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科,溫達興幾人自昨日逃入山後。沿着山間小路狂奔。他們一路往西,經過諸多的山中村落。又經過五堡的雜莊,在今日清晨,終於過了董房河,進入舜車堡地界。
謝一科受了箭傷,不過還是一聲不吭地騎坐馬上,只是神情疲憊己極。鮮血早己將他後背衣甲浸透。箭桿雖是折去,但那箭頭卻是不敢撥出來,免得大出血不止。
在謝一科前面十幾步,溫達興在前方探路,不時回來向謝一科告知情況。在謝一科的身旁身後,還有十餘匹戰馬,有些馬匹是舜鄉堡自己的,有些是奪自清兵的,上面載着幾個死難夜不收的遺體,還有那個擒獲的清兵專達。
在最後面,夜不收李有德載着那個受傷的夜不收馬子仁,只是緊緊跟隨。馬子仁受傷過重。早己昏迷不醒。
過了董房河,謝一科幾人一顆吊着的心也是放鬆下來,到家了,終於安全了。
心情一放鬆,謝一科更覺支撐不住,騎在馬上搖搖欲墜。
離堡三裡,在進堡的一個路口時。謝一科看見溫達興正與從路旁隱蔽處跳出來的幾個伏路軍士急急說話。然後這些伏路軍士驚呼着向謝一科等人奔來。
在六月底清兵入寇後,王鬥就設伏路官,在舜鄉堡四面的幾條路口中。都設有伏路軍士,分爲幾班。每班管幾更,備有火箭,燈籠,黃旗等物,遇有清兵入寇,立時施放火箭三隻。並搖展黃旗回來報告。城頭看見立時登城守禦。
這條路口的伏路軍士由一個叫陳守富的甲長在統管,他奔過來後,看見幾個夜不收的遺體,他吸了一口冷氣:“這麼多兄弟陣亡,啊呀,還擒獲了一個教子頭目。”
他喝令手下一班軍士將謝一科等人攙扶回堡,又牽了那些馬匹回去。
衆人來到南門,放下吊橋進堡。進入堡內,街上忙着備戰的軍民們都是圍觀過來,都是吃驚地對着被攙扶着的謝一科幾人指指點點,連聲道:“真是慘,又有兄弟死難了
這時那個清兵專達己是醒了過來,他被捆在馬上,只是用力直起身來。一邊迷惑地打量眼前景物。
看他身上的清兵裝扮,還有腦後拖的那根細長金錢鼠尾辮,堡內居民紛紛圍了上來,指着他怒罵:“殺千刀的勒子。”
不時有幾個婦人尖叫着撲上來。對着他的臉上抓去。
那專達怒吼着,口中大叫大囔,以兇惡的眼神逼視各人,這些年,後金兵的兇殘深入人心,見他這樣子,有些婦孺都是畏懼,不由後退了幾步。
溫達興大搖大擺走在前面,他沒有受傷。所以自己行走。他回過身。大步過來,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那專達臉上,喝道:“狗鞋子,到了堡內還敢猖狂?”
他左右開弓,甩了那專達十來記耳光,打得他口鼻出血,眼前金星亂冒。
那專達更是怒吼咆哮,這種奇恥大辱他以前哪有受過?他口鼻滴血。只是狂叫不停。
溫達興看着他的頭頂冷笑道:“好頭皮,我老溫的手又癢了
忽然街上各人分開,紛紛道:“大人來了。”
那專達擡頭望去,只聽前面腳步聲不斷,一大羣人往這邊而來,很快走到了謝一科等人的高前。
那專達看去,這羣人中,一大幫披甲的明軍將官,只是簇擁着一個年輕的明國將領。年不到三十,身材魁梧,目光銳利,顧盼間極有氣勢。他身後跟隨的護衛軍士,個個都是高大彪悍,手上拿着噌亮的長矛。
忽然那專達大聲吼叫起來,他認出來了,那年輕明國將領身上披的銀白鐵甲,正是他同胞哥哥的護身衣甲,兩年前他的哥哥入關死難。沒想到他的衣甲落入這個明人之手。他惡狠狠地瞪着王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見這個清兵大呼大叫,瞪着自己象要吃人的樣子,王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旁的韓仲怒罵一聲。大步上來,喝道:“狗數子,你叫個什麼叫?”他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臉上,大罵道:“等着吧。老子會一刀一刀的割了你”。
那專達本來昨日己是受傷,奔波一日,剛纔被溫達興甩了十幾個耳光。再被韓仲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時間昏迷過去。
謝一科掙脫幾個軍士的攙扶,撲到王斗的眸邊,大聲哭道:“姐夫。我的兄弟都死光了!”
王鬥看着他,皺眉道:“大好男兒,哭什麼哭?”
“勇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本來就是他們的歸宿!”
半響,他溫言道:“此次你辛苦了,哨探有功,先下去歇息療傷吧。療傷後再向我稟報經過
他看向謝一科一行人,出發前十一人。現在只餘四人,還有兩人受傷。可見當時戰事之慘烈。
他看向溫達興:“你叫什麼名字?”
溫達興眼中喜色一閃,一聲響,溫達興己是單膝下跪,他雙手抱拳對王斗大聲道:“夜不收乙小隊上等軍士溫達興,見過防守大人。”
王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記住你了,好樣的。”
又問了夜不收李有德的名字。然後走到幾個夜不收遺體前面,靜立了半響,他對遺體微微鞠躬,身旁各人也是一起施禮。
王鬥擡起頭,沉重地道:“死了的弟兄,要好生收瞼,等戰後一併祭拜!”
他身旁的林道符沉重地答應。
溫達興與李有德下去軍營歇息,王鬥紛紛好酒好肉的搞賞這兩個殺敵歸來的好漢。
謝一杵與夜小心馬午仁,被扶講千戶官廳內“由王天學親自爲他們權扎滯”洲,自王天學來到舜鄉堡後,帶出了更多的醫士學徒,還研製出了諸多的療傷藥物。
王天學爲人懶饞,又好酒如命。不過好在他的正事到沒落下,醫術也高明,王鬥便讓他一直任着舜鄉堡醫官的職務。
夜不收馬子仁早己昏迷過去,所以爲他療傷倒也乾脆。
不過王天學爲謝一科撥出肩背的箭頭,還有切割箭瘡時,謝一科發出了一陣陣淒厲的喊叫聲,可說是聞者流淚。見者傷心,最後他差一點昏迷過去。
好在謝一科挺過來了,王天學爲他洗滌傷口,敷上藥粉,又包紮好傷口後。他鬆了口氣,道:“好了,沒事了。”
他看了看眼前盤中一個尖銳的小型三棱箭頭,搖了搖頭,罵了一聲:“好歹毒的勒子。”
這種箭頭一向是清兵哨探使用,射中人的身體後,傷口最大,救治最難。
好在謝一科的箭傷入肉不深。傷口時間也不長,又沒有感染,在切割周邊的腐肉後,包紮好就行。以後每天用淡鹽水清洗傷口,然後換藥。估計十天之內傷口就可癒合,這也是清兵的弓箭太過歹毒,換成平常的箭只,三、五天傷口就可癒合。
在謝一科療傷的時候,他的姐姐謝秀娘也聽說弟弟受了傷,不由流淚。
王鬥只是安慰她,說謝一科無事。謝秀娘眼見就要生產了,正需要安心養護的時候,王鬥不能讓她擔心。
包紮好傷口後,謝一科趴在一張木板上,他雖然非常疲倦,仍是掙扎着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說來。
最後他又帶着哭腔說道:“黃兄弟被擒去,眼見也是活不成了
一大羣堡內的軍官聚集在王斗的身旁,鎮撫遲大成冷然道:“那黃國癢被擒,可會泄漏我們堡內的情報?”
謝一科叫道:“黃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王鬥喝道:“閉嘴,上官沒問你,哪有你插口的份?”
他看向韓朝,韓朝肯定道:“我贊同謝兄弟的說法,黃國癢這個軍士我瞭解,他家人都是死於教子的刀下,平日對鞋子恨之入骨,決對不會出賣我們堡內的兄弟
王鬥點了點頭,他又細細地問謝一科,當時作戰的情形,每一個
。
從戰果來看,當時己方十一人。結果陣亡六人,受傷兩人。清兵六人,殺死五人,一人生擒。
對這個結果,王鬥還是滿意的。
那些八旗兵都是終年征戰的戰士。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戰鬥。他們的每一個士兵,都經過大小戰事無數,戰場經驗非常豐富,特別是那些馬甲之類的軍士,每個人,至少都有八年以上的戰鬥經驗。
而且八旗兵現在正是上升階段。軍中銳氣極足的時候,放眼八旗兵的戰力,他們在整個中國歷史不算什麼,匈奴,突厥,柔然,女真,蒙古等部族,都有比他們更強悍的戰鬥力。
可惜八旗兵運氣好,出生在明末,不可否認,他們在當時的東方,是一隻非常精銳的部隊。
己方的人中,除了小部分人練有兩年外,餘者,多是粗粗吊練一年。半年,而且大多沒有經過血腥的戰鬥,就是原來舜鄉堡的一些家丁,也同樣是如此。
眼下有這個交換比,這個成績己經非常出衆了。
在王鬥原來的估算中,如果在野戰中,自己的普通軍隊能與八旗兵有二比一的交換比,他都認爲是值得的。在未來中,如果自己軍中的普通士兵能與八旗兵有一比一的交換比,那自己就穩操勝券了。
依自己的練兵制度,自己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出大規模能戰的士兵。而八旗兵的精兵卻是死一個少一個。雖然現在舜鄉堡缺人口,保安州也缺人口。但大明不缺人口,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人力補充,軍官層不變,練兵制度不變,自己又可以拉起同樣的軍隊,擁有不斷能戰的
士。
未來如果有可能,自己軍隊可以死上十萬,但無論是闖賊還是滿洲勒子,他們的核心軍隊都死不起十萬人。
真到拼消耗的地步,沒有人拼得過自己。
而且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八旗兵雖然窮兇極惡,單兵作戰能力出衆。但他們大股兵力的傷亡承受力並不高。王鬥後世研究過史料,八旗兵號稱滿萬不可敵,但他們的傷亡承受能力卻不足百分之六,這還是各下級軍官傷亡不大的情況下。
當年毛文龍一萬多人對陣八旗兵正紅旗的五千餘人,當時正紅旗不過傷亡三百多人,結果就潰散了。在清兵南下時,在揚州城下,在嘉定城下,八旗兵也經常是二千餘人,才傷亡一百餘人就潰散。
再自己的舜鄉軍,爲了保護自己的家園。爲了保護自己的妻在舜鄉堡城頭。至少可以承受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傷亡。
想攻打自己舜鄉堡,就看這幫強盜也沒有決心拿命來換。
從謝一科口中,王鬥還看出了自己夜不收使用的手統與弩箭對清兵的棉甲效用不強,反而是標槍表現出彩。看來夜不收們使用的遠程武器。自己要好好思量思量。
還有,清兵都過了洋河。大量進入保安州境內,不幾日就會到達舜鄉堡堡下。
看來,惡戰就要開始了。
在戰前,多掌握一些敵方的情報也是好的。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