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總兵中,其中一個年輕得過份,可能與王鬥同年,又可能比王鬥短一兩歲。他膚色白皙,身材中等,如果說王鬥有一米八五的話,那總兵約有一米七三、七五的樣子。
雖說他身材中等,不過卻非常壯實,長得也非常英俊。頭上六瓣鐵尖盔,外穿藍紫色的敞胸寬袍,露出內中精良的鎖子甲,顧盼中目光如注,頗有一股威嚴深沉的味道。
他揹着手,不理身後一大堆將官的嘰嘰喳喳,若有所思地看着河那邊一個新建的屯堡。在王鬥看向他時,他也衝王鬥看來,目光在王鬥身上打個轉,微微頜首。
另一個總兵年在四旬,一張國字臉,五官如刀刻般的輪廓,雲翼盔,山文甲,繫着大紅披風,舉止虎虎有力,便如楊國柱,虎大威那樣硬朗的大明軍人。他身後兩個年輕將官面貌上與他有點相似,可能是他的兒子。
兩個年輕人一邊走動,一邊爭論什麼。見他們聲音過大,那總兵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兩個年輕人立時啞口無言。
王鬥心思一轉,這兩個總兵,他己經隱隱猜出是誰。
王鬥隨陳新甲等人迎了上去,作爲內閣首輔大臣,薛國觀威嚴地站在楊嗣昌、洪承疇前面,接受陳新甲率領的宣大各官集體拜見。
陳新甲屬於楊嗣昌一系的人馬,便是王鬥岳丈紀世維,都是緊密跟隨陳新甲,也算楊嗣昌一系人馬,只有王鬥遊離派系鬥爭之外。當然,能進入內閣,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薛國觀的舉止威嚴得體,親手扶起陳新甲,好一番噓寒問暖。
本來這就應該完了,不過薛國觀卻親切地讓陳新甲爲他引見宣大一干官將,他要親自宣慰。
宣大三鎮總兵,王鬥等東路官將,隨着陳新甲的介紹,依秩上前謹謁。薛國觀一一誇讚,讓拜見各人皆有如沐春風之感,能成爲首輔之人果然不是非凡人物。
輪到王鬥拜見時,薛國觀在他身上注目良久,含笑讓王鬥起來,他聲音哄亮,帶着一絲金屬的磁意:“好一員虎將,怪不得能大敗東奴,聖上親旨嘉譽勇冠三軍。”
王鬥感覺諸多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羨慕有之,嫉妒有之。
他施禮道:“不敢勞動閣老讚譽,涿州之戰,平谷諸戰,上賴聖上洪福,諸大臣運籌帷幄。下有楊軍門,虎軍門諸位將軍臨陣決斷,末將隨之殺賊,僥倖微功。”
薛國觀、楊嗣昌,楊國柱等人都是點頭,薛國觀撫須讚道:“不驕不躁,甚是難得。”
薊遼總督洪承疇一直看在王鬥身上,他還是那樣儒雅,鬍鬚衣飾打理得一絲不亂,他與宣大總督陳新甲站在一起,不知寒暄幾句什麼,陳新甲面有得色。
隨後洪承疇對王鬥微笑道:“王將軍,京師一別,你榮升宣鎮分守參將,可喜可賀。本督麾下聽聞你善於營操練兵,都急迫前來觀摩,來,讓本督爲你引見。”
他首先喚了聲:“長伯。”
隨後王鬥關注的那年輕總兵出來,他雖是年輕,但沉穩而立,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風範。對面王鬥身上的御賜鋼甲在陽光下閃耀着奪目的光芒,不但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也讓他更近距離仔細打量。
只聽洪承疇說道:“王將軍,這位便是寧遠總兵吳三桂吳將軍,你們多多親近。”
王鬥心想:“果然是吳三桂。”
他抱拳施禮:“原來便是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吳軍門。末將早聽聞軍門的大名,率數十家丁救父於奴賊千軍萬馬,孝勇之舉遍聞天下。末將心儀嚮往,今日一見,見面勝似聞名。”
這年輕總兵正是吳三桂,他生平得意之事,便是從後金兵中救回自己父親。此時王鬥在衆人面前公然提出來,他大感臉上有光,連洪承疇及他身後各將同樣露出笑容。
對王斗的談吐,吳三桂也暗暗稱奇,他微笑還個禮,說道:“王將軍過譽了,將軍數擊東奴,無有不勝,本將也早己聞名。”
他雖說得客氣,他語氣中那股傲氣卻怎麼也隱藏不住。
王鬥微微一笑,眼前的吳三桂雖是年輕,但身爲世家子弟,這禮儀風範自然不用說。聽聞他曾遊歷京師,遍識名公巨卿及文人雅士,博得了“白皙通侯最少年”的美譽。
而吳家是遼東土豪,勢力根深蒂固,其父吳襄爲錦州總兵,其舅祖大壽同樣爲遼東總兵之一。因爲這個背景,吳三桂素受各方器重,高其潛曾收其爲義子,不久之後,洪承疇還會舉薦他爲遼東總兵。
洪承疇第一個爲他引見,可見其對吳的看重之意。
不比王鬥一步步辛辛苦苦往上爬,吳三桂含着金鑰匙出生,一出世便襲職其父的都指揮使之職,便如後世高幹子弟,太子黨一類的人物,自然眼高於頂,等閒人物不看在眼裡。
不過吳三桂確實是有本事之人,未來如果不是朋友,卻也是難纏的勁敵。
接下來洪承疇爲王鬥引見那個年在四旬的總兵。
王鬥鄭重施了一禮:“末將見過金軍門,年初奴酋親領大軍進抵松山,炮矢如雨,數攻城池,皆賴軍門鏖戰拒守,松山終不陷奴賊之手。金軍門力抗強敵,卒保孤城,末將感佩不己。”
說到這裡,王鬥再施一禮。
眼前這位總兵便是署都督同知,寧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他原是錦州副總兵。年初皇太極親攻松山,多次被金國鳳擊退。皇太極不甘心失敗,派人回盛京調來大炮三十門,炮彈一萬發,火藥五百斛,環城發炮。
面對猛烈的炮火,城池臺堞都被摧毀,金國鳳仍然堅守城池,最後皇太極無奈退兵,保住松山不失。也因這次之功,金國鳳被擢爲署都督同知,升任寧遠團練總兵官之職。
對這等人物,王斗真心敬佩。
金國鳳沒想到王鬥對自己的事這麼瞭解,虎目在王鬥身上轉了好幾轉。連洪承疇,吳三桂等人也是驚訝地看了王鬥一眼,遼東之事,他怎麼……
與吳三桂一樣,堅守松山不失,同樣是金國鳳極爲光彩之事,王斗大聲說出來,連他兩個兒子都是莫與榮焉。
金國鳳臉上露出笑容:“久聞王將軍之名,鉅鹿,涿州,平谷數場大戰,奴賊望風披靡,漲我大明軍心士氣,後生可畏。”
他說的卻是宣鎮口音,依籍貫,金國鳳應該是宣府前衛人,也就是後世的宣化人。
接下來便是老相識了,王廷臣大笑着上前與王鬥擁抱,曹變蛟也一樣與王鬥微笑見禮。平谷之戰後,王鬥也與他們結下深厚的戰友情誼,再次相見,都是不勝之喜。
引見完前來的遼東各將後,王鬥自覺退到楊國柱身後去,讓楊國柱心下滿意,郭英賢也是暗暗對王鬥豎了豎大拇指。
王鬥如此得閣臣賞識,更交遊到遼東鎮去,張國威驚駭的同時,更是嫉恨。
李見明,溫輝,張心旌等人又是重重哼了一聲。
……
在涼棚稍事歇息後,仗儀浩浩蕩蕩往永寧城而去,兵備馬國璽很榮幸被招呼到薛國觀、楊嗣昌,洪承疇,陳新甲等人身旁。一路介紹沿途民政之事,王鬥則與郭英賢、虎子臣,王廷臣,曹變蛟諸人策馬行在一塊。
他們不知說到什麼妙事,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大笑,引得前面的吳三桂,金國鳳等人頻頻回頭張望。金國鳳兩個兒子是喜好熱鬧之人,聽了一會,也策馬匯合進這個人羣中,與各人歡聲笑語。
進入永寧城池,那股興旺與整潔讓一行人更是驚訝,東路與大明別地衛所特別不同的便是這裡的乾淨,還有井然有序。陳新甲,紀世維以前都來過永寧城,眼前城池卻讓他們頗爲陌生,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兩個內閣大臣,兩個總督,還有衆多的總兵官將來訪,住所是個問題。王鬥與兵備道馬國璽的安排,薛國觀、楊嗣昌、陳新甲,洪承疇,紀世維等人住在分守參將府內。
餘者總兵將官或住在守備官廳內,或住在永寧衛指揮使司內。
當晚接風洗塵後,第二日,楊國柱與虎大威便迫不及待要求參觀王鬥練兵諸事,餘者各人也一樣心思熱切。
對衆官衆將的來訪,王鬥早與幕府各員商議過,認爲向衆人展現自己的實力,有利無弊。
現在舜鄉軍名滿天下,軍力戰力外界都心知肚明,此時各鎮來訪就是明證,很多事情藏着掖着己無必要。趁這個時機向衆人展示自己的實力,更可震懾各官各將,取得與自己實力相匹配的地位與尊重。
至於舜鄉軍的練兵方式可能被外界獲得,王鬥並不在意,他軍隊的形成是一系列制度的完善,外人走馬觀花,除了眼花繚亂外,很難明白內中深層的內核。
便是依樣練兵,對王鬥更有好處。一等文明做標準,他們如果按自己定的標準來練兵,以自己的發展速度,他們也只得亦步亦趨,遠遠的被自己舜鄉軍甩在後面。
論爆兵樣板生產,王鬥不懼任何人。
因此楊國柱等人一提議,王鬥並無異議,應薛國觀、楊嗣昌,洪承疇等人的強烈要求,這幾日的參觀安排,便是從舜鄉軍如何選兵一直到如何操練,讓兄弟部隊有一個完整的印象。
事後參將府還要上交一份公文,由兵部散發到天下各軍去,九邊奉以爲式。這是薛國觀向崇禎皇帝進言的結果。
參觀第一站便是城東舊演武場的招兵點,隨行人羣中,孫傳庭也伴在洪承疇的身旁。
此次到達東路,他極爲低調,經常半天不說一句話,與往常的驕人銳氣形成鮮明的對比。他不時凝神細觀周邊,又在思索什麼,然後吩咐身旁一個幕僚快筆記錄。
在王鬥印象中,孫傳庭與盧象升一樣,是個政治能力一塌糊塗,但頗有臨陣決斷才能的人物,這與楊嗣昌截然不同。那楊嗣昌黨爭厲害,贊畫方略也不錯,但論起臨陣決斷,那也是一塌糊塗。
似乎此次丟官帶給孫傳庭的影響,孫傳庭深沉了許多,雖然“大仇人”楊嗣昌就在身旁,他卻沒有露出什麼憤恨的神情,經常一個人躲得遠遠的,默默思考什麼。
孫傳庭眼下不過一個白丁,或許楊嗣昌己經失去了對付他的興趣,故而孫傳庭能隨在這行人中來到東路。就算沒隨在這行人中,不管怎麼說,孫傳庭曾官至巡撫,以他的身份,要遍遊天下也沒什麼問題,王鬥也不可能拒絕他的到來。
……
城東演武場人頭涌動的盛況讓薛國觀等人看得驚訝無比,此次招兵由林道符的練兵司與各新軍千總,把總聯合進行。由於將軍府設在永寧城,所以林道符的練兵司己經慢慢搬遷到永寧城。
此時招兵的是吳爭春的新軍乙部,一部兵力不到千人,內中還有許多老兵軍官,需要的新兵人員更少。但匯合在這裡報名的人恐怕有上萬人,黑壓壓的排了好幾條長龍。
p;那些如潮的排隊人羣只關心什麼時候論到自己報名,對身旁各官各將的到來根本顧不上。
此等盛況,讓旁邊觀看的各官各將心思各異。大明別處招兵除了一些流民與二流子願意拿餉吃糧外,哪有什麼身家清白的兒郎願意入伍?但在這裡,想要參軍入伍的人卻有如雲雨。
這種強烈反差對比,看得各人感慨不己。
各將中,也有人猜測王鬥會不會做假,但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又不可能做假。
駐步一會,各官各將第一感覺,舜鄉軍的招兵條件可用苛刻來形容,選兵有好幾道程序,以純樸強壯爲第一。還有一個奇怪的招兵條件,有家口者可優先入伍。
有特長者,有武力者雖也可優先入伍,卻也不是唯一,很多看來強悍有武者便相繼落選。
這些人等,放在大明各處營兵,向來是主力甚至是家丁的人選,在這裡,卻是棄之如敝屣,看得各人可惜不己。
張國威與兵備道馬國璽臉色有些難看,他們己經看到了,某些有武力落選者似乎有點眼熟,好象是自己營內的戰兵們,他們竟然偷偷跑到永寧城參加舜鄉軍?
不但如此,這些放在營中盡是精銳的戰士,舜鄉軍竟然不屑一顧,殘酷無情地將他們淘汰……
對那些“好兵”的落選,薛國觀、楊嗣昌也很奇怪,招王鬥到身前詢問。
王鬥簡單地說了幾句:“野外作戰,講究堂堂正正佈陣列隊,以萬千人合爲其一,單打獨鬥終是無用。故我舜鄉軍選兵只用鄉野老實之人,那些有武落選人等,或是油滑,或是伶俐,此些人等,臨事怕死,甚至倒執矢戈,動盪軍心,選入軍伍,有害無利!”
“大明各軍往往一擊而潰,積驕玩,無鬥志,便是兵痞兵油充斥之故!此些人等,便是再有武勇,末將也會一個不留!一萬弱兵,不如一千精銳。”
王斗的話說得很直接,在場各將神情各異,薛國觀只是點頭,其實他心裡很不明白,畢竟他對兵事不是很懂。
不過對王鬥說的話,楊國柱,虎大威,王廷臣,曹變蛟等人都是深有感觸,與王鬥並肩作戰的那段日子,他們己經深深體會到兵痞兵油對軍隊的危害。
吳三桂的臉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有大同鎮總兵官王樸不以爲然。
看衆人神情各異,王鬥不知道方纔自己說的話會對各人有什麼觸動。此時大明軍閥化,各軍頭講究的就是兵多,聲勢浩大,如此,手上的本錢才厚,好向各方要挾。
爲了拉來兵員,良莠不齊在所難免,便如左良玉以後號稱有兵百萬,然左部降清後經多爾袞覈查,其部戰兵卻不到三萬。
但因爲這種浩大的聲勢,也給左良玉帶去了向各方炫耀的資本。左良玉再是天怒人怨,大明朝廷也絲毫不敢動他。
或許對很多軍頭而言,兵精不精不要緊,兵多就好。
孫傳庭撫摸着自己三絡濃密的鬍鬚,忽然問了一句:“聽聞舜鄉軍向無糧餉,敢問王將軍,爲何東路招收兵員,卻應募之人如潮?王將軍可否爲老夫解惑?”
這個問題也是楊國柱等人關切的,聽孫傳庭這樣一說,不約而同的,他們目光都是投向王鬥。吳三桂與金國鳳聽說舜鄉軍竟沒有糧餉,一怔之下,同樣注目王鬥身上。
王鬥看了孫傳庭一眼,施禮道:“原來是孫大人。”
孫傳庭嘆道:“老夫戴罪之身,不敢如此稱道,還請王將軍解惑。”
王鬥略一沉吟,說道:“我東路以軍戶爲貴,末將許可,新軍只需服役五年,皆可許以東路之軍戶戶籍,故而募者如潮。”
孫傳庭撫須微笑道:“還有參軍五年後,新軍可分取田地五十畝,分給耕牛農具等物。”
王鬥看了他一眼:“正是。”
孫傳庭沉吟:“如此,定國將軍之軍,便如初唐時府兵,本朝初興時衛所之制。軍中皆青壯良善,又有田畝之利在望,加之營伍森嚴,作戰如臂使指,相對餘部驕玩之軍,故而戰無不勝。”
王鬥不動聲色道:“可以這樣說。”
孫傳庭臉現興奮之色,對身旁幕僚吩咐道:“方纔老夫與王將軍之言,盡數記下來。”
衆皆愕然,看着他身後的幕僚奮筆疾書。
陳新甲與紀世維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不悅的神情。好個孫白谷,哪有這樣肆無忌憚詢探別人軍中機密的?根本的官容體統都不要,怪不得被免官。
不過隨後二人愕然地看到楊國柱與虎大威都是神情鄭重,同樣低聲吩咐身旁幕僚記錄什麼。再看另一邊,遼東各將也在竊竊私語。王廷臣、曹變蛟聚在一起,一樣吩咐身後幕僚奮筆疾書。
曹變蛟麾下將官楊少凡,更鄭重將一張紙片揣入自己懷中。
……
隨後一行人有些沉默,各人神情各異,不過臉上隱隱皆有興奮之色,似乎獲得什麼密籍寶藏一樣。
王鬥引他們過了招兵點,來到演武場另一邊,這裡聚了數百的青壯,都是千挑萬選後剛進入舜鄉軍新軍的戰士。他們臉上難捺喜悅之色,聽着上首幾個新軍乙部軍官對他們臨時訓話。
一個撫慰官樣子打扮的人高聲叫道:“諸君,經過嚴格的選拔,你們非常榮幸地成爲我們舜鄉軍的一員。你們要記住,你們是我大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定國將軍的部下。我們這隻軍隊,從鉅鹿打到平谷,打得奴酋洪太望風而逃。我們軍中,只有戰死進褒忠祠的好漢,沒有臨陣脫逃的孬種,有誰害怕的,現在就可以滾出去,我們舜鄉軍決不挽留!”
那邊軍官的話聽得這邊的薛國觀等人一怔,哪有讓軍士主動滾出去的?招這些好兵,還不好吃好喝地供起來?舜鄉軍所爲,真讓人看不懂?
只有王鬥微微點頭,這撫慰官說的話還是很有煽動性的,果然看那邊新軍個個臉色漲得通紅,熱血沸騰的樣子。
“……爲什麼我要稱你們爲諸君?定國將軍說過,入我軍來,便是爲國效力,拱衛聖君,護衛天下太平的君子。你們要記住,你們不是什麼不值一文的卑微小兵,你們是君子,君子!”
撫慰官繼續嚎叫:“……成爲我舜鄉軍一員,就意味着你們在東路受萬人景仰,我們這些爺們走在街上,哪個大姑娘小媳婦不高看一眼?手絹汗巾的哪天不收個一大堆……咳,現在還沒有媳婦的,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成爲新軍的消息一傳出去,說媒的人肯定踏破門檻,你們不要擔心給不起彩禮,因爲看上你們的女人,都願意倒貼。”
新軍中一陣大笑,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更挺直了胸膛。
撫慰官身旁的軍官們同樣一陣大笑,個個按劍而立,意氣風發。
撫慰官還以自己爲例:“我老李就是這樣,當年窮得叮噹響,但成爲舜鄉軍不久,老子挑女人都挑花了眼。排不上妻的,願意作妾的都有七、八個。”
又是一陣大笑,王鬥身旁的郭英賢也是裂嘴而笑,對身邊的虎子臣道:“那位兄弟說話很有意思,可以相交。”
虎子臣也是道:“不錯,可以尋他過來喝酒。”
只有楊國柱,虎大威等人若有所思,孫傳庭問清楚那軍官是幹什麼的後,撫須半響:“聞軍而喜,聞戰而喜,軍心激勵,此撫慰官似有妙用。”
他對王鬥道:“將軍稱軍士爲君子,似乎有取越王勾踐君子六千之意?”
王鬥道:“爲國殺賊,自是君子。”
其實王鬥是仿效南明弘光年重臣堵胤錫建立的“君子營”,不叫兵丁,而稱爲君子,以提高軍隊的榮譽感。
孫傳庭點頭道:“有田畝之利,有地位之尊,有榮譽之感,怪不得舜鄉軍無有不勝。”
wωω● t tkan● c o
他又問了一句:“王將軍,在東路,軍士真如此受人景仰,娶妻無絲毫之慮?”
王鬥說道:“是的。”
孫傳庭又吩咐身後的幕僚將眼前所見記下來。
王鬥看了他一眼,暗暗搖了搖頭。
孫傳庭好歹也曾是巡撫,在自己面前作出這等學生姿態,讓王鬥有些接受不了。
薛國觀與楊嗣昌也是沉吟,東路軍戶之尊,他們也有耳聞,就以保安州來說,往日州內不少民戶,但現在大部分偷偷加入軍戶。知州李振珽曾向吏部上書,說州城民戶越見稀少,或許不久之後,保安州就要成爲軍州了。
大明別處軍戶只有逃亡,哪如東路這樣爭先恐後加入軍籍的?崇禎皇帝以爲這是好事,越多人加入軍戶,大明越多軍兵來源,可以大大減少軍隊花費,不過這種情況只發生在王鬥治下,難免讓很多人心思各異。
那邊撫慰官的激勵己經進入尾聲,他叫道:“入我舜鄉軍來,這聲勢便是一等,你們都隨我高呼。”
他伸出一個拳頭,嚎叫:“我大明!”
“萬歲!”
所有的在場新軍都是伸出雙手歡呼。
撫慰官伸出兩個拳頭,聲嘶力竭地叫道:“定國將軍!”
“萬勝!”
“定國將軍!”
“萬勝!”
所有軍士臉上皆是狂熱的神情,感受到招兵那邊投來如潮水般羨慕嫉妒的目光,各新軍更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叫。
撫慰官揮舞着手臂,猛地向兩邊張開,臉上進入迷醉的狀態:“我舜鄉軍!”
“威武!”
“我舜鄉軍!”
“威武!”
有節奏的呼喊聲一陣陣響起,隨着這聲音,王鬥身旁的各官各將都是鴉雀無聲,似乎有一股難言的力量向他們撲面而來,這股力量,讓人畏服,同時也讓人恐懼。
而舜鄉軍僅新軍便有如此軍心士氣,一直靜靜觀察的吳三桂臉上同樣現出凝重的神情。
……
出了演武場後,今日參觀告一段落,楊國柱問起那訓話軍官是何作用,可是各軍主官,王鬥回答是撫慰官。
他說道:“軍士操練辛苦,難免心生怨恨悲涼,此官之設,便是排解心結之用,也可用以激勵軍心士氣。”
各人都是若有所思,王廷臣與曹變蛟竊竊私語,都在議論等回到遼東後,立馬也在軍中設立撫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