,腳程快。在路上行了不久,舜鄉堡己走出現在各人的眼前。
舜鄉堡個於釜山腳下,古美峪關大道西則,相傳立城最早源於黃帝時代,西面有漢潘縣城的遺址,東面便爲此時的舜鄉堡。眼下堡的周長一千兩百餘米,牆高十一米,還不算女牆城樓等高度,外牆包有青磚,身爲保安衛左千戶所的所治,這城池算是非常堅固。
當王鬥等人到了舜鄉堡的南門前時,大道上已站滿了前來迎接的堡內官員。
堡內千百戶,幾個管隊官,大小吏員等,此時都是在寒風中站立迎接。在人羣最前面,是舜鄉堡的金書官,副千戶林道符,神情有些垂頭喪氣的,他身旁站着鎮撫遲大成。
關於林道符爲什麼還在舜鄉堡,這是個意外,本來林道符在舜鄉堡做了多年的老三。在任防守官無望後,突然喜訊傳來,自己有望調入州城任職,千年鐵樹開花,林道符喜不自禁。
不料還沒高興幾天,壞消息傳來,自己在州城的位置,似乎被別人走了後門,這調進州城又沒希望了。加上防守官沒份,林道符兩頭皆空,聽他府上人說,林道符已經氣得幾天沒吃飯了。
雙重打擊下,林道符垂頭喪氣就可想而知了。
他板着臉不說話,他旁邊的鎮撫遲大成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二人都是呆呆地站着,默默地等待。
前面二人沒話說,不代表後面的人不說話,在他們身後,幾個管隊官吏員跺腳呵手,只是在輕聲交談,等待新任防守官王斗的來臨。
原許忠俊親隨許祿與旁人聊着天,王斗的舅舅鍾正顯也滿臉自豪地站在人羣中,與滿臉笑容的令吏馮大昌在輕聲低語。可以明顯看出,身旁各人對鍾正顯都很客氣。
顯然鍾正顯這個大嘴巴。早已將他與王斗的關係傳得街知巷聞。看到王斗的面上,衆人哪敢不客氣的?
衆人等待着,忽然人羣中一陣騷動,各人都是探着腦袋叫道二“防守王大人來了”。
果然見煙塵滾滾,旌旗展現,王鬥一行人已是遠遠而來,以林道符爲首,衆人都是迎了上來。
等王鬥一行人到了衆人面前時,人人都是吃了一驚,特別是堡內的幾個管隊官。
王鬥那近百人都是身披鐵甲,一人雙馬,個個銳氣十足,他們口中呼着白氣,只是傲然立在馬上,連他們身下的戰馬都是不住的打着響鼻。這些兵馬隨便拿出一個來,都比得過那許祿麾下的家丁。看到這個軍容,很多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氣,有這個本錢,怪不得王鬥能擔任舜鄉堡防守官。
只是各人想不到原來王鬥身爲靖邊堡一個小小的屯長,是如何變出這些強壯兵馬的?
林道符也是盯着王斗的兵馬直看,臉上現出複雜的神情,或許自己不能擔任防守官,就是因爲手上沒有這些兵馬吧。
王鬥下了馬,在韓朝、韓仲幾人的簇擁下,大步向衆人而來。
以林道符爲首,衆人都是一古腦的上前迎接。
林道符上前施禮道:“大人遠來辛苦,下官等
他向王鬥行了兩個拜禮,王鬥微微苔禮。
看着王鬥,林道符心下很不是味道,曾幾何時,王鬥還要向他行下官禮,想不到過了沒多久,自己便要向王鬥行禮,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看着王鬥那年輕又意氣風發的臉,林道符心下更不舒服,曾幾何時,這個防守官的位子本來是自己的,眼見就要到手,結果又失去了,造化弄人,竟一至於斯。想想今年都四十六歲了,眼見就要五十,這麼多年一直在做副手,就沒有轉正的機會?
看着眼前這今年近半百,穿着副千戶官服的軍官向自己施禮,王鬥也有些同情,或許是因爲受了雙重的打擊。林道符原來那高大魁偉的身形已經有些彎曲下去,臉上的風霜味更濃了,鬢角更見花白,原本銳利的雙目也暗淡了不少。
不過同情歸同情,王鬥當然不會將自己的官個相送,只得精神上同情了。
林道符上前施禮後,接着又是鎮撫遲大成上前拜見王鬥,向王鬥行了三個拜禮,遲大成爲人刻板,體現在施禮上,也是中規中矩。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禮節上卻是讓人絲毫挑不出毛病來。
接着林道符爲王鬥引見堡內各人,幾個官隊官及吏員。
六個管隊官,都是百戶官銜,這其中許祿當然是老相識了,他滿臉笑容的只是上前拜見,王鬥親切地與他說了幾句話,許祿感覺到王鬥對自己的重視,喜不自勝。大感人前有光。
還有一個,管隊官叫孫三傑的,也給王鬥留下深匆的印象。此人年在三十多歲,人長得粗擴,聲音卻是軟綿綿的,特別是額上長了個大瘤,讓人過目難忘。聽林道符介紹說此人善用鳥統,讓王鬥留上了心。
此外又是令吏房幾個書吏。
令吏馮大昌,年約在皿十五、六歲,字景興,管理堡內外一切文書事務。
典吏韓雨,年約在三十多歲。
司吏郭仲舉,年約在四十多歲。
攢典王仲,攢典馬忠,都是四十多歲。二人負責管理堡內的糧倉與草料場。
王鬥微笑一一與他們寒暄,堡內這些軍官吏員,都是自己用得着的,能拉攏他們就儘量拉攏。見王鬥神情和藹,衆人都是放下心來,看來這位新任的防守大人還是好相處的。
衆吏員中,王鬥見到了自己的舅舅鍾正顯,他微笑道:“舅舅,在堡內可好?”
鍾正顯得意洋洋,以全場人都聽得到的聲音道:“鬥兒,舅舅很好,這天寒地凍的,這一路來可是辛苦?。
他的話惹來了場中一片羨慕又嫉妒的眼光。
林道符看了鍾正顯一眼。對王鬥道:“大人,堡外風寒,還走進堡吧!”
王鬥點了點頭,當下衆人一起進堡。
那舜鄉堡有門二,南門又稱平定門,城垣上建有城樓。
衆人從平定門進入堡內,王鬥策馬踏在街上,心下感慨,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目光審視堡內的一切,這感覺就是不一樣。
相比靖邊堡,舜鄉堡確實熱鬧了許多,至少沿街的建築店鋪多了不少,人流量也多了一些。不過靖邊堡有一點是舜鄉堡沒有的,就是那種整潔與生氣。
雖然靖邊堡軍戶也普遍貧窮,不過卻是人人朝氣蓬勃,眼中有一種對未來生活充滿希望的靈氣,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標,堡內各處也是乾淨整潔,住在裡面,足以讓人心情愉快。
反觀舜鄉堡,街道破舊骯髒,房屋低矮破舊,到處是垃圾,衣不蔽體的小孩到處跑。那些大人,不論男女,都是衣衫破爛,神情麻木,似乎被貧窮壓得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看着這些軍戶民衆,王鬥心情沉重,自己以前到舜鄉堡來,只是以一個過客的身份匆匆而過,很多事情不會放在心上。現在自己成爲舜鄉堡防守官了,這些人都成爲自己治下的軍民,自己能改變他們的生活,收攏他們的心化爲已用嗎?
衆人策馬而行,只是往內而去。
那千戶官廳位於東側的東大街上,幾條主街道倒是都用青石板鋪就,只是年久失修,到處坑坑窪窪的。
一路而去,街兩旁不時現出一些衚衕小巷,見到王斗的鐵甲大軍前來,很多軍民都是吃驚又畏懼的站立旁邊,只是拿眼向王鬥等人看。一些商戶也是紛紛推門出來,看着街上這只不一樣的軍隊。
看到他們那種敬畏的眼神,韓仲,謝一科等人都是得意洋洋,以後自己就是堡內的主人了。一干靖邊堡軍士也是自豪,從靖邊堡來到舜鄉堡,算是一個大地方了,人人在馬上腰骨挺得筆直,鐵蹄只是轟隆隆而過,留下背後的一片驚歎議論。
林道符策馬行在王斗的身旁,不時爲王鬥指點堡內建築,王鬥不住點頭。
很快,衆人來到了東大街的千戶官廳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