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被崇禎帝召去時,楊國柱等人……仍在翠花園之內,他們都私下猜測,皇上召永寧侯獨處,是爲了什麼。
等了半天,見王鬥與王承恩出來,皇帝卻不見身影,各人暗暗詫異,又不好詢問。
王承恩面無表情,宣詔聖上口喻,讓各內閣大臣,各新晉伯侯退歸,各受賞官至午門外,誥命禮物,將置於龍亭,用儀仗鼓樂,各送還本第。
衆人出了宮來,此時華燈初上,街上人潮如涌,王鬥等封侯消息,早己傳遍京師上下,看到儀仗時,皆是一片的“永寧侯”“薊北侯”等呼喊,似乎鋪天蓋地,從城內傳到城外。
封侯拜將,這一刻,不知多少人夢想達到這一刻。
今日,京師不夜。
雖會同館安排了居所,以後衆伯侯也會在京中賞下府邸,不過王鬥等仍住於兵營之內,各伯侯儀仗前往時,皆是禮部,兵部,鴻臚寺官員並行,宣示封爵賞賜之榮耀。
與王鬥同行的,還有宮中代表,小太監王德勝,他與王鬥乘於車橋之內,一路上,仍然唉聲嘆氣不停。
到達靖邊軍軍營時,此時衆將士皆知大將軍得封侯爵,營中一片歡騰。
儀仗進入,又一番禮儀後,各官告辭,臨行前,王鬥讓鐘調陽給他們每人封了個紅包,每人從八十八兩銀子,到一百八十八兩銀子不等,衆官大喜,皆道永寧侯豪爽。
王鬥也讓鐘調陽給小太監王德勝封了一個大紅包,金銀相加,計值白銀八百八十八兩。
小太監臉上卻沒有多少歡喜之色,他一直捧着沉重的紅木金絲托盤,看他瘦小的身體,卻毫不費力的樣子,衆將都是注意上,當他放下托盤後高史銀不由上前,口中嘖嘖道:“看這小公公,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倒不小。”
想上前捏捏他的手臂。
還沒捏上。
卻見人影一閃,高史銀己是翻倒在地,王德勝一手扣住他手腕,一手扣在他的咽喉之上,手呈鷹爪之勢。
高史銀掙扎幾次,卻感全身痠軟臉都漲紅了。
衆將一時間目瞪口呆,謝一科更是用力揉了揉自己眼睛。
王德勝放開高史銀,掏出王鬥給他的帕絹,擦了擦手,說道:“真討厭咱最討厭動手動腳了。”
轉過身來他對王鬥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施禮道:“奴婢告退了永寧侯保重。”
王鬥微笑道:“小公公慢走。”
王德勝輕鬆地提着沉重的銀包走了在他出帳後,高史銀才一咕嚕翻挺起來,看衆人看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乾笑:“嘿嘿,這小太監身手不錯嘛。”
乙酉日的策封,如一聲驚雷震盪京師內外,甚至快速地向京畿,通州,天津保定,真定等地飛傳再越過中州,傳向江南各處。
若連戰死的五位大將算上,此次崇禎帝一口氣封了十四位的伯侯,勳貴力量,可謂強強的往前一突。
甚至不比往日高爵榮養的各地勳貴們,這批新晉伯侯,個個都手握重兵,功勳卓著,地方影響大,雖然還不能與龐大的文官集團抗衡,不過朝中格局,可謂大變。
連京師各勳貴大員,也是集體精神一振。
此後數日,朝廷祭拜戰死各員,犒賞將士,還有,商議各邊鎮駐守大將,事務紛繁複雜。
十一月十四日,經過激烈的爭論,終於,各鎮總兵職事擬定。
以永寧侯王鬥,任宣府鎮總兵,這個朝野上下都沒有異議。
爲表示對永寧侯的重視,宣府鎮下數路,特別是東路,永寧侯有擬定或推薦人選的權力。
而餘者邊鎮總兵,鎮下各路,各人只有推薦權,人事與糧餉,掌握在督撫與朝廷的手中。
以薊北侯楊國柱,擔任薊鎮總兵。
那邊正好缺一個總兵,放眼大明上下,除了楊國柱,又誰能擔任此職?他強悍的正兵營騎兵,與新軍戰士,作爲阻擋東奴北虜,入寇的京師屏障,最合格不過。
諮詢過王鬥意見後,楊國柱的正兵營,還有近萬的新軍人馬,將全部帶到薊鎮去。本來按大明慣例,楊國柱除了家丁外,這些正兵營與新軍人馬,盡數要留在宣府鎮的。
王鬥如此好說話,讓各方大出意外,京師之中,永寧侯一片丹心,爲國爲民的吶喊聲,又高漲起來。
以平西伯吳三桂,任遼東總兵,他可謂官位與職位上,都大大高升了。
東平伯,原遼東總兵劉肇基,改任山海關總兵。
劉肇基一直活在吳三桂陰影下,調到山海關去,也算另外開闢一處新的天地。
而且他爲人穩重,防守山海要地,讓君臣都非常放心。如比遼東地帶,前有吳三桂,後有劉肇基,又有楊國柱在側,薊遼防線,可謂固若金湯。
定興伯王樸,仍任大司鎮總兵不變。
山西鎮總兵李輔明殉國戰死後續的接任人選,朝議紛紛。
後廷推時,經崇禎帝提名,以神機五營左營副將署都督金事加一級周遇吉正推,神機六營右營副將署都督金事唐玉,薊鎮建冷中協營副總兵都督金事羅俊傑等陪推恭候。
最後周遇吉勝出,比歷史上,提早了幾年擔任山西鎮總兵官。
或許這其中,還有制衡之意,宣大三鎮,王鬥力量越來越強,有周遇吉這個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京營將官在,也略可抗衡一二。
至於符應崇,因爲遼東大戰的功勞,崇禎帝對他抱以極大厚望,迅速提拔爲前營總兵,繳獲的漢八旗四輪磨盤大炮,很多將安置在他的營中,一時成爲神機營,還有京中的風雲人物。
靖南伯曹變蛟,寧南伯王廷臣,終於確定下來,很快將南下征剿闖賊,曹賊等他們還是作爲前期人馬,後續的,定西伯唐通,也將視戰情南下。
本來宣府鎮有王鬥在,大司鎮總兵王樸也大可抽調南下,更增剿勝算,只是王樸與王鬥走得太近,被一些文人蔑稱爲王氏門下一狗腿,悲劇地與王鬥一樣被冷藏了。
相對之下曹變蛟與王廷臣,雖然也與王鬥走得近,卻有自己的主見,唐通更是首尾兩端。
南安伯洪承疇,暫時留在京中榮養遼東之事暫由巡撫邱民仰代管。
或許在朝野及君臣心中,洪承疇是剿滅流賊的最佳督師人選只是他的身體目前不許可。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更佳的人選,便是永寧侯王鬥,不過不約而司的,衆人都將王鬥忘了。
他早就功高難封,再滅流寇,讓朝廷如何封賞?這還是其一那王鬥如此跋扈,功勞再立下去,不敢想象以後怎麼樣,還是讓他老人家歇歇吧…”
熙熙攘攘的朝陽門大街上韓鎧徽與甲中幾個兄弟行走着,京中議事這段時間經朝廷同意,王鬥也給靖邊軍各營輪流放假,讓他們進京參觀。
天子腳下,首善婦電,自然衆人興致勃勃,事前各營軍官都有嚴明軍紀,各營將士,不得在京中鬧事,當然,有誰敢無禮挑釁的,打了再說,有大將軍爲他們撐腰。
進入京師,按要求,他們只能佩帶腰刀,長槍與鳥銃等重兵器,是不許帶入的,而且還要受十二衛舍人,與五城兵馬司巡邏弓兵的限制,畢竟身爲邊軍,天子首肯他們入京散心,已經很不錯,不可再過份要求。
走在大街上,果然繁華不用說,不過觸目間,又到處是極端的貧窮與富貴對立,衣衫襤樓的乞丐,賣兒賣女的破產百姓,到處都是,街道還非常骯髒,與一些昂然而過,衣飾華貴的紅男綠女,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京師百姓,有個特點,便是非常的熱情,喜好圍觀,韓鎧徽等所到之處,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比大熊貓還受歡迎,不時聽到嘖嘖的聲音響起。
靖邊軍的儀容裝扮不用說,個個衣甲鮮明,腰桿筆挺,氣宇軒昂。
看這些英武非常的戰士經過,很多見多識廣的京師百姓,都是嘖嘖稱奇,言邊軍他們見多了,個個不是丘八就是兵痞,或者萎萎縮縮,讓人見之生厭,如這種有上古君子之風的武士,真是少見。
讓他們吃驚的,還有這些靖邊軍的富庶,個個腰包鼓鼓,買貨買物,豪爽非常,看得他們暗自打聽,東路真的如此之富,在那參軍,真的如此優越?
確實,對於銀子,王鬥現在是不缺的,而每次戰鬥完畢,就算每個小兵,都可分到大批封賞,要糧票還是要銀子,隨各人隨意,只是現在軍中,更流行接受功勳,讓財政司的銀子糧票,分發軍功時,使用更少。
由於要入京參觀,王鬥已經許可,每兵都可以預支他們的賞賜,回到東路後扣除。
作爲凡人來說,功成名遂,還不是爲了在人前炫耀一番,又京中不能用糧票,所以每個士兵,都支一筆銀子,入京賣弄。
如此他們給外人的印象,便是英武與富庶,讓京師人等感嘆,這樣的軍隊,哪能不百戰百勝?打仗利害,花錢爽快,彬彬有禮,外形英挺,真讓人羨慕。
也印證陳新甲說的一句話:“貴極則驕,富極必勇。”
韓鎧徽人長得帥氣,造衆人圍觀同時,更有源源不斷的少女與少婦們媚眼拋來,連身旁劉烈、武定國幾人,也順帶收到若干個。
一場大戰,讓韓鎧徽成熟許多,此情此景,讓他想起當初到達京郊的情景,只是取笑自己的陳龐等人己然不在,這一刻,他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恍如夢境中,韓鎧徽與戰友轉過一個街角,忽然他腳步一頓,呆呆立在當中。
迎面過來三個少女,看得出兩個是丫鬟,爲首一女,嫵媚俏麗,不正是那日看到那少女?
而這時,對面那少女也看到韓鎧徽,她眼眸一亮,眼中泛起驚喜之色,隨後又雙頰緋紅,扇面一遮,掩住半面,如水的雙眸看着韓鎧徽,從他身旁婀娜多姿的經過,走了不遠,又頓住腳步,回眸一笑。
韓鎧徽心中浮起銷魂的感覺,看她們走遠,隨後那少女說些什麼,她身旁一個丫鬟應了一聲,又蹦蹦跳跳過來。
她紅着臉,將一方綢巾塞到韓鎧徽手中,大膽說道:“檀郎,這是我家小姐給你的川你要儘快來求親,”.若小姐,川.奴家與妹妹二人,也是陪嫁的。”
她再臉一紅,如活潑的小兔般而去。
韓鎧徽展開綢巾,上面繡着一首詞的一句,字體娟秀,頗有幾分靈氣,卻是李之儀的《卜算子》。
“日日思君不見君…….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綢上還有一個什麼標記,似乎是什麼府上的。
韓鎧徽的家族出身其實不錯,中等人等,生活富足自由,父母健在,家有三個姐姐,從小寵他,所以小從飽讀兵書,習練武藝,學文識字,這詞上的意思他當然明白。
少年方知情滋味,一時間,不由癡了。
身旁的劉烈嘟嚕道:“一來就是三個沒天理啊。”
武定國雖然整天陰着臉,卻比較細心,看出韓鎧徽心思,又看身旁仍圍着不少閒漢閒婦,津津有味地觀看,竊竊私語,他問道:“有誰知道,方纔那小娘子,是哪家府上的?”
一個閒漢道:“小人知道,那小娘子是新任京營總兵,符應崇符將軍家的侄女。”
武定國拋過去一錠銀子,足有一兩,說道:“賞你的。”
那閒漢大喜,高叫道:“謝軍爺賞。”
十一月十五日,京師事了,王鬥等人,皆要率軍離開京師。
因要回宣府鎮與王鬥交接公事,還要讓新軍戰士回家收拾告別,所以楊國柱也將與王鬥同行。()