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四月十一日,天氣慢慢變熱,不過不時狂風颳起,天氣立時急速轉寒。
在此時的定國將軍府內,王鬥身着常服,靜靜坐着喝茶。下首一身着長布青衫,身材高瘦的文人含笑而坐,另一文人則站在廳中高談闊論。
“學生以爲,當以治國之策治理東路,內修政治,擴大屯田。外接勳貴,唯纔是舉,引朝中奧援,則東路之事可成。學生有萬言書在此,請將軍詳觀。”
說話的卻是葉惜之,前幾天他勇闖將軍府,口出狂言,當時王鬥不以爲意。不過爲了表示自己重視人才的姿態,還是客氣地將他請入府內,安置入客房休息,幾天過去,王鬥早忘了這個人。
還是妻子謝秀娘歡喜地過來跟王鬥說,說找到一個學識淵博的先生,想聘請他爲爭兒的西席教授。
王斗的兒子王爭己經五歲,甚爲頑皮搗蛋,小小年紀竟敢去摸侍女的屁股,也不知跟誰學的。聽聞這個消息,王鬥吃驚的同時,也感覺對兒子的教育問題應該提上議程了。
說起來王爭也到了開蒙入學的年紀,雖然謝秀娘希望兒子留在身邊,不過王鬥卻打算將他送入將要開辦的軍校學堂。他的兒子,決不充許作爲溫室的花朵存在。
將王爭送入軍校,也可以起先鋒模範帶頭作用,鼓勵保安州所有的軍官子弟進入軍校深造。
雖然王鬥不打算爲兒子聘請西席,不過聽聞妻子找到一個學識淵博的先生,還是立時召他來見。一見之下,竟是前幾日被自己請入府內的那個葉惜之。
粗粗一談之下,王鬥覺得這葉惜之也不如他外表那樣大言不慚,自吹自擂,還是有一定本事的。
前日自己好友,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啓來訪,爲自己推薦兩個人才,跟在他屁股之一的便是葉惜之,另一個則是稱爲秦軼的文人。一番長談,王鬥心中竊喜,秦軼長於謀略,葉惜之長於民政,都是人才,自己差點錯過。
這兩日中,王鬥都召葉惜之與秦軼說話。
得到王鬥重視,葉惜之與秦軼都是心下歡喜。
特別是葉惜之,他洋洋灑灑早己準備了萬言書,經過這幾日的修改完善後,他更是胸有成竹。
在王鬥翻閱萬言書的時候,他續道:“學生之策,便是四事六政之法。修復驛路,建渠養蠶,屯糧、種棉、造林、牧畜、貿易諸計。我宣鎮之地,向不以產糧見長,然有煤鐵之利,東爲京畿,西爲三晉,臨近塞外,當可大興農牧,貿易往來。”
他越說越是興奮,差點手舞足蹈:“將軍救回二十萬百姓,朝廷令之轉爲軍戶,可每數千人集於一屯,每屯相距數十里,置行幕於荒穢中,披荊棘、拾瓦礫,集糧養望。底蘊既展,百廢俱興。”
“……以東路百姓之教化,學生以爲,可每屯設之學堂一所,百姓幼子均需識字,全民教化,使之邑無不學之戶,戶無不學之人,讓百姓人人皆知禮義廉恥。”
“將軍設之教化司,學生獻尊皇攘夷之策……此國事紛紛之時,外有東奴,內有流寇,人心惶惶。將軍趁勢而起,以聖人之教誨,保家護國爲號,擁戴聖君,平亂天下。當萬人一心,皆隨將軍麾下,我舜鄉軍定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說到這裡,葉惜之意氣風發地對王鬥施了一禮。
“好”
王鬥忍不住叫了聲好,他放下萬言書,親手上前扶起葉惜之,意味深長地道:“先生高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請就座。”
以其言觀之,這葉惜之謀慮深遠,方略與治政都不錯,是個戰略與實幹型的人才。聽聞其是廬州人,曾求學廬州書院,於陽明心學頗有心得。在王鬥印象中,陽明心學走的是唯心路線,並不怎麼追求程序的正義與公平。
爲了高尚目的,他們不介意使一些小手段,並認爲這是合理的。當年的戚繼光便是王學門下,爲了達到自己平倭定虜的目的,他刻意結交當時的權臣張居正。
在王鬥看來,每人都有陰與陽的一面,戚繼光結交奉承張居正,並不損他民族英雄的光輝形象。
葉惜之提議外接勳貴,引朝中奧援,在他看來,爲了東路的繁華安定,這些事都可作爲權宜之策。比起迂腐的文人,這樣的人才,卻是王鬥需要的。
葉惜之眉飛色舞地坐下,定國將軍對他如此評價,看來得其重用,一展胸中所學只在當日。
看葉惜之興奮的樣子,秦軼也在醞釀心中的話語,好友得定國將軍器重之用己無疑問,但自己要用一番什麼話,才能打動定國將軍的內心呢?
同時他感慨再是知己好友,每個人都有私心,葉惜之方纔一番話,便從來沒對自己透露過。
……
“我東路爲宣鎮之左臂,各路陵寢之外戶,東距神京三百里,西距鎮城八十里。鎖鑰既嚴,此淺淵困龍之所。”
秦軼慢條斯理,語不驚人死不休,一下子吸引了王斗的注意,讓對面意氣風發的葉惜之也立時陷入沉思。
見定國將軍被自己的話吸引,秦軼心下滿意,仍然不緊不慢地道:“昔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固守以窺周室。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故有席捲天下,振長策而御宇內之舉。”
“雍州遙遠,我軍有鞭長莫及之勢,北爲塞外荒漠,取之無用。學生之意,當謀三晉之地。”
“山西表裡河山,形勝險固,商賈雲集,土地富裕,進可擊京畿、關中,退可扼守關隘,高屋建瓴,此李唐、晉武之基也。我皇明危難如此,將軍若思國難之時力挽狂瀾,來日之宣大不可不控,三晉不可不據。學生請效擴廓帖木兒之勢,思謀山西之地。”
王鬥驚訝地看了秦軼良久,他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他沉思久久,嘆道:“時日未至。”
秦軼點點頭,說道:“學生又有一策,塞外北虜,與東奴叵測異心,可思謀攻伐之,分離之,斷奴之臂膀。越數年,塞外牛馬之利,驍勇之士皆爲我用,驅其部族源源不絕攻伐奴部,此爲驅狼吞虎之計。”
王鬥緩緩點頭。
“塞外漠土,朝廷早己棄之,將軍在此經營,於將軍,與朝廷皆是兩利,料想掣肘不多。將軍在外屯糧養望,積聚騎軍,從容佈局。在內結恩宣大,三晉諸地,來日羣龍無首之境,將軍振臂一呼,定可百應,大事可成。”
王鬥哈哈大笑:“本將得兩位先生之助,實是幸事,幸事。”
老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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